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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过和他的家人沟通,得到如下信息:他的父母都是重点高中的老师,他们教的学生每年都有保送或考上清华北大的。他家楼上物理老师的孩子已经被清华大学提前录取了。
上高三了,家里开了会,定了一个高考计划,要进入年组前50名,考600―610分,进哈工大学习。当时他的成绩在年组是220名左右,能考到490-500分之间,学习也算认真刻苦,晚上要学到11点才能睡觉,一周只能在周六下午做一个小时的器械运动,周日下午打一个小时乒乓球。
从此父母格外重视他的学习状态,他也格外努力,但成绩却反反复复,没有实质性提高,之后,腰椎开始了疼痛……
“英雄救主”的腰椎
经过我的分析,夏凡的腰椎疼痛是当时的一种心理需要,重压之下,腰椎充当了一位救主护主的大英雄,它推迟了悲惨的失败的到来,暂时维护了父母和夏凡的面子。
第一年腰椎的疼痛让他错过高考,第二年尽管他父母已经不要求他考600―610分,不考什么哈工大,一本不行二本也行。按理说现在这个目标是唾手可得的,不应该有压力了,腰椎疼痛应该好了吧。
然而,“拯救者”腰椎痛并没有就此离去,这是怎么回事呢?
怎样让夏凡和“腰椎痛”这个朋友告别呢?我看他身材匀称,像是平时爱运动的样子,前面他自己也说一周还练一次器械,于是灵机一动问他――
【咨询师】 你平时爱做什么运动?
【来访者】打球、单杠、双杠都喜欢。
【咨询师】 过去俯卧撑能做多少?
【来访者】70个吧。
【咨询师】 70个,这么多,不会吧?
【咨询师】 我年轻时最多只做过50个。来,我们俩现在来一个比赛吧。
说完我就离开座位,在地下做起了俯卧撑,他也在一边做了起来。当他数到37时,我停下来回到座位上,这时他已经做了45个。我说,你看你的腰椎好了,腰椎要有问题肯定做不了这么多的。
【来访者】可能现在好了,不过以前真的很痛。
潜意识和腰椎的“双簧”
【咨询师】 我知道以前是真的很痛,你想学好,但腰椎痛,学不了,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别人不理解,这让你特别苦恼。
【来访者】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法的?好像你是我的大脑似的。
【咨询师】 其实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你的腰椎是怎么想的。他是你最亲最好的朋友。
【来访者】 腰椎怎么会是我的朋友?
【咨询师】 你想想,那个时候你再怎么努力,高考也实现不了你们既定的目标,你楼上还有保送上清华的,也是老师家的孩子。不参加高考吧,和父母没有办法交待,和自己也没办法交待。就在这学也不是,不学也不是之时,腰椎站出来,用自己的疼痛来缓解的你忧愁,让自己承担责任,让你保全面子。你说它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来访者】 这些我真没有想到。
【咨询师】 不是你想的,是你潜意识想的办法,潜意识想到这个办法后,和腰椎一商量,好朋友腰椎就答应了。潜意识什么时候感觉到你承受不了,就告诉腰椎,腰椎马上就疼痛,帮你解压解围,潜意识和腰椎两个人演了一个双簧。患难见真情,你说腰椎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来访者】 是的吧。
怀着感恩的心和问题告别
【咨询师】 如果我没有猜错,高考之后,你的腰椎慢慢好了不少。
【来访者】 是的。
【咨询师】 不过后来,又要面对高考,腰椎又开始帮助你。它是你的好朋友,一年多来为你背锅,你感谢过它没有?
【来访者】 没有,再说我过去也不知道它是帮助我,我还经常生它的气。
【咨询师】 如果在日常生活中,有一个人为你做好事,你不光不领情,还时常责怪他,他有什么感受?
【来访者】 生气。
【咨询师】 按理说腰椎帮你度过高考危机之后,疼痛应该消失。可是你不光不领情,还时常责怪它,它一生气就不想走了,继续折腾你。
【来访者】 是吗,那么怎么才能让它离去呢?
【咨询师】 (送上纸和笔)你把对它表示感谢的话写下来,然后读一读,我替腰椎听一听,好不好?
【来访者】 (写完后)好朋友腰椎你好!你一直在帮助我,替我背黑锅,但我过去不理解你,还嫌你给我添乱,可你这样一直默默无闻为我做奉献,我心里充满感激,今后我要更加爱护你,不让你承担过多的压力,有什么事我自己面对,不去转嫁于你。腰椎我的好兄弟,我真心感谢你。夏凡。
【咨询师】 作为腰椎的我,过去有许多委屈,可听你今天的感谢,感觉好多了,是要考虑一下离开的事了。
【来访者】 老师,听你这么说,我还真对腰椎有些内疚……
【咨询师】 你现在把眼睛闭上,放松地坐好……然后把注意力放在腰椎上……和它在内心里做一个对话,把感谢它的话告诉它……
(等待他睁开眼时问他)现在你是什么感受?
【来访者】 好了许多,身体好像轻松了不少。
记者(以下简称“记”):感谢顾老师这么忙还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想请您回忆一下,在读大学之前,您的生活情况怎么样?
顾功耘(以下简称“顾”):我是1957年出生的,1974年中学毕业。我出生在农村,老家在江苏靖江。当时,我中学毕业,基本功不是很扎实,当时没有高考制度,也没有机会出去,没有关系也找不到机会到工厂工作,只能在农村干农活,思想上很苦闷,感觉没有前途。那个时代,在农村干活,是很艰苦的工作。一般的年轻人都希望跳出农村,哪怕在集体企业里面当工人也比干农活要好。因为工人是拿工资的,在农村干活没有工资的,只是记工分,到最后年终结算的时候,价值是很低的。所以,那个时候不能高考,我们这一批青年心情都是非常苦闷,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绝望了,因为没有一个好的遴选人才机制,即使你有能力也跳不出去。
记: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您是怎么想的呢?
顾:恢复高考使我兴奋,相当震惊,没想到会恢复高考,绝望当中有希望了,不管怎么样,今后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有出头的日子。恢复高考当年,参加考试我不是十分积极,因为没有很好准备,就想再看一看,我的想法是准备得更充分再去考大学,还没有想第一次就参加高考。我是1977年年底参加高考的,从恢复高考到正式高考只有半年时间。在中学毕业后三年的时间里,忘记了很多的知识,我心里面想几个月的时间,把忘掉的课程补上来是不可能,从内心来说是没把握。后来在哥哥的鼓励下,才参加高考。
记:您当时报考的专业就是法律吗?出于什么考虑?
顾:当时是考了以后填报志愿,我填志愿跟其他人想法不同。志愿表有第一、第二、第三志愿,我被录取到北京大学法律系。我的第一志愿没有填具体的大学,写的是“服从分配”, 第二志愿我记得是复旦经济系和中文系,第三志愿好像是一个师范大学。第一个志愿为什么我不写个学校呢?可以说99.9%的人都是填了具体学校具体专业。我当时有点别出心裁,因为我想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只要能上大学我就高兴,随便你给我安排,看我的分数而定。为什么被北大法律系招收?当时北大法律系没有公开招生,法律被认为是绝密的专业。所以,没有人填北大法律系。但是,也要招生呀,所以就在考生中选拔一批水平比较高、政治素质比较好、成绩也比较好的进入北大法律系。这种情况下,我就被招到北大法律系了。当我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很惊讶,当时想的是只要有大学要我就会去,做梦也没想到被北大录取。这是我人生道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记:当时进法律系,您感觉好不好呢?
