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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的星期天,躺在睡床上的草野迷迷糊糊地接到这个电话。
然后他就被穿着黑衣的铁血保镖打包塞进十米长的豪华房车,一路往本世界最具智慧的奥林匹克学院开去。
召唤他的人是瑞氏财阀的大小姐瑞惠,也就是传说中那种有钱到令人憎恨的特权生物。
她是唯一知道草野智商奇高,并且患有重度读写障碍的人,基于这份孽缘,怀才不遇的天才被迫成为了瑞惠免费奴役的对象。
奥林匹克是一座天才汇集的学院研究所,面积相当于半个台湾岛,资金雄厚,人才济济。
车开到科技馆前停了下来,草野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座极具哥特式风格的高大建筑。
“小姐正在里面等着您,请进吧。”黑衣人边鞠躬,边像是在畏缩什么似的,连连朝门外的方向退了几步。
草野满脸纳闷地瞧着那铝合金制的厚重大门,只觉得它像是恐龙张开了大口,处处散发着陷阱的味道。
宽阔的走廊内看不见一个人,空气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正当草野疑惑着该往哪边走时,前面的房间里探出一个头:“过来。”
那语气神秘得令草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穿着一身名牌礼服的亮丽女孩站在一排古怪仪器前,笑容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发生什么事了?”草野咽了下口水。
“没什么,就是遇到一点小麻烦。”瑞惠说着,嘿嘿地指着他背后的天花板,“看到那个了吗?”
哪个?
草野回过头,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叫:“那、那、那……是什么啊?!”
一个全身绑着白色绷带的少年,跟蜘蛛侠一样,一动不动地倒挂在吊灯上!
人体艺术?
还是说――
“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瑞惠残忍地道出了草野心中最为抗拒的猜测。
**
大约在三个月前,奥林匹克科技馆以开发时空旅行项目向瑞氏财阀申请赞助。
作为科幻电影的狂热粉丝,瑞惠爽快地同意了驻资,并受邀成为该项目的第一体验者。
整个试验组一共有四名成员,分别是二十一岁的理工科导师元藏,十八岁的天文科女状元深子欣,十九岁的信息专家原海和十六的电子天才少年宇文允。他们的主要课题是研究人工虫洞,制造可以穿越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缝隙。
刚开始小组的负责人元藏每天用视频向瑞惠汇报进展,然而随着成果将近,组员之间开始产生分歧,深子欣甚至以个性不合为由要求退出试验,最后好说歹说地被原海劝了回去。
这一闹之下瑞惠对时空旅行项目也逐渐失去了信心,转眼又将心思沉浸在新买的网游里。
可是就当她几乎要遗忘这件事的时候,却突然收到元藏寄来的一封信。
信上的邮戳显示的是8月14日,也就是距离她收信时间的三日后,自称已经成功去到未来的元藏,预告要在时空缝隙里夺走四个人的性命。
“我本来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没有理会,可是今早奥林匹克学院的校长打电话给我,说元藏在科技馆内安置了一颗组装型核弹,如果我不来,就引爆它让全市居民一起赏烟花。”
“所以这房子里有核弹?”草野很快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瑞惠讨好地笑着:“我也不想自己的投资付诸东流嘛,只想来看看而已,谁知道这里面会有一具尸体。”
“就这么简单?”草野疑惑地皱起眉,“为什么你没有报警?”
瑞惠的额头好像在冒冷汗,她侧过身,指着旁边屏幕上的那行东西道:“你没办法读懂这些字吧,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上面说科技馆已经被虫洞包围了,一旦走进来就会被卷入时间隧道里,出去的时候就不知道会在哪个时空了。”
草野想起这栋建筑不同寻常的静谧,还有黑衣保镖躲闪的神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所以说……我现在也在虫洞里?”
