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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传来姥爷怒不可遏的叫喊。禄儿颤了一下身子,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毛明哥头上蒙着枕巾,连连向她挥手的样子。她结结巴巴地对着话筒说:“姥……姥爷,毛明哥他不在,他,他下去了……”
“禄儿,你别骗我!你马上把那个小子给我揪过来!”姥爷的语气不容置辩。她不知所措地抓着话筒,手里感到一阵发麻,直到毛明哥跑过来,一把撂了电话。
“你是笨还是痴呆,这种电话怎么还敢接!”毛明哥训斥她,她便用眼直瞪着他,毛明被禄儿盯得脸腮发红,别别扭扭地侧到一边。“你,老看着什么?”“哥,”她无神地望着他,“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你干嘛天天躲着姥爷?”
“唉……你还是别问的好。”毛明搂着一只抱枕,一屁股坐到软软的沙发上,“你知道了能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没干……”“这话什么意思?”禄儿直直地看着他,一把抓过抱枕,“不行,你得说!”
毛明哥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具体情况禄儿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天大舅拉拉扯扯把他拽进她们家,嘴里说:“这孩子真没用,在学校只知道比,比吃比穿,比坐什么车。这样下去能学好吗?啊,啊!”
于是,毛明哥就住了下来。还好她家有三间卧室,毛明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住在那个最破旧的一间里。吃惯了大鱼大肉的毛明哥,开始跟她们母女俩一起嚼白菜炖豆腐、萝卜熬粥。这里没一样儿他喜欢的,禄儿知道。
“禄儿,你看好了这200元钱!我把它压在床单底下,你千万别拿出来!”毛明把一卷儿钱叠起来,塞到最底下的床单里。小妹抓住禄儿的胳膊,声音发颤地说:“毛明哥……你这是什么?你不会……”“忘记你们的想法!姥爷马上会来,你们看着吧,我了解他的脾气!你们两个给我站好,一会儿不管姥爷怎么问,都不能告诉他有这钱!”毛明目光炯炯地说。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把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摘下来调点。
“你干嘛?”他好笑地冲着禄儿说,“干嘛紧绷着个脸?你不用操心,去屋里陪小妹玩吧!”
话音刚落,楼道里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开门,给我开门!”是姥爷的声音,压低着嗓子吼,像一只猛兽,“快,开门!要不我踹了!”
毛明腾地从沙发上蹿起来。
“你快躲,你快躲!”禄儿一只手把他往屋里推,一只手抵住冷冰冰的门。毛明哥跑到里屋,“咔嚓”一声把门锁上了。
小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两只手扒着屁股蛋,不停地哀求:“姐,姐,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禄儿只好把她让进厕所,说:“你快点!”
姥爷发疯一般冲进来。
禄儿缩着脖子,拼命镇定住自己,看着姥爷满客厅乱翻。
“姥爷,你……”“毛明那小子呢?”姥爷直直地问她,“他藏哪儿去了?”“他,他刚刚下楼去嘛……”“他衣服呢?”姥爷把沙发靠枕全拨到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禄儿惊愕:大四楼,年过七十的姥爷是怎么跑上来的?
“他衣服呢?”“哼,禄儿,不要糊弄姥爷!他下去,不穿外套啊?”姥爷抓起毛明的运动服,伸手就把口袋掏了个遍,“啊,奇怪了,没有?”他又去掏他裤子兜,“这小子到底藏哪儿了啊?”