顾:进法律系感觉好不好?当时,从我自身来讲感觉还是很荣耀的。如果从现在的条件来讲,当时学校不管软件硬件都是比较差的。但我从农村跳出来已经很满意了,已经相当好了,没有埋怨条件不好什么的。在读大学时,我的家庭背景相对比较穷,有些自卑。别人穿的、吃的、用的都比自己好,我只有发奋学习,希望通过努力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四年当中,我读书很刻苦。图书馆尽管藏书很多,但我都翻过,只要和法律相关的书,我都看过。一开始看不懂,后来反复读,慢慢就能够理解了。当时,我除了学好法律专业之外,就是大量看课外书,还有就是听讲座,不管什么讲座都听,拓宽视野。这个习惯对于我后来适应社会提供了很大帮助,我也是这样教育我学生的。听讲座很受启发,一个专家讲两个小时,讲的都是多年的研究心得,听这些专家的经验,可以节约学习时间,为什么不去呢?为什么我们那一届素质都比较高?因为大家知识涉及面比较广,各种专家的讲座都去听,可以吸取更多的智慧来处理问题。所以说,不管大学生还是研究生,要有一种人文精神,不只学单一的知识,而是说你有一个重点专业,但是要多看书、多听讲座。
记:大学里有什么印象比较深的事情?
顾:当时读书可以说是如饥似渴。举个例子,北大图书馆因为位置有限,早上很多人在门口等开门进去抢座位,那个大门是一长排玻璃门,有一次大门刚刚开了一个小门,大家就挤,一挤就把门挤掉了,玻璃掉下来全打碎了。这个并不是故意搞破坏,实际上可能是当时挤的力度太大了,只开了一个小门,结果一挤整个一连串的门都给挤掉了。为了抢座位把一排门给挤坏了,从这个事情就可以看出那个时候大学生读书的风气,那种劲头。
记:在您的专业领域您有什么自己的观点?
顾:我在国有经济法律这一块,研究有一定深度,超越了现在的立法水平。对这方面的立法有一整套的想法。我们现在这方面的制度有相当多的缺陷需要进一步改进。2008年通过《企业国有资产法》,这个法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但是一些基本的思路问题包括体制都是有一些缺陷。应该说,我讲的这些东西如果真正听明白、听进去,都会接受我的观点,认为现在这个做法有一定的问题。因为我是通过讲道理让人清楚的,让人信服,出台的东西不一定全部都是正确的,也可以说,我们这个改革的过程中必须会出现的缺陷。就是说,你认为是正确的东西不一定马上会被大多数接受,要做宣传,要更多的传播自己的想法观点,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还要让实践证明你的观点是对的,他们才会觉得现在的东西是有问题的。
我讲的东西是经得起实践考验的。从这点说,我提的观点很难说有很深的理论深度,但我提出的观点一定是能够解决现实问题的,而且在理论上能够讲得通的。因为我研究的东西实用,所以很多的案件会找你,如律师办案、仲裁案件,还有邀请我担任上海市政府的决策咨询委员、上海市人大的决策咨询委员,还有很多公司要我去当独立董事,这些工作没有知识积累,没有经验是不行的,无法胜任。我在外做独立董事,不是说有钱就去做,万一出什么大问题的话就得背一辈子的污点了。所以,学法律,要学习精华,不管什么法,不是说要都能背出来,但一定要掌握它的精华,运用的时候就会顺利多了。
记:在您的专业领域内,您认为与其他国家相比,差距在哪里?
顾:从总体来说,与西方发达国家在法律制度的建设上还是有差距的。比如经济法,国外很多国家没有一门专业叫经济法,但人家在实际中运用经济法就非常好。比如,美国金融危机时,每次总统提出法案,参众两院投票,按照我们国家的概念,通过的就是经济法。怎么宏观调控?怎么来进行国家投入?他们都是有法律程序的。而我们经济法的概念都没有,什么叫经济法都不知道。你跟那些企业的老总、政府干部谈什么叫经济法,他说得出来吗?他说不出。说不出来怎么会去用呢?我们的4万亿刺激经济,由国务院直接宣布。哪来的4万亿?中央政府拿一部分,地方政府拿一部分,老百姓拿一部分,社会拿一部分。我就问了,社会口袋里拿一部分怎么拿?人家美国通过法案就是说政府掏多少钱,只能说自己拿多少钱,别人管不着。
所以,美国通过的法案没有说哪个州拿多少钱,他没这个权力呀!地方也有人大,地方拿钱由地方人大决定,地方财政是地方人大决定的。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政府更没有决定权了。从这点上说,就可以看出我们在经济法方面和发达国家的差距,差距很大。人家已经完全进入轨道,进入规范化的程序。提案为什么要参众两院来投票?因为这是纳税人的钱,政府无权自己说投多少就投多少,必须通过参众两院的听证,反复说明。政府要说服参众两院,到最后认为你说的是对的。然后,参众两院再砍掉一些,不能说你要多少就给多少。然后,再投票,一次通不过还要再修改、再投票。2008年,针对金融危机,美国有一个法案,2009年2月,又增加400多个条文,这么短的时间里,美国政府很灵活地针对现实问题提出法律条文。而我们有哪个条文说要投入4万亿?一个条文都没有。所以,在法律制度上,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我们去努力。
记:您觉得经济法现在的发展空间在哪里?
顾:经济法发展的空间是很大的,我们现在经济法有一个理论框架,在这个框架里面,每一块应该放什么内容,每一块的基本理论。
比如说,国有经济法、市场监管法的基本理论,还是需要去开拓的;比如说市场监管,我们现在都是把一些现有的法律条文写进去,按照我的想法应该是要重点去研究,为什么要监管,怎么来监管,要用什么样的体制去监管,监管的方式方法是什么,都需要抽象化研究,但是这种研究我们现在做得还不够,还需要深化。因为现在体制问题没有解决,也就是说还没有改变,你就得去研究它。现实有很大缺陷,你要去研究它。就是说,经济法每一块的问题都可以去研究,即使有的地方有了法律也有需要完善改进的地方,有的地方甚至还没有法律,更需要研究。就像宏观调控,国家整个的经济没有一个基本的经济规范。别的国家有什么经济稳定法这都是基本的法律规范,我们现在都没有。我们有一个《预算法》,但根本不好好执行。比如说,《预算法》规定地方政府不能发行债券,但仍在发行债券,《预算法》还没有修改,中央政府说地方政府不能发,我们代替地方政府发行。你代它发行,要它有权发行呀!法律还没有赋予它这种权力,怎么可以由别人代为行使呢?我代你做要你有权呀!本身前提条件都不存在。如果这样做的话,我反过来问,为什么《预算法》要规定地方政府不能发行债券?通过这种做法,你就把那个条文否定了嘛!假如真要否定这个条文,你就要修改这个法律,你不修改这个法律你就要遵守。这样重要的法律都不去遵守,所以说,法律意识太淡薄了。包括我说过的投入4万亿,这也是预算的问题。4万亿投入,政府提出来,要人大批准的呀!但现实是不需要人大批准了,这个本来有法的呀!所以,这个里面要研究的空间很大的。
记:那您觉得什么样的研究方法是比较好的?
