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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光晴好,他穿草绿T恤配棉服,印花裤子,黄色运动鞋,倚在车门旁等记者。十足的街头潮人。
谁也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李黎,大连人,现居北京。笔名布里亚特,人称老布。出版作品近百万字,收藏家,艺术品评论家。生活作息不拘,性情豪放不羁,认为能吃能喝能穿能玩,就是一个男人有能力的表现。不关心健康,曾道:大不了是个癌嘛!
真得了癌,才知道那种潇洒,对生命是多么残酷的反讽。
与大多人不同,老布最终放弃化疗和药物,选择自然治疗,竟比复旦大学教师于娟要幸运,从2008年确诊活到了今天。
以病患的身份活着,他才发现之前迷恋的城市生活千疮百孔。为了挣更多的钱,人们失眠焦虑、四处奔波,有钱了又喝酒抽烟、纵情玩乐,把日子过得晨昏颠倒……他见一个朋友劝一个,有人笑他草木皆兵,他撂下一句狠话:“我在癌症道路上等你们。”
一语成谶,陆续有老友不幸中招。癌症不传染、不遗传,但总在性格相似、生活雷同的人群里产生。
朋友问他活下来的秘诀,他说,“放下一切欲望,彻底改变自己。”
癌症让老布重新思考生命意义,并在2011年4月出版了新书《穿越生死线日记》。
“当死亡临近,要相信自己,解救自己,激励自己,保卫自己。我要活下去,而且鼓励更多像我一样的朋友,一起活下去。”
改变,才是王道
“我以前每天喝10杯咖啡,我躲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混淆时间概念,我家里没有任何绿色,连一片草叶都没有。我也不喜欢小动物,我天天的生活就是喝酒、开车玩,还想做些大事。直到48岁,我被确诊为膀胱癌……有本书说,癌细胞有哲学思想。癌细胞是你的知己,你的哥们儿,你得跟他好好相处,才能一起活下去。”
2008年是奥运年。那年7月份,老布开始尿血,喝了几杯盐水,似乎好了。到了年底,又尿血了。去医院检查,查出“右侧实体性占位,直径4公分”,医生直言不讳,“你这是膀胱癌晚期,必须马上切除、化疗,否则活不过三个月。”
出了门,上了车,老布才发现,握住方向盘的手在发抖。CD里传出许巍的歌:“很多事情来不及思考,就这样发生了。”从前,癌症是跟自己无关的一个医学术语,现在判了他的死刑。
成年后,他几乎从不流泪,那天见到一哥们儿却忍不住大哭,拉着对方的手说,你一定要救救我!
怎么救呢?无非是借钱给他治病。这些年,他在机关当过文秘,开过车行,当过文案策划,赚过也赔过,1993年开上第一辆宝马,玩过很多地方,手上有钱就花,反正他有能力再挣……谁知道会生这么大的病?