又是一阵“嘭嘭”的敲门声。
大舅、大舅妈一前一后进来了。大舅满身是汗,进屋就大声嚷嚷:“毛明呢?他是不想活了!”大舅妈在后面伤心地流着泪,跌跌撞撞扶着墙走进屋。
毛明哥他犯了什么错?怎么都这么慌张?禄儿的心也越跳越紧,天哪,他不会去哪儿打架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跟妹妹不就……
“毛明!你小子出来,我知道你在屋里!”大舅“嘭嘭”地拍打卧室的门,舅妈瘫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姥爷神情严肃地把禄儿和妹妹叫进对面屋里。
“你们俩,可不许糊弄姥爷!毛明他偷了他妈两百块钱,你们看见了么?在哪?告诉我!”姥爷手上青筋突起,粗黑的眉毛高扬着。禄儿额头上沁出细细麻麻的汗珠,眼角瞥向厚厚的床单。
“姥爷,我和小妹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她尽量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姥爷双手捏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哎哟,禄儿!你是非要逼姥爷啊!这混蛋,竟然敢偷钱了,偷他妈的钱!真是,真真真是……”姥爷话还没说完,妹妹吓得“扑通”跪在地上,两只小辫子扫着脸庞上惊恐的泪水:“姥爷,求求你了,别说了!钱都在,我给你找出来……”妹妹扶着床爬起来,害怕地喘着气,一层一层掀开被褥。“小妹!”禄儿胸脯上下起伏,去抓她细小的胳膊。“姥爷,给你,给你!你别再说了,我害怕……”妹妹手里捏着两张破旧的100元,抱住姥爷的大腿。姥爷一把夺过钱,冲出屋子。
“钱!”他把钱甩到玻璃桌子上,一屁股坐下。舅妈捂着脸的手微微松开,红红的眼睛望着两张票子,无力地说:“啊,还,还没花……”
“不,不是毛明哥拿的!”禄儿带着哭腔叫道,“别打他!大舅,姥爷,别打毛明哥!昨天二姐来了,我看见二姐往他手里塞钱了,你们别误会他……”
“禄儿,”姥爷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别处处护着毛明!他就是找挨揍,有什么办法!”大舅坐立不安,抡着拳头不停地敲着门吼:“小子给我滚出来!你出来!”禄儿肩膀颤抖着,低下头,手心里揉搓成一团。“我上星期刚给过你钱,你竟又偷了!反了你了!你知道你妈哭了多长时间?你才多大,就知道偷东西?以后可怎么得了啊……”大舅喊破了嗓子。“有种的,你别藏,你给我开门!”
“你别再嚷嚷了。”门栓“吧嗒”一声,毛明两手揣着兜,挺着脖子,很酷地靠在门框边。
“妈,对不起!”他轻松地说,头转向阳台去,“我这么做行了么?”
“你!”大舅扬起玻璃杯,险些冲他扔过去。毛明毫不躲闪,目光平静地望着一屋子的人。“你打,打呀!你翻翻我衣服,我身上被你打过多少处了!今天,你当着一家子打我吧,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舅妈痛苦地看着她的儿子,两只手抱住膝盖。“你说你想吃排骨,”她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水,“我给你买去!你说你想要名牌鞋,我给你买去!”她顿了顿,“我发烧,你说你想吃肉丸子,我从床上爬起来给你买去!”她的声音,充满激愤和爱怜。“可你呢?”
“你们,什么都不要说!”毛明不耐烦地叉上腰,“你们不只一次告诉我你们有多爱我。妈,我真正需要爱的时候,你怎么又卧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呢?”他不屑地说:“爸,是的,你常给我零花钱。但是这就够了吗?你多少次出去聚朋友,多少次喝得醉醺醺回家,把我臭骂一顿?”大舅的发梢慢慢地垂下去,全屋出奇地安静。“是啊,很可笑,对么?为什么你们老把一些事挂在嘴边?给了我物质的满足就行了吗?你们的大儿子,已经不小了,你们干嘛老把我当小孩儿看!我想出去跟同学一起玩玩,你们干嘛老拦着我?知道我多没面子吗?难道你们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毛明的声音开始愤怒。“说得恐怖一点,我早就想报复了。不是我报复你们,这是你们自己找气生。爸,你以后接着出去聚朋友去吧。我烂草一根,我知道我毫无价值!”
禄儿靠在墙边。她呆呆地听着,仿佛听见大家流汗的声音,和自己流汗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眼窝已经渐渐红起来了。
“我再说最后一句。其实我今天最对不起的是禄儿和小妹,我把你们俩拉进来遭罪了,原谅我!”毛明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们,“这一切和她俩无关,你们要惩罚,冲我来吧!”
玻璃杯在桌上动了一下。
禄儿渐渐忘记了什么,她不想这件事很快就收场,毛明哥,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么?