顾:我取得这些成果啊,比较地进行会很好,人家做的优点在哪里缺点在哪里,我们的做法怎么样。比如说,我们研究的问题要有针对性,实践当中出现什么问题,哪有典型的例子分析再决定怎么来做,怎么才适合我们国家实际情况。这实际上采用实证的方法来研究问题。当然,现在的法学研究方法,每一种都有它的特点,都有不同的功能和作用。我觉得研究的方法越多越好,不存在哪个是主要的哪个是次要的问题,看你研究什么问题,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哪个方法更有用,更能说明问题,这是根据不同的情况来考虑。
记:您对中青年学者发表文章有什么建议?
顾:只要是你有一定的理论指导,同时又能够有针对性的解决一些实际问题,青年学者能多发表成果当然是好事,中青年学者精力比较旺盛,思想比较敏锐。
记:您认为比较好的学术环境是怎么样的?
在复读班执教多年,胡孔帅老师观察应届学生时养成了一种很奇怪的习惯。每遇到一个稍有个性的学生,他不去想这个孩子可以考上什么样的学校,而是会不由自主地设想这个孩子如果复读一年,会有怎样的发展前途。
卢惠就是曾被胡孔帅老师这样关注过的学生。那还是在三年前,海云中学的一次迎新晚会上,高一新生卢惠表演了一个小品。在那个小品中,卢惠女扮男装,饰演一个不务正业的浪子,瞒着病重的爸爸在学校胡作非为。最后,浪子在父爱的感召下幡然悔悟,“扑通”一声跪倒在爸爸的病床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爸爸!”卢惠下跪的动作、哭喊的声音来得毫不犹豫,毫不做作,一下子就把海云中学的全体师生给镇住了。她看起来完全进入了角色,到谢幕的时候仍然在抽泣,眼角泪光闪闪,好像藏着许多故事。
一起观看的宋川波老师边鼓掌边碰碰胡孔帅,“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感情太丰富了?刚才她下跪的时候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孔帅老师不置可否,习惯性地喃喃道: “这孩子如果复读一年……”
宋川波老师被气乐了,推了他一把,“醒醒吧你,人家才刚读高一呢!你就慢慢等吧!”
二
这一天还是被胡孔帅老师等到了。
开学十多天后,卢惠走进了复读班的办公室。
胡孔帅老师显然对卢惠还保留着鲜明的印象,他的心跳加快了节奏,连声音都稍许有些变调。“怎么这时候才来?”
“我刚从大学退学回来。”卢惠将一张退学证明递给胡孔帅老师。
胡孔帅老师瞥了一眼,是一所二本院校,在省内属于末流。
“为什么退学呀?”从大学退学来复读的学生多得是,胡孔帅老师早已见怪不怪,可他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多余的问题。
“为了爱情!”
“什么?”胡孔帅老师和宋川波老师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安恒静老师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为了爱情!”卢惠面不改色。
胡孔帅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卢惠却是波澜不惊,心平气和地站在三位老师复杂的目光里等待着,涂着淡色指甲油的脚趾在凉鞋里不安分地拱动着。
过了半天,胡孔帅老师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给卢惠拣了一套复习资料,领着她去教室。
宋川波老师夸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向安恒静老师说:“我没听错吧?”
安恒静老师低头沉思着,就在宋川波老师等得无趣的时候,她忽然说: “这孩子生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而且表演欲太强,我看小胡老师今年有麻烦了。”
三
胡孔帅老师气急败坏地进了办公室。
“这下麻烦大了!我刚跟卢惠去年的班主任通了电话,这孩子原来是个恋爱高手,活生生把他们班上的一棵清华苗子谈到外省一所不甚著名的一本院校去了。就这样她还不肯罢休,自己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二本又退了学,非要和那男生考到一起去不可。我看今年咱班没安生日子过了!”
“大错特错!”宋川波老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高采烈地说,“她绝对不会影响班级的安定。首先,她的目标单一,就是要考上那所本一院校,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心无旁骛一心学习;其次,她的感情专一,根本就不会和现在班里的男生发生什么纠葛,因此她应该是班里最安定的因素;最后,其实爱情也是一种动力,为爱情学比为父母学习来得甜蜜吧!”
胡孔帅老师苦笑,“走着瞧吧!”
四
理化复读一班里颇有几位海云中学本校的毕业生,他们对卢惠的过去自然不陌生。经过他们不遗余力的渲染,很快,整个复读班的同学都知道一班有这么一个痴情的人儿。于是,有事无事跑来想见识一下其人风采的学生络绎不绝,一时间一班门庭若市。
胡孔帅老师为此专门委婉地提醒了卢惠。卢惠睁大了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胡孔帅老师:“老师,我什么也没干呀!”
胡孔帅老师看着她的泪眼,心里好像被谁揪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从此就像抱窝的老母鸡一般整天守在自己班级门口,对每一个路过的同学怒目而视,不但吓跑了好事之徒,还把一些胆小的女生吓得从此不敢从一班门口走了。
这样过了约摸两个星期,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
为了这件事,宋川波老师对胡孔帅老师的评价颇高:“眼睛小,聚光好,能量惊人,杀伤力巨大!”
五
海云中学学生的信件不会直接交到学生手里,而是由传达室分拣以后交给各个班级的班主任。一般情况下,班主任会在月末的阶段考试之后、放假之前再转交给学生,让学生在月末休息的这两天里看信、回信,据说这样可以把对学习的影响降低到最低限度。
周六下午学生自由活动,胡孔帅老师忙里偷闲,关上门在办公室里玩起了QQ游戏。四国大战正酣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胡孔帅老师手忙脚乱地关闭了显示器,定了定神,“请进。”
进来的是卢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胡孔帅老师还惦记着棋局,催促道: “你有话倒是说呀!”
“我……想问问……有没有我的信……”
“你在海云中学读书不是一年两年了,不懂规矩呀?”
“我懂。我没打算要,我只想知道有没有。”卢惠的眼睛又变得雾茫茫的。
胡孔帅老师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下来。“是有两封。但是再过两周就阶段考了,你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等考好了再拿去看好不好呀?”
“好的,谢谢老师。”
胡孔帅老师松了口气,刚要打开显示器,卢惠又转身回来了。
“老师,我能不能只看看信封,我好想好想看看他写的字……”
这不是《情深深雨漾漾》里的对白吗?胡孔帅老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二话没说,赶紧从抽屉里拣出她的信,“拿去吧,别耽误学习。”
卢惠把信贴在胸前,作陶醉状,片刻后说:“老师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还有,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你把信提前给了我。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哦!”