在最初的慌乱和恐惧过后,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向一位老中医寻医,接受了断食七天疗法。七天粒米未进,就喝一种中药,一天要喝三斤药液,最后闻到异味就吐,饿到身体发飘。第八天去检查,肿瘤直径缩小了两公分。老中医说:“再往膀胱里扎七针就好。”
他在狂喜之下欣然接受,将25公分长的导尿管直接插到膀胱里,再注射药物。每一次插导尿管,都疼得死去活来,满身是汗,就一个信念:我要活着。
他先后扎了200次导尿管,那个肿瘤还在。
此时,他才发现所谓快速的方法与效果对自己都是传说,盼望能速战速决的恐慌心理,并不利于康复。
那段时期,老布阅读了大量的相关书籍,从神学、佛学、现代医药到自然疗法,认识了不少癌症新朋友,对药物和疾病有了新的认识。
药物不是全能的,有的还有副作用。他说:“有位年轻的女老板,从海南来北京求医,三年来,从一种疾病逐渐形成了18种疾病。她是一个有钱人,医生给她开最高级的药物,吃出来这些疾病。”
另一方面,人的求生意念和乐观精神,倒可以成为良药。他遇见一位79岁的老人,保养得当,皮肤细腻,却是胰腺癌患者。老人的子女隐瞒了他的病情,他快活地活到今天。
药物治疗和自然治疗都有胜算和败招,老布决定赌上一把,自己治疗自己。
他不再尝试把癌细胞赶尽杀绝,而是与之和平共处。既然蓬勃的癌细胞已经进驻身体环境,若贸然侵犯,反而会遭到猛烈反击。他决定慢慢改变内在环境,提高自身的免疫力,让癌细胞自动休眠。
首先,他要戒咖啡,放弃洋快餐、大鱼大肉、聚会酗酒。
酒和咖啡曾是他的灵感来源和写作动力,不喝不能成文。有时和朋友边喝边聊,常常酩酊大醉。“喝酒应酬,不分昼夜地作息,是我的全部。我至少喝了4万瓶啤酒,4万杯咖啡。逼得身体不得不生病报警。”
其次,他要一个全新的绿色的生活空间。
以前,他租住在北京市中心,附近就是一个垃圾焚烧站,空气污浊。他装修完就入住了,满屋全是建筑材料的味道。睡醒了基本都去饭馆吃饭,什么“地沟油”、“苏丹红”全没落下。
生病后,他搬到了距城区100公里的京郊农村,呼吸新鲜空气,希望生命这辆火车,缓慢地开向最后一站。
简朴简约简单
“简单至美。我们也许不需要那么大的房子,或者非要到国外居住,也不需要竞争一个所谓的好岗位……下午3时,带着两只狗,在深秋空旷的田野散步,天高云淡,冬小麦,又绿成一片。我们的生命如同这自然界中的一切,有始有终,中间的劳作与耕耘,乐在其中。”
老布刚搬到乡村并不习惯。在人群里热闹惯了,香甜麻辣吃惯了,突然素食,闭门养身,度日如年。渐渐地,才从平淡里品出味来。
那是“自然”的滋味。
他7点起床,上网,泡点普洱,然后四肢着地,在屋里爬几圈,让经脉畅通。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水泥地上,他很欣慰:又是新的一天,自己还活着。
9点半他围上五彩圆点的围裙做饭,12点吃饭。以前他是饭馆常客,如今用近3个小时来享受这个乐趣。他煮的饭有20多种谷物,包括红豆绿豆薏米花生等等,是他根据自己的情况配方。然后把胡萝卜、土豆、长茄子、菌类等等应季蔬菜,冲洗干净。
“我还有能力给自己做饭,是种幸福。”
吃完饭,他会在院子里的树墩上呆坐,或者收敛心神走走那根独木桥。他开始关注动物和植物,自己种了土豆,养了两条狗。下午会和狗们去村庄里散步。
就这样过了半年,他去医院进行检查。肿瘤还在膀胱里,不大不小,成了一枚哑弹;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重回健康。医生相当惊讶,而老布松了一口气: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能“顺其自然”地把绝症推后。
老布也更加喜欢乡村生活。
在村庄里呆久了,他恍惚也成了一棵植物。他能分辨出空气里各种植物不同的气味,能闻到萝卜地和白菜地的细微不同。他会和一只黑色流浪猫对视良久,也会有耐心去听树上的一只鸟在唱什么。夜晚,他沉溺的不再是霓虹,而是乡村沉静的星空。
每晚临睡前,老布都很感恩。
“又活了一天,而且这一天没有任何化疗或者药物带来的痛苦,这是老天的偏爱,也是对我特立独行的实践的一种奖赏。”
他就这样过了三年,从对酒精严重依赖变成滴酒不沾,从社交强人变成早早入睡的乡村汉子,庆幸自己不曾
给亲人们增加负担。
曾有人问:我按照你的方法执行也能恢复健康吗?