“就是这么回事。”瑞惠点头,然后满脸理所当然地说,“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平安走出去吧。”
一秒钟,两秒钟。
噗的一声,小小的人造火山爆发了:“什么是‘我们’,你叫我来就是想陷害我吗?!”
“没办法,我听说虫洞那种东西如果控制不好的话会把人撕碎,只是我一个人死无全尸太不划算了。”
草野深呼吸数次,努力平抚着暴怒的情绪:“你是外星人吗,又不是科幻电影,这时代哪来的穿越时空?时空机器在狭义相对论里是不合理,也不可能存在的。”
“可是之前进这栋大楼的人全部都不见了。”瑞惠道。
进来看热闹的导师、学生、她的家仆、司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个也看不到了,简直就好像全部掉到了另一个时空。
“肯定是藏在哪里或者被人绑架了吧。”草野不太确定地说,“倒是这上面的木乃伊,究竟是什么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十七岁的宇文允。”
发现尸体之后,瑞惠用电脑将现场的照片资料传给了情报专家,他的脸型以及身体骨骼与宇文允完全符合,确是处于十九岁少年的状态。
也就是说元藏穿越到三年后杀死了未来的宇文允,然后将他的尸体丢在了科技馆里。
“这不可能,实在太荒谬了。”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需要你去查明,只要能找到元藏就一切都明白了。”
“我去?”草野讶异地指着自己,“那你呢?”
瑞惠干笑两声,举起右边的胳膊,露出上面的黑色铁环:“我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这个锁到手上,据说是炸弹的开关,如果我离开这个房间的话核弹就会爆炸,所以只有拜托你跑一趟了。”
草野低咒了一句:“你还真是会惹麻烦。”
“就别夸我了,留着时间去解决问题吧。”瑞惠催促着,“元藏应该还会再给我发杀人预告,我们电话联络。”
草野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事?”
瑞惠笑着点了点头。
草野的脚步刚走到门口,又听她添了一句:“对了,这炸弹是定时的,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如果不从元藏手里拿到遥控器,这座学院里的人跟我照样会一命呜呼。”
他的肩头猛地一沉。
有没有搞错,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说?
草野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虽说平日不相信异次元空间之类的说辞,踏出金属大门的时候草野还是犹豫了一下。
可走出科技馆身子还是好生生的,没被瑞惠口中的虫洞撕裂,太阳也照样安稳地挂在天上。
看来所谓的时空缝隙都是唬人的。
他松了口气,低下头,却见载他来的那辆房车不见了。
奇怪了,不是说在这里等他吗?
草野掏出瑞惠给他的通讯耳机:“你家保镖跑哪儿去了,这么大的地方难道你想我走出去?”
“他就在门口,你没看到?”
草野怔住了,打量再三,确认自己来的时候的确是从这里进去的,可这附近哪里看得到车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分隔在两个世纪的男女通过一部无线电相识,可当他们约定在同一所学校门口碰面时,才发现自己与对方其实处在两个时空里。
真的假的?难道被瑞惠说中了?
草野见旁边有行人走过,连忙上前问今天是几号,那人指着旁边的钟楼:“8月13号,你自己不会看吗?”
13号……今天不是已经14号了?
难道――他被送回到了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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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不可能!
草野沿着小道往校门口的方向奔跑着,总算在花坛找到一辆出租车。
坐进去之后他立刻向司机询问起今天的日期,结果再度得到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答案。
如果一次是误会的话,两次总该不是巧合了吧?