胡孔帅老师身上又有了寒意,赶紧点头让她出去。
打开显示器,自己因超时五次已被判投降,对家正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呢!
六
第一次阶段考试结束了,卢惠的数学只考了93分,比平均分低了二十多分。成绩揭晓的当天晚上,她拿着试卷哭哭啼啼地来到办公室找胡孔帅老师。
经过几次接触,胡孔帅老师已经彻底怕了卢惠。只要卢惠一提起自己的爱情,再适当地配合点眼泪,就能对胡孔帅老师收到先麻醉后击倒的效力。
看到卢惠进来,胡孔帅老师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老师,我的数学比平均分低这么多,考本一没有希望了,我好怕,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胡孔帅老师的声音微弱到像是一声叹息:“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都快崩溃了……”卢惠拭了拭眼角, “老师,你快救救我吧!”
“我拿什么拯救你?”胡孔帅老师一下子想起了孙楠的这首歌,可是没敢说出口。他不知道卢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装聋作哑,静观其变。
见胡孔帅老师没有应声,卢惠只好说出了来意,原来她是想跟班上的数学尖子李群坐同桌。
胡孔帅老师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怕她再有别的附加条件,胡孔帅老师赶紧爽快地答应了:“只要李群愿意,我没什么意见。”
“那你就是答应了哦,我去跟李群说。”卢惠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胡孔帅老师狐疑地摇了摇头,“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从未见过这么难琢磨的女生!”
安恒静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发现你在卢惠面前不堪一击哦!”
“我受不了她那份酸劲。”
安恒静老师点了点头,“这个女孩不简单哦,我想她已经摸透了你的脾气,你可得小心一点哦。”
胡孔帅老师色厉内荏,“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安恒静老师若有所思地问:“你说她为什么要和李群坐在一起?”
“刚才你不都听见了吗?她数学差,李群是数学尖子,想随时讨教呗!”
“就这么简单?”
“那还能有什么?”
“……但愿如此吧!”安恒静老师欲言又止。
七
李群在复读班的第一次阶段考试中一战成名,他的数理化三科成绩全都在140分以上,数学更是全校唯一的满分,比第二名高出足足12分,可是他的英语成绩和语文成绩加在一块还不到150分。这样一来,五科成绩加起来刚刚达到本科模拟线。
理科老师把他树立为正面典型,而文科老师则把他看成是反面教材,一时间他成了复读班里知名度最高的人物。甚至校长在阶段考试总结分析会上也提到了李群的名字,并在会议结束后又把理化复读一班的全体老师单独召集在一起开会,专门研究对李群同学的培优工作。
“同志们,今年我们复读班的生源情况不是太好,北大清华的苗子没有几棵。凭李群同学这么优异的理科成绩,我看完全可以作为培养对象嘛!胡孔帅老师和安恒静老师是不是需要对他多侧重一下呀!”
胡孔帅老师明白校长这是在含蓄地批评他们,支支吾吾地分辩道:“李群的语感不好,阅读面太狭窄,表达能力欠缺,恐怕……”
校长有点不高兴,“不要只强调客观理由嘛!他要是各方面都不需要提高,还用得着来复读吗?”
安恒静老师的态度是一贯的冷静,“胡孔帅老师说李群的语感不好,我不同意……”
校长满意地插嘴道: “语文和英语都是语言学科,有相通之处嘛!小胡你好好听听,听听人家安老师是怎么想的!”
安恒静老师的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了一下,“李群根本就没有语感!他对语言的领悟力出奇地差,只能理解文本最浅层次的意义,此外他的单词积累极度贫乏,语法知识近乎空白。坦白地说,这一年里他就是什么都不干,专门学英语也不见得能考及格!”
校长的脸色变幻了数次,到底还是没有发作。他把残存的一线希望又转向了数理化三位老师:“那你们几位理科老师看看,能不能再给李群加个小灶,争取让他在全国奥赛中拿个好名次!”
没人搭腔。最后宋川波老师不得已开了口:“我们都观察过了,李群的天赋其实不高,他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完全是凭着死功夫。我们讲过的每一个题目他都有详细的笔记,然后不厌其烦地反复推演计算,基本上做到了‘老师讲的我都会,会的全部能做对’。这样的功夫应付高考或许没有问题,但是去参加以考查创新探究能力为主的奥林匹克竞赛是绝对没有希望的。”
校长沮丧地靠在了沙发上,半晌,忽然坐直身子,盯着胡孔帅老师说:“那你就赶紧整份材料,大力宣传李群同学的这种死缠烂打的学习方法!”
校长走后,数学老师许江撇了撇嘴: “校长大概昏头了,李群是什么身份?复读生哪有资格参加奥赛啊!”
八
理化复读一班里希望和卢惠同桌的男生大概不在少数,但是李群对卢惠的到来却无动于衷,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讨厌。他已经习惯了苦行僧式的生活,不愿意有人来打扰自己,哪怕这个人是无数男生仰慕的卢惠。在解答卢惠第一次问的数学题的时候,他就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不耐烦。
卢惠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邋里邋遢的男生对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她看上去很受伤,嘴角习惯性地撇了撇,眼睛里便有隐约的泪光开始闪动。可是,这一招在别的地方屡试不爽的必杀技用到李群身上,却如同多情的雨水落到沙漠里,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李群早就埋头到自己的笔记本里去了,压根儿没注意看卢惠的表情。
这一次卢惠才感觉到自己真正受了伤。但是这并没有使她退缩和放弃,反倒激起了她陌生已久的征服欲。她拭了拭眼角,把并不存在的泪水拭去。看着李群无动于衷的侧影,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第二天,卢惠早早来到教室,把李群垃圾堆一样的课桌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李群一进来,就有几个男生在后边起哄,卢惠脸对着那些男生眼睛却看着李群说:“讨厌啦,人家帮我补习数学,我做这些是应该的嘛!”
李群看了看自己整齐干净的课桌,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坐下。但是在解答卢惠的问题的时候,语气明显比昨天柔和了许多。
晚自习的时候,卢惠拿出一个削好的苹果,大大方方地递给李群。李群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瞟瞟左右,做贼似的接过来。想吃,不好意思;不吃,又怕卢惠不高兴。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宋川波老师从门外走进来,一把抢过苹果,“太不守规矩了吧,自习课上怎么能吃东西呢?正好老师我口渴了,就算你孝敬我了吧!”
后排的一个男生叫了一声,“这个苹果可不是一般的苹果,老师你不能吃!”
“唬我是不是?难道这是白雪公主她后娘的苹果?就算是我也要吃!”宋川波老师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起来。笑声中,李群偷眼看了看卢惠,卢惠也正悄悄地看着他呢。两人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又急忙躲开。
从这一刻起,理化复读一班数学尖子李群同学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
安恒静老师第一个注意到了李群的变化,她提醒胡孔帅老师: “你不觉得李群的头发洗得越来越勤快了吗?”
胡孔帅老师很诧异,“你怎么注意到的?你对他的观察也忒仔细了吧!”
安恒静老师白了他一眼,“我每隔一天就有一节早读课,每次他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洗发液,味道太特别了,想不注意都难!”