老布说不一定。他把养生分为三个层面:
养身,这是最简单的。“不管是选择吃药打针、手术治疗,还是全素食加上经络运动,其实都是为了让身体恢复正常。最重要的是,要适合自己。”
养心,心平气和,不会怨天尤人。“我就是偶然间来到世界,何时偶然间离开?我顺其自然,不为这个病废了寝食。”
养神,“神”就是自然、自己和艺术。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品,他差点毁了它,如今重新修正,重装系统,对多活的每一天都很感恩,觉得满足。
试问这种心态,几个绝症病人能拥有?
他自己的三年抗癌体验并不能复制,唯一能“模仿”的,是勇于改变的勇气――做你以前不愿意做的事情,吃你以前不愿意吃的东西。
我期待的幸福
“下午4点半,骑自行车出去了,带着满脑子的幻想,在深秋临近黄昏的时候,迎面而来许多乡村妇女,刚在田野上劳作完。还有那些坐在三轮车上的老人,你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未来,假如,我还能坐在轮椅上晒太阳,那就是我所期待的幸福。”
老布现在是一个癌症论坛的“斑竹”,希望能和更多病友分享自己对生命和疾病的体会,也传递信心和鼓励。他提醒他们:不要轻易相信什么神效快速的药物或者方法,要看这种手段是否适合自己,是否安全、低成本、能长久坚持,而不是谁有了新发明,谁曾经成功过;也别大肆破坏自己的免疫力,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盾牌。
在和病友们交流时,不少人将信将疑:虽然化疗弊端甚多,但是确实对癌细胞狂轰滥炸,也拯救了一些癌症病人,而保护免疫力的自然疗法……太玄。老布说,他绝对不建议别人像他一样放弃传统治疗,每个人身体条件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他其实反对的是过度治疗。
2011年7月,老布的一位兄弟被确诊为癌症,三个月四次住院,进行大规模放化疗医治,身体每况愈下。他还有位大哥,半个月内做了八次射波刀医治,因过度治疗造成胆管堵塞,只好先做胆的支架手术。当初老布明确反对他过度放疗,而大哥说,“中国只有两台射波刀,人满为患。都这样,错得了?”胆被弄坏了,他问医生,医生才说,这样放疗的病人,基本上胆都得坏。
老布很担心――钢铁水泥铸成的身体也很难承受得住啊,万一真的垮了,谁又为这过度的医治买单?
两个月后,他又接到一位友人电话,约到城里见面。友人46岁,高职高薪,刚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孩子才6岁。当初没查出癌前,友人对老布的规劝也是一笑置之,喝酒抽烟,一样不误。现在全戒了。友人和老布约定一起过简单生活,一起抗癌。
老布说:“和几个哥们儿都成为喝凉白开的知己了,吃素食、慢生活、少欲望。过去,我们的生活方式太糟糕了。在江湖上混,早晚是要还的。”
这几年老布也去了不少地方,从无锡、扬州,到镇江、呼和浩特,去看望当地的癌症网友,互相交流鼓励。他了解一个癌症病人的恐惧和孤独。不论网友贫富,他去外地,一律拒绝对方的好意,自己负责路费。他还能写东西养活自己,还能以亲身体验帮助他人,还能每天看到新的太阳升起……已很感恩。
春天快到了,老布与朋友们商讨成立癌症患者互助协会,进行心理与精神层面的互动,“我们提出‘1+N’的口号,即一个癌症患者的心情与效果,将影响N个家庭N个人。”
老布的新书《我的乡村新生活》也将出版,扉页题词取自庄子的《知北游》:
然而,这位60年代走出的设计师的随和与淡然背后,却囊括了一个跨时代的传奇故事。近三十年来,从中国第一代服装设计师,到阿玛尼工作室中寥若晨星的中国血统,再到转身回归故土,致力于打造时尚、文化遗存、高科技纺织行业的多元化王国,杨军掌控着一个巨大而无形的名利场,其中容纳着国际顶尖设计师和一线奢侈品牌及社会名流、全世界的科技前沿领先人物;她将哲学思想融入艺术,在设计时尚的同时,也为自己缔造了一个足够广阔的空间,见证了整个中国乃至国际时尚界的发展流变。
虽然集光环与荣誉于一身,但心中拥有宝贵哲学财富的杨军却始终选择简单与通透。她感恩于自身经历的伟大时代。