草野确定自己进入科技馆的时间是8月14日,因为前一天晚上他才在电视里看了周六必播的电视剧。
也就是说,他的时间被倒转了整整一天。
换言之电话另一头的瑞惠正待在充斥着核弹和尸体的房间内,而他所处的时空里,宇文允却还尚在人世。
且不谈这件事有多离奇,要是他能趁此机会提前阻止元藏杀人,之后所发生的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意识到这一点,草野赶紧拿起手机:“告诉我宇文允家的地址,还有他经常出入的地方。”
以科技馆内那具尸体的形态,宇文允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8月14日凌晨到三点左右,元藏要杀人就一定会在这个时间内出现。
从被禁锢在这栋大楼内起,瑞惠整整花了六个小时,才总算找回了工作室的电脑里所有被格式化的资料。
任何一起杀人案凶手都必定会有他的动机,她必须弄明白元藏究竟为了什么要去谋杀自己昔日的同僚。
瑞惠首先打开了宇文允的电子邮箱,除了学术文件和与导师的学业交流以外,里面还有三封来自“Z”的信。
第一封邮件是在七个月前寄出的:
【午夜的钟声已经响过十二下,流逝的岁月一去不回,
你可曾记得昔日的火种,
不曾愈合的伤口日日被悔恨灼烧。】
这算是情诗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瑞惠纳闷地点开第二封,寄出的时间是一个月以前。
【你的心里装满了背信,你的口中只有谎言,
将痛苦与肮脏一并带走,唯有希望留在箱中。】
她开始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第三封信是昨天发出的:
【偷来的闪电无法作出正义的审判,
橄榄枝分不开反目的蛇,
即便上帝也无法解脱罪恶,唯有死亡是最好的归途。】
瑞惠的后背袭起一股凉气,这哪里是情书,分明像是死亡威胁!
这个“Z”到底是何方神圣?和宇文允又是什么关系?
正当瑞惠想去搜寻其他资料时,她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财阀的万能管家:“有事吗?”
“小姐,我们刚刚从警方那里得到消息,深子欣死在了我们公司修建中的主题公园里,根据法医的报告,她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今早凌晨到三点左右,致死的原因是溺水。”
瑞惠讶异地抬头看向尚吊在半空的宇文允。
从郊外主题公园到奥林匹克学院至少三个小时的路程,元藏是怎样在同一时间内杀死这两个人的?
“把现场照片发一份过来。”
瑞惠心绪复杂地交代道,然后拨通了草野的电话。
“请等一下,停车!”
快到宇文允家附近的时候,草野打住了司机的进程,此时正值黄昏,他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从十字路口跑过,那张脸,不正是原海吗?
他对比着手中的照片,再次确认后奔下了出租车。
草野费力地在人流中追逐着原海的踪影,来到主街背后的小巷时,却把人给跟丢了。
他四下观望着,忽然听到前方的教堂里传来了圣歌咏唱。
那是一座很破旧的教堂,墙壁上挂着烛火和权杖。
草野的视线在奇怪的图腾上停留一会儿,正要回头往别处去找,却听到咏唱声中突然蹿出一声惊悚的嘶喊。
他连忙冲了上去,刚刚推开大门,后颈就被闷棍狠狠地敲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血,好多血!
草野惊恐地坐起身。
尸体,炸弹!现在是什么时候?!
就在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之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嬉笑:“总算醒了?”
他瞠目结舌地回过头:“瑞惠?”怎么可能,“你不是在科技馆里吗,难道炸弹已经爆炸了?”
“我从俄罗斯聘专家来破解了炸弹,所以就出来找你,还好给你的手机上安装了GPRS,你怎么会昏倒在教堂里的?”
草野朦胧地眨了眨眼睛,突然高呼一句:“血,我昏迷之前看到好多血!”
瑞惠的神情变得凝重:“啊,是原海,警方不久前在教堂发现他的尸体,死亡的时间是8月14日凌晨到3点,跟深子欣和宇文允完全一样。”
主题公园、奥林匹克科技馆、教堂,三个案发地点分别都相隔了三个小时。
这显然是一出同步杀人事件。
“怎么会这样……”草野愕然地紧皱着眉头,“还是来不及么?”
明明已经回到了一天之前,却还是无法阻止三宗命案。
瑞惠听着他的喃喃自语,瞳孔讶异地圆成了杏仁状:“你说回到过去?”