胡孔帅老师点了点头, “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上早读课的时候也经常见他头发湿漉漉的。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爱洗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呀!”
“那要看他是为了谁?”
“为了谁?呵呵,为了你呗,还能是为了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人家跟你说正事呢!你就不怀疑他对卢惠动了心?”
“卢惠?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不知道卢惠有男朋友,而且卢惠天天把男朋友挂在嘴上,再说卢惠怎么能看得上他呀?这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卢惠看不上他?”
“这……这还用说吗?”
“为什么不用说?就因为卢惠在你眼里是那么漂亮吗?”
胡孔帅老师感觉到背上有汗水涔涔流下。
看到胡孔帅老师尴尬的样子,安恒静老师的语气软了下来,“唉,就怕是流水虽无意,落花偏有情呀!”
十
刚走到教室门口,卢惠的心情就变得恶劣起来,她又嗅到了那种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刚刚坐定,李群就转过身来,向着她绽放开一张明显收拾过的笑脸,下巴上被刀片刮破的地方还留着血痂。
卢惠的心情更加恶劣,她没有回应他,冷着脸翻开英语书赌气似的大声读起来。教室里的人到得还不多,卢惠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空洞和虚张声势。
李群最近已经习惯了卢惠的这种反应,但他没有想到这是卢惠的问题,反而一厢情愿地从自己身上找缺点。他摸出刚买的小镜子,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放心大胆地照起来。他先上下端详一下自己的头发,满意地点点头,再摸摸下巴,注意到了那条血痂。犹豫片刻,他一咬牙,抠下了那条血痂,鲜血立刻渗了出来,疼得他直抽凉气。卢惠转头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表情复杂地递过几张手帕纸。李群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嗫嚅着刚想说句什么,卢惠早厌恶地转回了头。李群呆住了,片刻,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手忙脚乱地摸出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呵口气到自己手上,凑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昨天那道数学题懂了吗?”片刻之后,李群小心翼翼地问卢惠。
卢惠没有抬头,读英语的声音更大了,一时间全教室都听得见她的读书声。
“要是没懂,我再给你讲一遍吧!”李群以为她没听见,提高了声音问道。
就在此时,卢惠的读书声突然停止,李群的后半句话一下子传到了所有同学的耳朵里。
教室里沉寂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后排的一个男生捏着嗓子说:“哥哥我也要听……”
大家笑得更凶了,连卢惠也绷不住笑了。
李群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在碎裂的声音。他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茶杯,走到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面前,冷静仔细地把一满杯的水统统浇在那个男生的头上,那水本来是他为卢惠倒好凉着的……
十一
李群没有参加第二次月考,他自己主动要求回家休息两个星期。
卢惠的第二次月考数学考了117分,是班级的第二十名,总分更是一跃进入了前十名。
卢惠再来找胡孔帅老师的时候,看上去心情特别好,随意地斜倚在胡孔帅老师对面的办公桌上东拉西扯地说着自己最近的学习和生活。
经历了李群事件之后,卢惠的形象在胡孔帅老师心目中已经大打折扣,现在,胡孔帅老师已经能够很平静地正视卢惠风情万种的眼神,听到卢惠倾诉自己的爱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动容失色了。
听完卢惠的絮叨,胡孔帅老师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你就不想对李群说点什么?”
“李群?”卢惠不屑的神情让胡孔帅老师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呀……怎么说呢?刻苦倒是很刻苦,但是天分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人太木讷,不懂得变通……”
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是胡孔帅老师却也不得不承认卢惠对李群的评价的确非常到位。
“那么,你现在的成绩,尤其是数学成绩和李群就没有一点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学习数学的方法对我有决定性的影响,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而且也非常感激他。”
“那……”
“那我就得以身相许吗?”卢惠看出了胡孔帅老师对自己的不满,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他帮助了我,我就没帮助他吗?我也把自己学习语文和英语的心得告诉了他,你不还在课堂上表扬过他的作文开始走上正轨了吗?上次英语测验他不是还考了106分?难道我这样做还不够?”
“可是,你伤害了他!”
“我伤害了他?是他伤害了自己!我早说过我有男朋友,可他硬要往那个方面想,我有什么办法!”
“可是,我听同学说,是你先……对他好的。”
“你太客气了,不如干脆说是我先引诱他好了!”卢惠的神情冷若冰霜,“不错,一开始他对我不理不睬,根本就不想帮助我。为了改变他的态度,我确实使用了一些……手段!但也不过就是帮他收拾收拾课桌,买点零食什么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暗示和承诺。说到底,我们之间就应该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互惠互利的关系。是李群自己把事情搞复杂了,弄到现在连朋友也没得做!”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得目瞪口呆,连卢惠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室都没有注意。
良久,宋川波老师喃喃道:“我们在她眼里,估计也不过就是可资利用的工具罢了!” 安恒静老师不客气地说:“在她眼里,你的利用价值还不如李群呢,她不但可以利用李群提高学习成绩,还可以从李群那里满足虚荣心,这叫作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你有这种利用价值吗?”
说到这里,安恒静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孔帅老师一眼,“不过她倒是曾从我们办公室里的某一位仁兄身上收获过一些虚荣……”
胡孔帅老师开始觉得脸上发烧。
宋川波老师也看出了端倪,正想追问,卢惠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十二
卢惠的神情非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刚才站在这里言辞激烈地和胡孔帅老师争执的是另外一个人。她迎着众人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径直走到胡孔帅老师面前。胡孔帅老师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作正襟危坐状,抬头看到安恒静老师笑眯眯的目光,顿觉有些尴尬,便又缩回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做随意状,然而卢惠诧异的目光又让他觉得局促不安,于是他又犹豫着把腿放下。再看安恒静老师,她早已趴在了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笑得正开心呢。
卢惠开口说话之前,像往常一样专注地看着胡孔帅老师的眼睛,眼神里是惯常有的淡淡哀怨和隐隐泪光。胡孔帅老师的心里有一块地方又开始软化泛滥,但是一想起李群,他的心理堤防便又很快重建,鼓起勇气抬头与卢惠正面对视。一时间,空气里似乎能昕到他们的眼神对撞时溅出的电火花的声音。
最后还是胡孔帅老师先坚持不住了,他收回目光,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办公桌上的讲义,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卢惠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毛,语气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得意之情,“老师,刚才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上次你帮我调了位之后,我的数学 成绩马上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我真得好好感谢你……”
胡孔帅老师警惕起来,抬头看着卢惠。
“这次吧我的物理成绩又下来了,要不然我能考到前三名的……”
胡孔帅老师睁大了眼睛。
“……我想……想和刘明坐一块,他物理成绩特别好……”
“不行!”胡孔帅老师和宋川波老师几乎是异口同声。
过了一秒钟,胡孔帅老师又加了一句:“绝对不行!”
对于这个结果,卢惠好像并不觉得意外,连胡孔帅老师预料之中的眼泪都没有,甚至她的嘴角隐约还有一丝笑意。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办公室。
十三
在高度戒备中等待了好几天,就在胡孔帅老师认为卢惠已经放弃了调位要求的时候,刘明忽然来找胡孔帅老师了。
看得出来刘明是鼓足了勇气才走进办公室的,他的脸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也没把来意说清楚。
胡孔帅老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要调位,想和卢惠坐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是……是的……”
“是卢惠让你来说的是不是?”