“一个人的成长归根于时展变迁。我的人生经历了中国跨时代的裂变,吸取了每个历史阶段带给我的人生感悟,并有幸得以在人生舞台上演绎出文化与时尚的符号。我不是天才,也不是奇才,我只是一个丰满时代的拥有者。”
寻梦巴黎
1989年,26岁的杨军带着心中涌动的梦想,只身一人来到了一万多公里之外、极具浪漫气息的“时尚之都”法国巴黎。这里汇集了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年轻人,梦想与期许在萦绕着曼妙香水味的空气中浮沉。前所未有的时尚与繁华深深震撼了杨军。她的身边是装了满满两箱军用压缩饼干的行李箱,而她的身份是——中国第一代服装设计师。
那个时代,代表着前卫与时尚的设计师对中国来说,是一份陌生的职业。欧洲时尚圈有一种说法:世界时尚舞台上不会出现中国人的面孔。而这个来自中国,身上甚至还带有“”的成长烙印年轻设计师却雄心勃勃,她在埃菲尔铁塔下照了一张相,并以此告诫自己,要用三年的时光证明中国设计师一定能在这块土地上扎根。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在杨军的人生道路上,“设计师”这个职业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
杨军的身世笼罩着浓浓的传奇色彩。1963年,她出生于上海著名的顾绣诞生地“露香园”,成为爱新觉罗家族的新成员。爱新觉罗家族族长,萨满教教主在故宫得知她出生的消息后,为她起了一个美丽的名字:爱新觉罗·豳靼。她在北京后海大翔凤胡同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直至“”时期,举家搬迁至上海。
由于成长过程中经历多元文化的熏陶,杨军自幼便显得思维灵动,天资聪颖。她痴迷于天文和地理,浩淼天宇间的未知乐趣总能让她心驰神往。在生活的细节中,她也展示出独特的艺术天赋。她的外公在解放前在上海经营了一家伞厂,每逢暑假,杨军便去帮助外公家族,在一张张伞面上留画下美丽的儿时回忆。
1981年,杨军考入上海华东纺织工学院(现上海东华大学),研读纺织工程专业。也正是这个时期,她开始接触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学习中,她无比快乐,并不着迷于一件衣服的单纯表象,却沉下心来学习工艺、面料设计、制作流程等等,从一根线到一根纱,再到一件可以出售的成衣,这其中丝丝入扣的原理让杨军彻彻底底地研究个透彻。毕业之后,她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到上海的一家纺织品进出口公司做面料设计,也由此成为了中国第一代服装面料设计师。
虽然在中国最早的面料设计领域内已初有所成,但二十出头的杨军,有着那个时代天生的抱负感与使命感,技术与工艺已经不再是她接近设计真谛的障碍,杨军开始思考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设计师的灵魂”。
和其他60年代出生的设计师一样,刚刚叩开艺术之门的杨军开始无法抑制地着迷于哲学,她发现,哲学书籍里那些略带晦涩的描述,考验得其实就是人洞察事物的本质与耐性,使得人内心充盈。她眺望达利的超现实主义,习惯用多维的视角看待世界,她渐渐发现,原来那些生命中永不枯竭的灵感来源,纷纷散落在博大精深的人文科学之中,与日俱进的社会发展之中,多如皓星,俯首即是。于是,1987年,她在艺术领域中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准确定位——后工业时代,后超现实主义原创设计师。
“在我的世界观的形成中,遵循规律,我看到有着10亿人口的中国在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有着厚重珍贵的文化,随着永不停歇的历史巨轮的滚动,中国的时尚文化一定会更加趋于完整与唯美。”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上世纪80年代后期,杨军决定出国深造,并鼓起勇气报考了有着“时装界的哈佛”之称的巴黎艺术学院。她将大学里值得骄傲的设计图纸寄到学校,并附上一封情真意切地自荐信。