听完草野讲述他离开科技馆后的经历,瑞惠不禁指着他的鼻子嘲笑道:“什么啊,还说我笨,像你这么高智商的人也会犯这种错误吗?”
且不谈深子欣和原海的死,假如元藏真的能穿越去杀三年之后的宇文允,回到8月13日的草野有怎么可能碰到不在同一时空内的元藏。就算是瑞惠这么粗神经也无法相信这种离谱的事,当初说要投钱在这个项目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认为这只是凶手设下的圈套。
“你说圈套?”
瑞惠点了点头:“你有看过侦探电影吧?凶手在杀人之后通常为了脱罪,会千方百计地去伪装各种各样不可能犯案的理由。就好像元藏制造同步杀人事件就是为了证明时空旅行真的可行,只要他说是‘未来’的自己在杀人,那么警方就无法去抓捕‘现在’的元藏,因为杀人的并不是处在这一个时空里他,至少从时间段上来看,他还没有成为三年之后去杀死宇文允那个的凶手。”
草野的脑子有些糊涂:“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说虫洞什么都是假的?那宇文允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之所以这么怀疑是因为你刚才的话里有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
瑞惠坏笑着:“你要知道奥林匹克学院不是等闲之辈能进去的地方,我们家族对有才华的人素来是非常慷慨的,就算进学校之前是个贫民,成为学院的一员后也会得到高额奖学金,变成低等的有钱人。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在自家的地方看到那些廉价的淘汰品,所以你又怎么可能在人均三部私家车并且可以申请豪华车代步的奥林匹克学院里找到一辆老土的出租车?”
无视了前面那些惯性的挖苦,“所以说我被骗了?”草野瞪大眼睛,难道说他那时走出的地方根本就是科技馆的正门,不管是先前遇到的少年,还是后来的出租车司机,他们都知道草野无法读懂钟表上的时间,所以误导他认为自己走出科技馆后就到了8月13日?
等一下,如果他走进教堂的时间是8月14日,原海不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他会在出现在那个十字路口?!
想起昏迷前视线内满地的鲜血,草野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坐在警局的贵宾待客室内,草野和瑞惠研究起宇文允邮箱内的诗句。
元藏的第一封预告信内曾说过,他将要夺走四个人的性命,现在宇文允、深子欣和原海都已经死了,下一个人又会是谁?
瑞惠来回踱着步子:“你说这个‘Z’会不会就是元藏?”
“他为什么要写信给宇文允?而且还是七个月前。”
瑞惠记得那恰好是宇文允入校的时间,而在此之前元藏跟他应该是不认识的。
从导师和同学的口中倒是有过元藏和深子欣相恋的传闻,这么说来试验小组成立后深子欣就曾想过退出,难道他们四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草野仍在回味着这三首短诗。
火种、伤口、背信、谎言、箱子、闪电、反目的蛇、归途……
他总觉得这些词汇非常的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相关的故事。
“难道是希腊神话?!”草野猛地想起最近看的纪录片。
“第一首诗说的是泰坦的巨人普罗米修斯,他为人类盗取了火种,愤怒的宙斯发现后令其他山神把他用锁链缚在高加索山脉的一块岩石上,一只饥饿的老鹰天天来啄食他的肝脏,而他的肝脏又总是重新长出来,所以才说是‘不曾愈合的伤口’。
而第二首则是普罗米修斯盗火种之后,宙斯为了抵消火给人类带来的巨大好处决定要让灾难也降临人间,于是命工匠神赫准斯托斯使用水土合成搅混,依女神的形象做出了拥有魔盒的潘多拉,潘多拉的出生就是为了惩罚人类,所以众神赐予她背信和谎言。
第三首诗是说十二主神之一的信差之神汉密斯,由于偷闲而被流放人间流浪,有一次他拿着橄榄树的树枝,想要分开两只反目的蛇,结果两只蛇沿着树枝缠绕,形成了一根手杖。”
瑞惠听着他的解说,猛然间想起什么:“你有没有玩过塔罗牌?”