毛明独自走到阳台上去了。他不再开口。
地点:东北农民家中,屋里摆设略显洋气。一台电脑,以下罗老焉简称罗。古小丽简称古。记者简称记。
古:【出场看见罗在玩电脑。怒气冲冲的说】又在那上网聊天,又在那和小姑娘聊天,老焉啊?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咋越老越不正经了呢!你瞅瞅,你都和人家小姑娘聊的啥?想你的眉,想你的唇,想你那想我时迷人的眼神。老焉啊!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罗:【在电脑前继续聊天】说谁不要脸那,我这是在网上寻找我的第二春。顺便捕捉点创作灵感,你懂不懂什么叫灵感?我刚找到一点灵感,你这一吵吵给整没了。鲁迅说了: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图财害命!别再对你爱过一辈子的老公犯罪好吗?
古:还找灵感,我的妈呀!你说你这歌词那歌词投稿都投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回了,这情啊爱的歌满大街都在唱,可那首是你老焉写的。你也不狗熊坐月子:瞅瞅你那熊胎样,这屎壳郎要能酿出蜜来,那还要蜜蜂干什么?
罗:你别老打击我好不好,说点好听的好不好,古小丽古小丽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你说我上个网聊个天怎么了,这人不都有个爱好吗?我都被你的九阴白骨爪摧残成这样了,人家谁还稀罕我。说着转过身面对观众,【脸上挠的一道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我还怎么要脸那。
古:【略带温柔的说】人都说那女人天生爱做梦,你都五六十的老头子了,咋还生活在梦中呢!你整天上网和那些妹妹在网上情呀爱的整,你说我作为你的现任老婆心里能好受吗?你咋就不换位思考呢?
罗;你要这么说话我爱听,女人的温柔是战胜男人最好的武器。老婆啊我知道你很在乎我,非常爱我。老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出轨,如果我能出轨,除非火车长腿,站起来跑。
古:那谁知道啊!火车趴着就跑这么快,那要是长了腿站起来不跑的更快吗?那更容易出轨啊?
罗;我觉得我是未来音乐界的一匹千里马,我交网友主要是寻找我的伯乐。我和他们情啊爱的聊天那就是等于演员体验生活,创造灵感,如果不情阿爱的聊天,我怎么会写出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悲歌呢?
古:你说这网上有好人吗?不都是想网点什么东西吗?你的那次跨国网恋你都和那外国娘们聊到什么程度了,不还是想骗你点钱吗?
罗:哪位金发碧眼漂亮性感的法国妹妹爱的我死去活来,夸我帅呆了酷毙了简直就是中国现代的贾宝玉了。
古:最后怎么样了,还不是让你多带些中国人民很行的钱骗你到浪漫的巴黎见面。切,中国话还没学好,就想骗咱中国农民,那娘们把中国人民银行念成中国人民很行了。
罗:法国娘们真叫愁,不亚于看见太监逛青楼啊!明知道办不成的事还办。这不闹国际笑话了吗?我不是给她回了吗,中国人民很行,中国的警察更行,欢迎来中国的监狱做客。
古:反正吧我觉得整天上网的没几个好人,别人不知道,你就不是一个好人,你说你人都快六十了,你那qq资料上却写成24岁,尤其是学历那一栏;北大的高材生,那不是十足的骗子吗?
罗:现在不流行文凭造假吗?再说我那也不是造假啊!我那是写的简称,被大学遗忘的高材生,简称北大的高材生。
古:我说你焉儿巴几的这么多年了,咋没发现你在网上这么能扯呢?
罗:我这人吧比较内秀,用现在网络上的时髦话属于闷骚性的。你说我一个准作家的水平,忽悠几个纯情少女那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吗?
古:还聊呢你,这又跟谁聊上了。
罗:南斯拉夫人。外国的一位著名的音乐鬼才。
古:什么音乐鬼才,鬼才相信呢!中国的女同胞你还没聊够啊?你还和外国的夫人聊,还和外国有钱的寡妇聊上了,好啊还拥抱了。你是不是想引发国际争端啊!
罗:拥抱是国际礼仪。这南斯拉夫人怎么成外国有钱的寡妇了。他是一位男士是音乐界的大师,我们在谈中国的流行音乐。
古:【生气的把电脑关了】你骗谁啊你,夫人会是男的,鬼才相信,南斯拉夫人不就是男的死了的贵夫人吗?那就是外国有钱的寡妇,罗老焉啊罗老焉你还想傍外国的富婆啊!