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学生。我的梦想不只是要做一个设计师,而且还要为自己设计生涯规划,与此同时,我更要为十亿中国人的国家去设计一个行业……虽然我是一个工科学生,但我对中国文化的根基有着浓厚的兴趣。我深谙中国五千年历史流传下来的“四大锦秀”,而世界知道吗?……
信中流露出的谦和自信与对厚重的文化良好掌控,使得杨军顺利得到这所时装界最高学府的青睐。收到巴黎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部队出身的父亲交付于女儿三样珍贵的“礼物”:一张没有返程的机票、两箱军用压缩饼干,三面旗帜——党旗、军旗,国旗,并深情地嘱托:“无论你身处何方,不要忘记根在中国。”
巴黎,对未曾出过国门的杨军来说,是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坚定了信念,要攀越世界巅峰的艺术天堂,那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阿玛尼里的“中国血统”
在杨军看来,人生道路上,没有低婉的绝唱,只有奋斗的组歌。在巴黎的时光,是她艺术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虽然付出了辛苦的耕耘,但也品尝了丰收的硕果。
作为巴黎艺术学院唯一的中国学生,杨军每天早晨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观摩款式多样的服饰,而是坐地铁去巴黎北部,和谐包容了宗教、艺术、香艳和爱情的蒙马特高地去写生。“能够使世界产生共鸣的艺术灵感,一定归结于时展的潮流中,藏匿于厚重多样的文化城堡间。”当家境富饶的学生优雅地享用法国大餐的时候,她吃着又硬又干的压缩饼干,喝着冷冷的矿泉水,不知疲惫地忙于学习和打工之间。
在老师和学生眼中,杨军逐渐成为巴黎艺术学院的“中国符号”:刻苦勤奋,聪明好学,坚忍不拔。既通晓面料制作工艺,同时又具有时装设计的艺术素养,这种“从内而外”的扎实“功底”,让杨军的设计理念总能够轻松地得到精准地实现与表达。她的作品以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为根基,轻松自如地游离于文化与服装工艺之间,在欧洲的时尚舞台上有力传递中国文化元素,立刻得到了欧洲时尚界的追捧。
这一时期,幸运女神也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女孩表现出了独一无二的垂青。杨军邂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导师——国际时装大师,现被誉为“时装界的凯撒大帝” 的香奈儿设计总监拉格菲尔德。这位时尚界巨头如此评价她的作品:厚重,骨子里透析出文明古国的大家风范。
“拉格菲尔德是建筑设计出身,并不是科班学服装的,这点我们雷同。与导师的交流中,在对服装的表现力方面,尤其是对应将哲学思想融入艺术设计的想法,导师与我一拍即合。”杨军回忆。
“你要做属于你自己的东西。”1992年,当杨军顺利获得服装设计与视觉传达艺术的双硕士学位时,拉格菲尔德对她说道。“我猛然意识到,我的人生需要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她去欧洲最气派的百货公司“老佛爷”闲逛时,看到了与宝格丽毗邻的乔治·阿玛尼。深沉的黑色,简约中彰显着力量,这是对低调奢华的一种无声诠释。“于是我告诉拉格菲尔德,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去意大利米兰挑战乔治·阿玛尼。”
可是,当杨军拿着她认为很值得骄傲的文案见到阿玛尼时,这位资深时装界泰斗却摇了摇头。“收起所有让我看得到的东西,它已经成为化石,我要跟你进行灵动的思想交流。”
杨军立刻意识到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面对仰慕的时尚界教父,杨军表现得自信,不卑不亢。“我的理念是——用服装文化释放人们的压力。我将摒弃维多利亚的拘谨,巴洛克的繁琐,只留存他们的经典。现在我们能不能不谈服装,只谈哲学?”