“是……不是的……”
“到底是不是呀?”胡孔帅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明脸上的汗下来了。犹豫片刻,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握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是卢惠让我来的,但是,我自己也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她的英语和语文成绩都很好,我想和她坐在一起之后,她一定能帮助我!”
“不坐在一起她就不能帮你吗?”
“那样不方便,坐在一起才能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英语和语文学的是语言,语感很重要……”刘明的紧张劲儿一过,嘴巴利索多了。
“你的语文功底也不浅呀,刚才这句话里光成语就使用了两个,还知道语感的重要性,挺内行的嘛!来之前是不是打过草稿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卢惠……”
胡孔帅老师本来只是随口调侃,但是听到刘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心里更是确信无疑。
“你和卢惠坐在一起就没有什么顾虑吗?李群的前车之鉴你不会没看见吧,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上课呢!”
“老师放心,我绝对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我早知道卢惠已经有男朋友,不会胡思乱想的。”
“那李群就不知道卢惠有男朋友吗?”
“他……他……”
“就这样吧,我坚决不同意你调位,你接受不接受?”胡孔帅老师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恶劣,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刘明的话。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刘明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他甚至是有点感激地点了点头, “行,我回去就跟她说老师不同意调位。”
十四
过了半天,胡孔帅老师还没回过味来。他纳闷地问道: “刘明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跟她说老师不同意’,是威胁我吗?”
安恒静老师笑道: “你怎么糊涂了呀,明摆着他是不想和卢惠坐一起,但是又碍不过卢惠的面子,只好同意来找你。现在你的话正好给了他一面挡箭牌,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卢惠了。”
宋川波老师也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小姑娘心计这么多,还会偷梁换柱借刀杀人!”
大家都笑起来,安恒静老师不客气地说:“你是物理老师,成语用不好不是你的错,但是你非得拿出来显摆就是你的错了。”
大家正笑着,内线电话响了,是校长让胡孔帅老师去趟校长室。
胡孔帅老师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一进门就去握宋川波老师的手,“缘分呐,你说她会借刀杀人,一点都不错!”
安恒静老师问道:“卢惠找了校长?”
胡孔帅老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打了个电话给校长,说我对她有偏见。”
宋川波老师急忙问: “校长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跟校长解释过了,校长一听说连李群这样的同学都动了凡心,大动肝火,让我坚决将卢惠劝退,说这是一匹害群之马,咱们的复读班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要她。”
“你答应了吗?”宋川波老师表情复杂地问道。
“这还不清楚!”安恒静老师笑道,“他肯定没答应,要是答应了就不用费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在那里跟校长争论。”
“我是没答应,”胡孔帅老师沉吟着,“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
安恒静老师叹了口气,“你没错,就是你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的。都说她有心计,但是这些心计一眼就能看穿,倒不如说她这是孩子气;有时候她好像很世故,但是因为太直白,反倒显得很天真。其实说到底,她最大的特点是爱幻想,而幻想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所以她幻想着所有人都宠着自己,幻想着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包括真正的爱情……难道一个女孩子爱幻想是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吗?”
胡孔帅老师和宋川波老师听得有些发呆。
安恒静老师稳定了一下情绪,对胡iL帅老师说:“这事就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去和卢惠谈一谈。”
安恒静老师走了很久,宋川波老师才开口: “我琢磨了半天,越琢磨越觉得安老师说的有道理。可我就纳闷了,她怎么就能那么了解卢惠?”
胡孔帅老师幽幽地说:“你没发现她也经常躲在原版的英文小说里幻想吗?”
十五
李群回来之后,把自己的课桌搬到教室的角落里,又恢复了往日苦行僧式的生活。
不知道是其他同学避而远之,还是卢惠拒人千里,反正此后卢惠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
根据宋川波老师的说法,卢惠和安恒静老师结成了“金兰之交”,一有空卢惠就跑到办公室里腻着安恒静老师。胡孔帅老师曾经为此专门谢过安恒静老师,安恒静老师盯着胡孔帅老师的眼睛,“你错了,我这不是为你,我这是为我自己。真是可悲,很多为你的时候,你不知道;不为你的时候,你却注意到……”
胡孔帅老师忽然发现,安恒静老师的眼睛里,也有了那种自己很熟悉的哀怨……
表哥叫江也天,上届高考失利没考上他梦想中的复旦,于是决定复读。他来到这个城市,住在我家里,和我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十年前开始我和表哥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好了,不再同睡一张床上聊天。这中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很可恶地把我们隔开。
吃完晚饭,我,表哥和妈妈在客厅看电视,吃着冰凉的西瓜。我大口大口地咬着,红色汁液流满整个下巴,妈妈边拿着纸巾帮我说:“怎么这个样子吃呢?”表哥看着电视吃得很慢。
今天,是表哥来我家的第二十三天。我记得很清楚。
表哥每天骑他的山地车上学,而我却要去挤公交车。有时会从拥挤的公车玻璃窗外看到表哥骑车的样子,耳朵里塞着耳塞。我知道他听的不是摇滚也不是流行乐而是英文磁带。他不穿T恤,穿那种很干净很张扬的衬衫,风会灌进去,然后他骑得飞快。我多想我不用挤公交车,多想表哥会说:“沈也落我载你去学校吧。”多想坐在他的尾座上让那灌满风的衬衫滑过脸庞。
家里,我在空调下看安妮宝贝看郭敬明,表哥在空调下做整本整本厚厚的习题集,听一盒盒英文磁带。妈妈说:“天天你别那么累了,要放松放松。”表哥说:“姨妈,我要考复旦呀。”江也天,表哥,为他的复旦努力,努力。
夏天的最后一天表哥说:“沈也落,明天就是秋天了。”说完还很孩子气地笑了。我惊诧他会对我说这句话,他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对我这样说话。我感觉又像回到了十年前。结果我喜欢上了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天。
妈妈去S城出差一星期,我和表哥去机场送她。回到家我就把冰箱里的零食全拿出来,吃个痛快。我问表哥要不要,他拿了瓶可乐就回房间去了。他在为他的复旦努力、拼命。
看电视看累了,吃东西吃累了,我抱着坐枕在地板上睡着了。醒来时看到表哥在收拾零食袋,看我醒了,他说:“晚上去哪吃饭?”我说麦当劳。表哥看着我摇头说:“还像小时候一样。不过,等星期六再带你去,现在出去吃饭。”我很乖地跟着表哥出去。我在等星期六的到来,虽然今天才是这个星期的第一天。
妈妈不在家,我开了四个闹钟在第四个闹钟响了五分钟之后我才晃悠悠地爬起来。等我忙完一切准备出门时,表哥走出来说:“一起去吃早餐。”我跟在他后面下了楼。我不想总跟在他后面看他的后脑勺,我怕有一天我会认不出他的脸。
吃完早餐表哥骑着他的山地车,头发和衬衫在风里很张扬地骑往学校方向。而我,还是去挤公交车。
无论怎样,我还是喜欢跟着表哥去吃饭的,因为这时他会叫我沈也落,只是不再像十年前一样叫我落落。如果,全都回到十年前,还是那个扎两根羊角辫的沈也落,还是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江也天,手牵手一起走一起玩一起笑,那是多好多好的事啊。
星期六我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表哥在下面等我。我下去时他说:“沈也落爱打扮了?”我吐吐舌头。他说:“上来,我载你去。”
我又坐上了表哥的单车,就像十年前,一个一脸阳光灿烂的男孩载着一个扎两根羊角辫的女孩骑过一条条街道。
“沈也落什么时候变这么重了?看上去还以为是排骨呢!”