罗:【哭笑不得有气又乐】这南斯拉夫是一个外国国家的名。怎么扯到外国的寡妇上了呢?老婆啊你真是太有才了,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醋坛子老婆。唉!就我这文采,要有个支持我的老婆,我早成名人了。就我现在老在你这个醋坛子里泡着,我永远都是个酸秀才。
古:告诉你吧罗老焉,我就是一个醋坛子,永远都是一个醋坛子。今天我还告诉你,如果你在整天继续和那些娘们在网上情啊爱的瞎聊,我是给你没法过了咱们离婚,我也不当你的醋坛子了,我吃醋吃的都落下职业病了。胃胀胃酸还胃痛。走,咱们办离婚手续去。【拉着老焉的手往外走】
记者;[出场】当当当敲门问?这里是著名的词作家罗大左罗老师的家吗?
古:这里是不要脸的家。
记者:【自语】对啊!这地址上写的明明白白,大江镇南北村长城路内外胡同250号。请问大妹子在不要脸的家干什么不要脸~
古:【松开拉老焉的手,开门生气的说】今年是兔年,不会说人话吗?
记:对不起大妹子,我以前的工作是小报记者。专干不要脸的事。不是不是专门采访不要脸的人干的事。我是来采访著名的词作家罗大左罗老师的,他创作的歌词已经红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对观众自语道,多年小报记者的工作经验告诉我,这位漂亮的妹子和大左老师有绯闻】
罗:【惊讶惊喜不知所措的问】记者同志刚才你说什么?采访著名的词作家罗大左老师。我就是罗大左啊!
古:妈呀!这上网上的都上出毛病来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
罗:笔名,罗大左是我的笔名,实名罗老焉。
记:【激动的】那千真万确就是罗大左老师了,我是bbtv电视台《好歌大家唱》栏目的记者。罗老师你写的歌词已经红编网络。你现在是情歌王子,著名的词作家。我们栏目要对你做全面的采访报道。
罗:这是真的吗?哎呀老婆我太高兴了,我太激动了。【说着抱起古亲了一下】
记:【正好拿起采访相机把两人亲嘴镜头照了下来】名人绯闻,他火我也火。请问大左老师你的笔名好酷啊?让我突然想到了法西斯,你笔名为什么叫罗大左呢?
罗:咱乐坛不有个腕儿叫罗大佑吗?人家不仅会写词谱曲,歌唱的也很棒。我是他崇拜的偶像,他也是我的忠实粉丝。
记:哎呀妈啊!太了不起了大左老师,连罗大佑都是你的忠实粉丝?
罗:不对不对说反了,是我崇拜他,我是罗大佑老师的粉丝。
记:一个大左一个大右,都是罗老师。谁是谁的粉丝都一样。大左老师是怎么走上了创作歌词的道路呢?你歌词中爱啊情啊的灵感【不怀好意的看古】是不是和这位大妹子有关系。
罗:我那创作灵感和她没关系,是我和她有关系。
记:是啊?只要他和你有关系,你这创作灵感八成和她有关系。
古:谁和她有关系,我们马上要离婚了。
记;是啊?只有离了婚才可以结婚。这出了名的人第一件事就是离婚。对了大左老师,这是今夜星光灿烂唱片公司委托我转交给你的歌词创作费20000元请大左老师收下。
古:【见给这么多钱,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的妈啊!就他写的那玩意还真给钱啊,终于见到回头子了,老头子你太有才了,你今天给我挣足了钱,也挣够了面子。我还沾你的光能上那个bbtv了。
罗:我脸都被你画成这样了,那有什么面子。
记:大左老师这脸是怎么回事?
古:啊!是这样,咱们的罗老师不仅会写歌词,还非常喜欢中国的国粹艺术京剧。他这是自己设计的新型脸谱。这搞艺术不都有个献身精神吗?
记:请问大妹子你是大左老师什么人?
古:【骄傲的回答】我是你罗老师的老婆,而且是原装的,原配原配的!
记:哎呀!我的妈呀 罗老师你老牛吃嫩草啊!现在我得管你叫师娘了,主要是师娘长得太年轻了。请问您有什么永葆青春的秘诀没有?
罗:主要是他能吃醋,醋能美容啊?在座的女士们长得都这么青春阳光,是不是都爱吃醋啊?