“以前班上的女生用那个给我占卜过。”
“在塔罗牌里,普罗米修斯指的是倒吊者,正好是第十二张牌。”
草野回想着宇文允尸体倒挂的样子:“难道说这三首诗印证了三个人的死亡形态?”
潘多拉在塔罗里指的是水瓶座的星星,瑞惠点开深子欣死亡现场的图片,喷泉内恰好有一个巨大的银瓶。
“汉密斯是指的魔术师。”
草野一顿:“在那个教堂的外墙上,刚好有一个权杖的图标。”
这样一来就完全吻合了。
瑞惠在地图上圈画着:“等一下。”她在主题公园,教堂和奥林匹克学院之间连上线,黑色的轨迹恰好形成一个“Z”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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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耗尽人力物力,在城内铺天盖地地搜寻着元藏的下落。然而持续了好几天,瑞惠始终没有等到下一封预告信。
难道这件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草野郁闷地盯着桌上的电话。莫名奇妙被卷进事件也就算了,既然扯他下水怎么说也要负责到底,居然这么长时间不给他消息,他不想承认自己居然会因此感到寂寞起来了。
考虑再三,他放下面子按下了手机的快捷键,正要开口就听对面的大小姐道:“我正要找你,事情有新进展了,你收拾行李过来一下。”
收拾行李?草野抬头看着飘荡的窗帘,不知从哪里传来震耳的轰鸣。
难道说――他推开玻璃,只见一架印有瑞氏财阀标签的白色直升机往这边开来,巨大的螺旋桨在天线间晃悠,十分危险。
等到草野从惊讶里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又被打包带到了万里之外的加尼弗利亚。
穿着花色套衫的瑞惠远远地冲他招手:“我管家的驾驶技术不错吧,你不用担心签证的问题,有我们家标签的飞机都是全世界通行的。”
刚从两万英尺的高空落下,草野的双腿还是隐隐打颤,不联系还好,一个电话居然就被强硬地拐到外国来了。“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叫我来是想旅行观光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瑞惠嘿嘿笑着:“这只是一个方面啦,我找到宇文允的母亲,所以才想叫你来看看。”
从科技馆出来之后草野曾经说过,假设时空穿梭的项目只是个幌子,那么象征着倒吊者的尸体就不可能是宇文允本人。没有人可以瞬间从十六岁成长到十九岁,无论身高和外貌都会有所变化。所以很可能那具尸体只是与宇文允相貌相似,或者有所关联的亲人。
因此瑞惠让管家在网上了倒吊者的照片,并且以三千万美金寻找照片中的人。
“人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找到……”草野一怔,“哦,你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要得到与死者相关的线索,重赏之下,认识他的人一定迫不及待地蜂拥而来,当然要领到酬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没想到不久之后,瑞惠居然接到了宇文允生母的电话。
珍妮花是华裔移民,四十来岁,颇有东方贵妇的感觉,还是汉尼拔前传那种冷漠贵妇的感觉。
“这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儿子宇文允,但是半年前就已经跟些流氓一起离家出走了。”
草野瞧着这女人的脸上丝毫没有失去儿子的悲伤,不免觉得有些凉薄:“他今年多大了?”
“十八还是十九吧。”珍妮花不太确定地说。
“他有兄弟吗?”
“有个妹妹,是我的前夫跟另一个女人生的。”女人的话里带着隐隐的恨意。
草野却是一惊:“他妹妹多大了,是不是跟他长得很像?”
“他们都像爸爸,妹妹叫宇文玲,大概小两三岁,比起我那不才的儿子算是学业有成,不过一年前跟男人私奔了。”
私奔?瑞惠眼珠一转:“你这里有他们的照片吗?”
“你要?多少钱?”