“好多年前就这么重了呀。”
我用手去弄他灌满风的鼓起的衬衫,又去挠他痒痒。单车东摇西晃。
“沈也落你怎么像小时候一样。”
“就一样就一样!”
“沈也落你不要玩了要摔倒了。”
“我就玩就玩!”
“沈也落你再玩我不理你了。”
我马上停下,很认真地说:“哥,你不要不理我。”
我怕表哥不理我。小的时候他总用这句话来吓唬我,而后来他就真的不理我了,我不知道我又哪里惹他生气了又哪里做错了。妈妈对我说:“哥哥长大了呀。”于是,十年前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就讨厌那个让表哥长大的“人”。
到了麦当劳,表哥说:“三杯可乐,三份薯条,两个汉堡。”他还记得,记得十年前我们去麦当劳点的东西。那时我很能吃,两份薯条两杯可乐一个汉堡,记得表哥拉拉我的羊角辫说:“落落是个小馋猫。”
我拼命地跟表哥说话,我害怕沉默。我把我的双份搞定后说:“撑死了。”表哥说:“还不如小时候的沈也落呢。”
表哥带我回家。路为什么不长点,再长点呢?我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用单车载我,会不会带我回家会不会对我说“沈也落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我抓着表哥的衬衫,凉风吹过脸颊。哥带我回家。
妈妈回来了。
表哥没再骑着单车带我回家。每次在公车上看到他在风中的脸,灌满风的衬衫,我就在心里说一遍:“哥,你慢慢飞,飞去你的复旦,在复旦里飞扬。”
圣诞节那天晚上市中心广场上放烟火,我和表哥坐在楼顶上看那灿烂的烟火。我看到了表哥眼里的烟火,一样的明明灭灭。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叫你落落吗?”
我看看表哥的脸摇头,那张熟悉英俊的脸。
“你是哥最最疼爱的人。那个扎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喜欢拉着我的手吵吵闹闹,喜欢坐在单车的尾座上拉着我的衣摆,喜欢跟着我跑那时我叫你‘落落’,落落,还记得你七岁时,我们上街玩经过一个玻璃橱窗时,你停下,眼睛看着橱窗里的一个小骑士雕像,你拉着我的手说,哥,我想要,我想带那个骑士回家。可是,我当时没带那么多钱,那个小骑士很贵。我对你说,落落,明天我们再来把骑士带回家好吗?你很听话,我拉着你的手带你回家。第二天,我砸碎了小瓷猪。你拉着我的手一路蹦一路跳,不停地说着‘我要带小骑士回家喽’。当你满心欢喜满心期待地走到那家店时,橱窗里的小骑士不见了,你哭了,哥,骑士不见了。店里的阿姨说骑士一早就被人买走了。我拉着你的手说,落落,来,哥一定会找到那个小骑士的,我要让落落带他回家。你抬起泪眼看看那个小骑士曾经呆过的位置,跟着哥回家了。”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傻的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骑士,没找到我就不能叫你落落。我跑遍了整个城市还是没能找到那个骑士。所以寒假你来我家时,我就不敢对你那么好了,因为我怕一对你好就会像以前一样叫你落落,而我还没能找到那个骑士。其实,哥真的很想很想再叫你落落,落落。”
我看着哥英俊的脸,风吹着他额前的刘海,我看到了哥的执着,也看到了他很傻。
“落落,现在我又可以叫你落落了。”表哥给我一个精美的盒子。我打开,看到了那个我一直梦想着带他回家的小骑士,我抚摸着我的骑士。
“哥,我想哭。”
“落落,不要哭,哥找到了骑士。”
我抱着骑士,拉着表哥黑色风衣的衣角,对他说:“哥,你以后天天带落落回家好不好?我已经带我的骑士回家了。”
月光是有毒的。这句话是陶然告诉我的,那年我16岁,他17岁。他叩响我的窗户,神秘兮兮地问我想不想吃甜甜的橘子。我用力地点头。
我拉开窗户往下跳,他接住我,我们蹑手蹑脚地潜进老庄的果园,里面种了几百株橘树。我和陶然吃得肚皮鼓鼓的,指尖、唇瓣都是橘子的醇香,我望望天,月光似乎要躲进云层,我忙攥着他的手说要回家。
月光一点点地淡下去,陶然也慌了,之前没想过要带手电简,是踏着月光来的。如果没它,在偌大的果园里,肯定会迷路,弄不好,还会被人当成贼吊起来打一顿。想到这,我不由哆嗦了一下,老庄是个怪人,有传言说,他狠起来连自己的亲爹都敢抽两嘴巴,手段这样狠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潜进他家的贼呢。
我一个劲摇着陶然的手,让他快找回去的路,这下连最后一点光都消失了。我和他几乎是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哪是哪了。隐隐地看到光线,正欣喜找到出路,却发现,那光是白色的灯光,整个地方只有老庄家才有。
我慌乱地往回走,陶然却摁住我。
嘘,你听。他说。
强大的好奇止住了我的脚步,我立住身子,仔细辨听声响。类似痛苦又很享受的,从喉咙里挤出来激荡地散开。我的手捏成拳头,越攥越紧,心跳随着声音的轻缓而起伏。我和陶然不约而同地往里靠近,声音的来源一点点清晰。
那是一个奇怪的姿势,他们之间只有一把竹质藤椅。竹节相接的地方因为摇曳发出“咯吱”的声音,清脆富有节奏。这时,隐去的月光开始回返,越来越清晰地看见藤椅上两具交缠的身体。男人发生狮子般怒吼的声音,头颅仰起,我看清了他的脸,是老庄。
我和陶然仿佛也经历一场搏战,从手掌到脊背,都汗津津地湿透。陶然喘着气,喃喃地说,月光是有毒的。他拉过我的手往相反方向跑去,然后在出果园的篱笆下,吻了我。
魔鬼的衍生
我患了一种病,每当月光出现,就会浮现那场画面,女人夹杂着痛苦的细鸣,男人低沉的喘息,他们白色的身体在月光下毫无遮挡地释放,然后化成一只只细小但坚韧的小虫噬着我的骨血。
我曾偷偷潜进果园,想再次重温那夜的画面,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我甚至怀疑,那夜不过是一场幻觉。
当老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再不怀疑那是幻觉。他说话的声音,举手的样子,都让我感到真切。
但他来,是因为我母亲。
他看我母亲的眼神可以掐出水来,他说,素彩,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美丽的母亲只是轻轻点头,便退回屋内,将老庄一脸期冀关在门外。父亲无奈地说,老庄啊,别见怪。老庄长叹一声,苍凉又无奈。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消失在门口,心想若是身体缠在上面,会是怎样的滋味?