在交流中碰撞出的思想火花让阿玛尼感到非常满意。后来,他打趣儿地向公司所有人介绍身边这个身材娇小的中国女孩:“这就是我找的男装设计师——虽然她看起来更像童装设计师。”
优雅的礼帽,层叠的衬衫领子,微卷的头发,黑与白的经典搭配。走进阿玛尼时,杨军一改在巴黎“糖果色”的俏皮装扮,显得沉稳而大气。凭借着自己对服装设计丰富的想法和良好的执行力,仅仅三个月,她便完成了第一份近乎完美的企划案,得到了阿玛尼的赏识。不久后,她便拥有了一间带有一整套音响的气派办公室和一个令人艳羡的新头衔——乔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品牌男装主设计师。
年轻自信的杨军开始释放她在设计研发领域内的能量。她发明的丝绵印染改变了传统工艺中做成布后方能印染的步骤,而是在纤维阶段就印染,再织成布,立体感强了很多,当时风靡了整个美国。在阿玛尼公司工作的几年间,她除了承担男装的设计工作,同时也与范思哲、古琦等众多一线品牌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1992年,杨军顺利成为了欧洲时装工会的国际签约设计师。并在此后获得法国“骑士勋章”。最前沿的时尚领域终于褪去了它们的神秘面纱,在她面前一一铺陈。
1996年,杨军受邀造访白金汉宫。在接受会见过程中,伊丽莎白女皇问她:“你觉得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好看?”杨军巧妙地传递中国文化:“您穿了一辈子的宫廷礼服,应该穿一次旗袍。”女皇莞尔一笑:“你是中国人,当然会这样说。”并欣喜地接受了杨军亲手为她设计的旗袍。2002年为庆祝中法文化年,作为故宫龙袍传承人的杨军特别设计了一件龙袍,以此来纪念两国友谊,被永久地收藏在了卢浮宫内。
第一代设计师的责任与担当
去巴黎前,父亲将党旗、军旗,国旗三面旗帜交付于杨军手中时,曾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党旗下你是女儿,军旗下你是养子,蓝天下的五星红旗将是你艺术人生永远的三原色。”多年来,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想家的时候,我能做的就是在中国大使馆看看五星红旗。”眼前的杨军丝毫不掩饰她的爱国之心,不管走到哪里,她内心深藏的是对祖国的一份热爱与担当。
在炙热的爱国之心的号召下,2005年,杨军告别众人不解的眼光,毅然决定回到祖国这片热土上施展拳脚。
杨军的第一个目标便锁定了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心存一份设计“百年奥运”责任与使命,使得向来视任何盛事“云淡风轻”的她,第一次以积极主动的姿态加入到了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服装设计筹备工作当中, 并担任艺术总监。
“我想通过奥运会还中国一个本真的面目。”杨军的这番宏大理想,在2008年8月8日的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最终得以实现。
一个多小时的文艺表演,从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到丝绸之路,从具有中国特色的戏曲到太极拳,时间跨度长达五千年,人物服饰也从春秋战国、秦、西汉、唐、宋、元、明、清一路走来。
“整个开幕式的色彩变幻透露出中国的哲学思想,”她举了个例子,“当共和国这一页开启,我们用了极致饱和的色系,大量的渐变色,金属面料与结构主义来表达现代中国的精神风貌,这就是中国腾飞的象征,厚重、辉煌,有力。”
这场精耕细作的奥运会开幕式,就是一场哲学与美学相会的最完美视觉盛宴,杨军从中收获了满满的喜悦与成就感。“无论是学术还是实践,终将为国家,为这片养育我的土地的发展添砖加瓦。”
作为一名中国设计师,无论在奥运抑或在世界时尚舞台上,杨军在艺术上的独特与强势都可以归结于其作品中强大的中国文化因素。阿玛尼曾说过,中国文化将会主宰全人类。这让杨军深受鼓舞。