瑞惠举了个手势,贵妇满意地点头:“以后有这种好事还可以来找我。”
草野越发感到这女人的冷血,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不想把儿子的遗体带回来吗?”
珍妮花冷笑:“是他先不要我这个母亲的,我还管他做什么?”
看到草野脸上泛起怒意,瑞惠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将他带离了房间。
“别人的家事你就不要纠结了。”
瑞惠一面劝着,一面拿出买来的相片。
画面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生着相似的脸,简直就跟双胞胎似的。
再一看宇文玲过去的成绩,对比档案里的大头照,她已经可以确定科技馆里的那个并非是十九岁的宇文允。
可宇文玲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以哥哥的身份入校?
凶手究竟是杀错人,还是故意杀了宇文允来伪装?
第二天,两个人又被送回了国,警方那里仍是丝毫没有元藏的消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躲到另一时空似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踪影。草野的心思又回到了那几句诗上。
发信人“Z”和凶手关系密切是显而易见的,可他猜想那个凶手未必预料到这些邮件会被瑞惠给翻出来。
这些邮件是分时段传给宇文玲的,姑且不算它是否是有计划的,内容中除了与杀人现场吻合,应该还隐藏着其他的涵义。
凶手到底是想要传达什么给宇文玲呢?
脑子越想越乱,草野心烦意乱地抬起头,见瑞惠正满脸古怪地跟什么人网聊。
“聊什么呢?”
她回头笑笑:“我从学院记者那里找到了好东西。”
瑞惠点开硬盘,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张暧昧的照片。
元藏满脸通红地抱着满脸迷茫的宇文玲,显然都是一副醉酒的样子。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旁边还添上一个惊世骇俗的标题:学院帅哥的禁断爱恋!
“最近我八卦到元藏和宇文玲曾被人怀疑是同性恋,深子欣就是为了这个和他闹矛盾的。”瑞惠兴致盎然地说,“我猜元藏肯定识破宇文玲是个少女,鬼迷心窍地就喜欢上了她。”
草野纳闷地皱起眉:“所以呢?你该不会想说他就是为了这个干出这些无聊的事吧?”
“爱情的力量是很难解释的。”瑞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草野被她这么注视着,心里怪异地打起了鼓。
这时墙上的显示屏突然响了,瑞惠按下开关,上面立刻印出管家的脸。
“小姐,我刚刚接到消息,元藏的尸体被人在海边找到了。”
“什么?!”草野和瑞惠都是一怔。
第四个人居然指的是元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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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尸体被浸泡的时间过长,元藏的死亡时间已无法准确判定,警方不排除他是畏罪自杀,可草野却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元藏既然死了,这就证明他并不是凶手!”
瑞惠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虽然这么说,这条线索一断他们已经很难再追溯下去。
除非宇文玲,或者宇文玲就是凶手。
草野突然想起什么:“之前你不是说跟你一起进科技馆的人都不见了,后来找到了吗?”
瑞惠摇头。
“这就怪了。”他越发地纳闷,既然元藏的幌子已经被拆穿,时空虫洞的课题也就毫无意义,难不成凶手还要继续绑架那些人不成?
回想起整件事的过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的气息,先不说一个普通人是怎么弄到小型核弹,光是用上这玩意就足够劲爆了,更何况还造出时间旅行那么大的圈套,究竟什么人大脑组织这么不可思议,想出这种离谱的杀人事件来。
“话说回来那人为什么要给你寄预告信?难道对方跟你有仇吗?”