琉璃,你在做什么?父亲的一句怒喝将我拉离刚才的臆想。我努动嘴,小跑进屋,趴在床上。一面为刚刚情不自禁而悸动,一面又为这不寻常的躁动感动羞愧。
陶然在一个月光满溢的夜晚,再一次叩响我的窗户,用他略显成熟低沉的嗓子说,琉璃,想不想吃橘子?
鬼使神差地,我跳下窗台,跟着他溜进老庄家的果园。
彼此心照不宣地往他家走去,楼道上那盏白色的灯越来越亮,我按着胸口的手也抖得更厉害。我们借着橘树的叶子,藏在离老庄家最近的树下,等着又一场夜宴。
但很久过去了,老庄家都没有动静。我有些不耐烦,不断地扭着身子,陶然一把抓住,将我带进他的怀里。他的呼吸离得那么近,一点点喷在我脸上,那股橘子的清香又充满了四周,身体开始发烫。
我慌乱地跑回家,接连好些天不敢开窗,我怕听见陶然在窗户底下的悄悄话,他说:琉璃,我们也试试老庄那样好不好?
我不敢回答。
年轻的饷宴
某个晚上,母亲打开窗户后,我竟忘了关。陶然潜进我的房间,钻进被窝,胸膛抵着我的背。我想挣扎,可是却发现早已浑身无力,软成一滩温水。就这样,我被点燃了,皮肤温度一直持续不下,陶然没有经验,全凭一股年轻的蛮劲和在老庄身上看到的依样画在我身上。
就连最后的疼痛,也是在懵懂之间就结束了。陶然像只被美食滋润的波斯猫,在我身上趴了会,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月光依旧亮得透彻,我翻过身,床上散开的梅花渐渐枯萎,我以为会因为它的流失而感到伤心,可是没有,我甚至在这场早来的潮水里,陷了进去。
不知哪天开始,母亲突然生病,父亲隔三岔五陪她上医院,家里就只剩我一个。每到这时,心里都会偷偷地跳跃。陶然从窗户跳进来,褪去我的衣衫,与我交缠,但奇怪的是,只有有月光的夜晚,我年轻的身体才会释放出火焰。
我明白,那是老庄下的蛊,他将一场月光下的盛宴自16岁起带进我的心扉,落地生根。
年轻知道什么,贪恋彼此的体温,最终换来的是腹中一颗孕育的种子。我和陶然慌了,要知道那时,我正面临高考,母亲病得严重,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如果她知道了,怎么办?
流逝的灿烂
某个月圆的夜晚,陶然再一次潜进我的房,只不过这次他手中多了一本存折。他说,琉璃,我们跑吧,跑得远远的,把孩子生下来。
他的语气透着幸福的滋味,不可否认,我被感动了。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只是我的身体,可是他居然会摸着我的肚子一脸陶醉。
我说好,我们私奔吧。他拉开窗帘,掀起我的上衣,小心仔细地亲吻我的腹部,用耳朵贴在上面,傻愣愣地说着话。
后来我无数次想,这一幕若是在我成婚后,也许是最幸福的一刹那,可是那时却成了凶器。
母亲听见我房间有声响,走到门口,赫然发现陶然趴在我身上,银色的月光洒在我肚皮上,白得通透。母亲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我和陶然慌了,他拉起我,从窗户上跳下去。
我们在火车上紧挨在一起,手里捏着两张被汗水浸湿的车票,上面的地名我们并不了解。但因为腹中有一个新生命,也因为陶然紧紧抱着我,那些恐惧与害怕渐渐被新奇所替代。
下了火车,一切都是新奇的,我拉着陶然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靠着他并不十分宽阔但挺得笔直的后背,让我感觉十分安心,总觉得他身上有老庄的影子,不再是个男孩,而是个真正的男人。
我开始期待与他一起生活。我们可以安个家,在月光满溢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回味激荡的美好。
想到这里,我的身体一阵躁动,恨不得马上进入夜晚,恨不得月亮高挂天空。
可是我们第一晚就遭到了滑铁卢。
旅馆的老板娘不同意让我们入住,她问我们要身份证。
我躲在陶然身后,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端倪。
也许正因为这个动作引得老板娘起疑,她问我们是哪个学校的?
话还未说完,我拉着陶然匆忙跑出旅店。那夜,我们不敢再去询问其他旅店,只好在一座快要拆迁的废屋里互搂着。
睡到迷迷糊糊时,被寒意惊醒,一抬头,又是满轮明晃晃的月光,身体像不受控制似的贴向陶然,我生涩但狂野地引诱他,在银白的夜色中,像一朵释放的蔷薇。
月光下的罪证
第二天傍晚,我们终于租到一间小小的平房,里面只有一件家具――藤椅。
虽然相当旧,但记忆却不受控制倒回潜进老庄果园那晚,也是这样一张椅子,开启了身体欲念的密码。
起初陶然待我极好,听说豆腐脑对孕妇很好,于是跑了很远买来,护在怀里,汁水洒出来,烫红了皮肤,他依然傻傻地摸着我的肚子笑得很欢。
然后陶然起身想吻我,但我却没有半点反应,我的皮肤是冰凉的,嘴唇也是僵硬的。陶然尝试了许久,最后低咒一声坐在地上。
我抬抬头,天空漆黑一片。我想回应陶然的热情,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给他温暖,可是我无法做到。
那之后,我们又尝试过几次,都失败了。陶然的脸渐渐恹下去,他本是气血方刚的男孩,荷尔蒙没处发挥,便渐渐来了脾气。我们并不懂如何将生活维系,天真地以为两个人牵着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可以摆脱家人的控制,为所欲为。
可现实是,存折上的钱一天天变少,又没有求生能力,只能天天吃白面。
我开始孕吐,边吐边哭边抱怨。陶然想哄我,被我一把推开,周而复始几次,他也烦了,扔下一句:就你多事。
我怔住哭,心里的愤懑像呼啸而来的台风把理智卷了个干净,扑上前捶打陶然,他竟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一阵疼痛后,我慌恐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涌出体外。身体里的血流出来时,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看见父亲和老庄憔悴的脸。
老庄扬起巴掌,却最终别过脸放下去说,你母亲,她疯了。
那是多么混乱的时光。母亲在那晚发现我与陶然的事之后,精神大受刺激,身体也日渐垮掉。
而我也在这次意外中,知晓了一个秘密,原来,老庄与母亲是一对恋人,不想在一个月夜,因为老庄的迟到,母亲被坏人。老庄的家人拒绝母亲嫁入庄家,老庄迫于压力没有娶母亲。
之后,母亲另嫁他人,然后生下我。却不想,一次血检中发现,我并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月光下的恶果。
而老庄,失去爱人的他渐渐喜欢在月光下缠绵,却无意问被我撞见,更不料我因此而迷恋上那泛白的光月,最后发生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