古:主要是党的政策好,现在农村富了,农民都开着轿车压马路了,你罗老师在家就能踏上信息的高速公路了,农村变了,他在家就可以和美国的白雪公主网恋了,我平时很支持他上网聊天的。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懂得牺牲自己的女人。
罗:平时吧发现你光会吃醋,没想到也会这么快能进步。
记;那现在大左老师的歌词创作取得了很大成功,那接下来是不是把创作歌词做大做强呢?
罗:我现在准备不写歌词了,听老婆的话永远不上网了。我主要怕在上网我这脸将被毁容啊!这创作难啊!
古:对不起啊老头子,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从今以后永远支持你上网聊天。你也是为艺术而献身啊!哎呀老头子,你快把你多年的梦想给记者同志说说,让他号召大家 慕点钱什么的。
罗:那大左老师的理想一定非常远大。
罗:我要创办一个民间词作家协会,名我都想好了。叫嗷嗷待谱词作家协会。
不跟老实人玩心眼
父亲去世三年后,你来到了我家。同父亲相比,你平凡得实在是乏善可陈。可是,50岁的母亲需要一个老伴儿,而一个50岁的老人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务实本真很多——只要人好就行。
而你具备这个最基本的条件,你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具体地说,你是一个老实人。和我母亲第一次见面那天,你很难堪。因为你深知自己各方面都没有优势——房子小、工资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而且刚刚结婚的儿子一家还需要你的帮衬。
说实话,母亲也只是为了给介绍人一个面子,才决定去见你的。而最终让母亲对你产生好感的原因,是你的那手好厨艺。见面后,你说:“老李,我知道你条件好,啥也不缺,所以,没什么送你的。不管怎样,咱认识一场,你中午就在我家吃口便饭吧。”你的诚恳让母亲不忍拒绝,她留了下来。
你没让她伸一下手,然后就做了四菜一汤,尤其是那道南瓜煲肉丁,让母亲吃得不忍释筷。临走时,你对我母亲说:“以后要是想吃了,就来。我家虽不宽裕,但招待个南瓜还是一点儿都不费力气的。”
后来,母亲陆续又看了几个老头儿,可是,虽然哪一个看上去条件都比你要好,但最终母亲还是选择了你。理由其实算得上自私——她服从并照顾了父亲大半辈子,她想做一回被照顾的对象。
就这样,你和我母亲住在了一起。
那天,你、母亲,外加我还有你儿子一家三口,一起吃了一顿饭。我特意将这顿饭安排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里,表面上看是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其实是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在作祟。
但你并没有让我的炫耀得意多久,走出酒店时,你悄悄对我说:“以后咱就是爷儿俩了,你要请我吃饭就去街边的小店,在那儿我吃得饱,还不心疼。”
是你那太诚实的表情烫伤了我的虚伪,让我觉得,跟一个老实人玩心眼,就像大人哄一个孩子的糖球儿一样,已经接近了一种。
你的眼泪
你把我母亲照顾得很好,她每次见我都嚷嚷要减肥,那语气是幸福的。我犹记得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每一次我回家,她都跟我抱怨,抱怨我父亲那几乎坚守了一辈子的陋习。
你做的饭的确好吃,我在吃了几次之后,对妻子所做的饭颇有几分不满。一次,和你们一起吃饭时,我忍不住对妻子说:“下次屠叔做饭时,你在边上学着点儿。”妻子表情中并没有虚心好学的成分,反而有几分愠怒。你赶紧出来解围,你说:“我这辈子啥都做不好,就长了点儿吃的本事。你们可都是做大事儿的人,千万别跟我学。要是馋了,就回来,随时回来。这做饭的啊,最怕自己做的东西没人吃。”
那天我们走时,你包了好多你做的东西让我们带上,还把我拉到一边说:“再别夸我做的饭好吃了,说真的,谁一说我这个优点我就脸红。一个大男人,把饭做得好,其他方面草包一个,这哪算优点啊。”
回家的路上,我跟妻子复述了你的话。她说:“他这个人,天生伺候人的命,天生就愿意低到泥土里。咱妈有福气,老了老了,当把皇太后。”我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感受妻子对你的轻贱,心里并不想替你辩解什么。毕竟,你始终是个外人嘛。