瑞惠嘟着嘴:“跟我有仇的人可就多了,你就别妄想能从这里面做个筛选。”
就知道又是这样……草野失望地低下头。
嘀的一声,桌上的笔记本里突然传来一封邮件。
瑞惠凑过头去,脸色一变:“法医在元藏的胃里找到一张纸条。”
“上面写的什么?”草野赶紧走了过来。
【远方的海岸浮起白色的祭品,疯狂的是人还是牛。
岁月让我们禁锢在时间的迷宫中,究竟谁才是最后的俘虏】
“是波塞冬的故事。”草野道。
“克里特岛的国王米诺为了讨好海神波塞冬,承诺要把从海上浮起来的东西当作祭品,后来海上浮起来一只白色美丽的公牛,但米诺却因为喜爱这头牛不愿意奉献,波塞冬大怒之下让牛发疯,叫爱神阿芙萝黛缇设法让米诺的妻子爱上这只牛,并与公牛生了一只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达罗斯,这怪物被困在克里特岛上的一个特别兴建的迷宫之中,所有人进入了迷宫后都不可能走出来的。”
瑞惠查看了与神话对应的塔罗牌,道:“是高塔。”
什么意思?
元藏分明是死在海里的,和塔有什么关系。
草野眼皮一跳,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快,去查发现尸体的海域沿线都有哪些塔。”
虽然还不明白他有什么用意,瑞惠依旧迅速地下达了指令。
不出半天,他们乘着直升机来到运河附近的灯塔。
“这么破的塔,上面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拜托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语气别那么兴奋好不好。”草野无可奈何地说。
瑞惠笑笑:“你知道我对幽灵最感兴趣的嘛。”
两个人紧挨着上了顶层,昏暗的阁楼里躺着一个人。
草野讶异地扶起那具滚烫的身体:“宇文玲?!”
瑞惠也是一惊,来不及多想,就将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等了好一会儿,医生才从急诊室走出来,对等在外面的两人说:“从宇文玲的身体状况看来,她似乎已经被囚禁了数日,因为营养不良和精神问题显得十分虚弱,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草野问。
医生摇了摇头:“只要好好修养一阵子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惠疑惑地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似乎仍在做着噩梦的少女。
只听草野神情凝重地说:“我已经完全明白整个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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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的夜空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着。
加伊坐在船头的甲板上,默默望着这片连绵的大海。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就如同逝去的爱,永远无法重回初见的纯洁。
这时眼角忽然传来一点光亮,他抬起头,只见一只大船无声无息地飞速驶来。
加伊愕然地站起身,朝后高喊:“爸!快出来看!”
深灰色的军舰以惊人的速度靠近了他们的船。
啪的一声,对面甲板上的灯被点亮,炽热的光将夜照得如同白昼。
瑞惠打量着眼前这艘船,再看着骷髅旗帜上那个大大的“Z”字符号,不禁半摇着头啧了几声:“我还以为传说中的海盗家族ZERO有多厉害,原来你们的零号就只有这种程度。”
“就是他。”草野指着加伊,“我从科技馆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告诉我时间的。”他又瞧见了他身旁的大胡子,“啊!还有那个司机!”
对面船舱的人陆续跑到了甲板上,瑞惠逐一看去,几乎所有跟着她进科技馆后又失踪的人都在这里面了。
“看来你就是给宇文玲发信的那个‘Z’吧。”瑞惠将目光投向加伊,“长得还能见人,就是思想变态了点,你不是说穿越未来吗,这一次能不能从我的自由舰面前遁到另一个时空?”