她发现,回国这些年来,世界诸多一线时尚品牌纷纷开始从文化层面、学术高度来透析东方元素的魅力所在,时尚圈内兴起了一股研究中国文化的热潮。而在这股热潮中,以杨军为代表的中国设计师的地位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世界高度。
在这种格局下,2013年,杨军得乔治·阿玛尼的亲笔授权,担任阿玛尼服装高级定制大中华区的总裁兼设计师。阿玛尼大中华区以“提供高品质的定制化延伸服务,以及商务文化高端交流服务”为己任,致力于打造独一无二的、中西方文化交融的时尚王国,向世界舞台传递着中国文化的魅力与力量。感知到中国设计师的独特风采与不可预估的潜力,不久的将来,杨军也将应邀重返阿玛尼公司,担任其2014-2015年度乔治·阿玛尼品牌首席设计师。
在时尚界,杨军的事业显然已经经营得风生水起。然而作为中国第一代服装设计师,杨军的另外一个身份鲜少有人知道——美国南加州大学材料学博士。近年来,杨军投身高科技研究领域,先后获得三十多项科学发明专利,部分属于国际重大命题,尤其是在碳纤维领域与复合材料领域有所建树,填补了国家空白,跃身于世界前列。同时,她也担任国家宇航服的科研开发与设计工作。
凭借多年的经验,杨军敏锐地认知到,接下来的趋势一定是科技引领时尚。“目前,在纤维方面我们已经研究到甲壳素了,在海洋生物里提取生物离子,有益于人的皮肤,也是较好的医用材料。未来世界的战略重点将会是在海空防护这一方面,这将带来一场材料革命。材料决定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致力于打造中国材料学的航母。”
杨军对高科技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与热忱。多年来,世界每一次全球材料大会,世界最高端最前沿的学术论坛,她场场必到。每年她都会发表自己的学术论文,在学术界颇受认可。在时尚与科技之间,杨军显得游刃有余。“我的专业和我的学术领域,分别代表着时尚与高科技。虽然看上去好像跨越很大,但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都围绕着‘材料’而展开。”
作为国际一流的服装设计师,杨军也习惯于设计和规划自己的人生。“在我自己的生涯规划当中,10年左右可能会在材料方面有一个新的重大突破。并且我将会回归到文化遗存领域,完成自己的文化品牌。”
江山如此多娇
杨军口中的“文化品牌”,是指奥运会后由她一手创办的品牌“江山多娇”。
“江山多娇”品牌定位为:以中国文化元素为基础,用世界语言来解读中国的文化密码。
“中国文化四张名片——茶叶、丝绸、书画、陶瓷,还有其他很多元素都将被囊括在这个品牌之中。”杨军说,“我的学生届时将会成为品牌不可缺少的设计主力。他们遍布世界各地,有着拳拳爱国之心,有学术的高度,文化的历练,我将带领他们在启动‘江山多娇’,使之成为中国新时代的丝绸之路,并带着整个设计团队,带着中国梦,带着华夏儿女的情怀走遍世界,去做真正的文化使者。”
2012年底,杨军成为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署的副总干事,她笑称由于自己有“世博情结”,所以“江山多娇”品牌将在2015年米兰世博会联合国馆启动。届时,展厅内将呈现用丝绸织成的《红楼梦》原著,云锦龙袍,故宫博物院三希堂法帖之兰亭序等彰显中国元素的作品。寓意为源自东方,恩泽世界。
“等这个品牌完善了,被世界认可了,我会将之全部交付于国家。”杨军对“江山多娇”的理解为,“她并不只是一件衣服,一条丝巾,一串珠宝……她是中国五千年文化的瑰宝,是历史与21世纪穿越时空的对话,是岁月对文明的礼赞。”
从80年代至今,杨军已经在文化与设计的道路上走了三十年的光阴。和绝大部分设计师一样,杨军的生活节奏已经明显与常人脱轨。“我白天正常工作,到了晚上欧洲那边上班了,有事需要接洽,刚工作完美国又上班了……”为了工作,杨军有着超乎常人的充沛精力。平时,她不是在实验室研究专利发明,就是去工作室搞创意,“有时候专利发明也用了创意的思维模式,但是创意思维要实施的时候,也要用到严谨的科学态度,所以最后相交辉映之后,为工作与成长奠基,让自己更加淡然,更加从容,更加坚定。”虽然很少有闲暇之时,看到专利或创意“像爆米花一样诞生”时,也为她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