加伊的瞳孔危险地紧缩着:“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好。”瑞惠打了个响指,拿了个话筒递到草野的面前,“现在是你的show time,让这群乞丐瞧瞧你的本事。”
草野并不打算反驳她的挖苦,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加伊和甲板上的众人道:“你们就是制造这次同步杀人事件的凶手。”
一个人是无法在同一时间内谋杀三个不同地点的人,回想起那日在十字路口见到的原海前后的情形,草野认为这件事不可能是一人所为,凶手不止一个,跟瑞惠一起进到科技馆的人,在学院内误导他错误时间的人,那个司机,还有伪装成原海的诱饵,还有教堂内的唱诗班,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次事件是有组织,并且涉及人数众多的杀人圈套。
凶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草野在反复琢磨了那些诗句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犯了错误,他将信件的内涵想得太过复杂,而忽略了它本身的意义。
在加尼弗利亚的珍妮花曾经说过,宇文玲在一年前跟人私奔了。
珍妮花不肯说对方是谁,但能用到私奔这个词,除了证明他们爱得热烈之外,也说明这个恋人身份的特殊。
有组织的人群,身份独特,能够得到走私的小型核弹,能够在海中央抛下元藏以至于他的尸体迟迟未能出现,再加上那个别具意味的符号“Z”,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草野的脑中不禁浮现起上世纪七十年代,具有塔罗牌起源之乡吉普赛血统的海盗家族ZERO。
宇文玲爱上了ZERO中的少年加伊,不惜抛下一切跟他远离家乡。
可是不久以后他们因为一些缘故分手了。
就像加伊信中的诗句一样,一开始,他为失去恋人而深深悲伤着,祈求着彼此的关系能够回到从前。
后来宇文玲为了躲避加伊,竟女扮男装以新的身份进入了奥林匹克学院。当加伊终于找到她时,却看到了元藏和她的暧昧照片,以为恋人已经背叛了自己。于是在憎恨之下,想要用死亡来审判他们的罪恶。
草野看着加伊:“你杀死元藏,甚至嫁祸给他的理由我姑且能够理解,可是为什么连深子欣和原海也不放过?”
加伊冷冷地笑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
“宇文玲就是最好的证人。”瑞惠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她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
加伊的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是这样吗?”他残忍地扬起嘴角,“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只不过是想要让她永远待在身边而已,从认识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明白。”
他和家族的人永远都漂泊在这片无尽的大海当中,最初热恋的时候宇文玲曾说过,即使抛弃一切也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渐渐地她开始厌倦这片大海,厌倦没有自由,失去自我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宇文玲不辞而别,加伊就快疯了:“她居然宁愿去搞什么时空旅行项目也不肯见我,是那群人禁锢了她,他们抢走了我的恋人!”加伊悲愤地喊着,“就算时间真的能够倒转又怎么样,不管过去还是未来,她都只能是我的。我必须向她证明,她的研究根本是毫无意义的,她唯一的人生意义就只有我而已。”
“就为了这个……连她的哥哥也要杀?”
“那又怎样,我的眼里只有宇文玲而已。”
所以,就连资助科技馆的瑞惠也成为他眼中的罪人。
“那么她回到你身边了吗?”草野悲伤地问,“你做了这一切之后,她就真的能像从前一样爱你,跟你在一起了吗?”
加伊像是被点中了死穴,僵硬地站在那里。
“并没有改变什么吧,除了掠夺,除了让她更难过,对你更失望,什么也没有改变。”
如果加伊真的恨宇文玲,就不会提示他们去灯塔找她。
他爱她,比起恨更多的是爱,就像瑞惠说的那样,人的感情是无法以常理来解释的。
想要用伤害来挽回过去的伤痕,就算他能欺骗深爱的恋人,却始终无法欺骗自己。
“其实你才是最希望时光能够回到过去的人吧,你一直,都被自己禁锢在过去的迷宫里。”
加伊听着草野的分析,狠狠地咬着嘴唇,手心都被抠出血来。
死去的人永远无法复生,错过的往昔也永远无法重来。
从宇文玲拒绝的目光里,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输掉了一切。
船长安慰地拍了拍的儿子的肩膀,加伊闭上双眼,终于忍不住落下热泪。
曾经风起云涌的ZERO海盗,终于真正意义上地回归为“零”。
草野有时候会想,人真的是很奇怪。有像珍妮花那样不在乎儿子死活的母亲,也有海盗船上为了加伊不惜杀戮的亲人。
人们因为相互的羁绊而改变,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好的,坏的,正确的,也有错误的。
“或许哪一天我也会像加伊那样迷失了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如果真的遇到就算后悔也无法夺回的东西,我又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