我搬新家的那天,你和母亲来给我们燎锅底。你严格地按照民间燎锅底的习俗,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可是,等到吃饭时,你却没有出现在主座上,到处都找不到你。打你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像是掐算好了时间,等宾客散去,你回来了,仔细地收拾着那些狼藉杯盘,将剩菜剩饭装在你事先准备好的饭盒里,留着回家吃。
母亲不希望你这么做,觉得委屈了你,你小声对她嘀咕:“晚上我给你新做,这些我吃。”母亲说:“干吗天天吃剩菜剩饭呢?你知不知道我见你这样,心里很难受。”“你千万别难受,让我看着这么浪费我心里才不舒服呢。树赞(我的名字)的钱都是辛苦换来的,咱帮不了孩子,那就尽量帮他省点儿。”
你的话,让我母亲心疼了很久,然后她决定告诉我。听着母亲在电话里替你说好话,我内心的感受很复杂,同时也为自己的这份复杂感到惭愧。
渐渐地,对你的好感越来越浓。有时候,甚至有一些依赖,你总是无声地为我们做很多事——换掉家里的坏水龙头;每天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母亲住院时,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直到出院后才告诉我们。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也会病倒,而且病得那样严重。你在送我儿子去幼儿园的路上轰然倒下——脑血栓,半身不遂而卧床。
我,还有你的儿子,起初对你的治疗都很积极,我们希望你可以好起来,依然可以像从前那样为我们服务,任劳任怨地。可是,你再也没有站起来。原先只会微笑的你,变得无比脆弱,总是流眼泪,我母亲照顾你,你哭;你儿子给你削水果,你哭;我们推着轮椅带你去郊游,你哭;多次住院,看着钱如流水般被花掉,你哭。
终于有一天,你用剃须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切了下去。抢救了5个小时,你才从死亡线上挣扎着回来,很疲惫,也很绝望。
世态炎凉
没有想到的是,先我弃你而去的,是你的儿子。他开始很少来看你,直至后来连面都不肯露一下。每次打电话,他都说自己在出差,回来就过来看你。
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要和你分手。你们本来也没有登记,就是一拍两散的事情。母亲跟我说:“我老了,照顾不动他了。妈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能捡个残爹回来,做你的拖累。”
这就是冰冷的现实。我不想让母亲去做这个恶人,于是我狠狠心,决定由我来说出分手的话。我对躺在医院里的你说:“屠叔,我妈病了。”你的眼泪又是夺眶而出,曾几何时,你的眼睛就是一个开关自如的水龙头。我尽量做到不为之所动。“你知道,我妈也一把年纪了。这些日子,她是怎么对你的,你也看见了。”你继续流着眼泪点头。
“屠叔,我们都得上班,我妈身体又不好。你看能不能这样,出院后,你就回你自己的家,我帮你请个保姆。当然,钱由我来出,我也会经常去看你。”
话说到这里时,你不再哭了。你频繁地点头,含混地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不用请保姆,不用……”
走出病房,我在医院的院子里还是流了眼泪,说不清是解脱后的轻松,还是心存愧疚的疼痛。我去了家政公司,为你请了一个保姆,预交了一年的费用。然后,去了你家,请了工人把你的家重新装修了一下。我在努力地做到仁至义尽。不为你,只为安抚内心的不安。
你出院回家的那天,我没有去,而是让单位的司机去接的你。司机回来后对我说:“屠叔让我跟你说谢谢,就算是亲儿子,也做不到你这一点啊。”
这些话,多少安慰了我,我感到了一丝轻松。可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得太久。
带你回家
你不在的那个春节,过得有些寂寥。再也没有一个人甘愿扎在厨房里,变着花样地给我们做吃的。我们坐在五星级酒店里吃年夜饭,却再也吃不出浓浓的年味。儿子在回家的路上说:“我想吃爷爷做的松鼠鲤鱼。”妻子用眼睛示意儿子不要再说话,可是,儿子反而闹得更凶:“你们为什么不让爷爷回家过年?你们都是混蛋。”妻子狠狠地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可是,那耳光却像打在我的脸上,脸生生地疼。
儿子的一句话,让我们曾经自以为的所有心安都土崩瓦解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的眼睛也红红的。
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多么不愉快的大年三十。我无比怀念去年你还在我们家的那个年——一个家的幸福温馨,总是建立在有一个人默默无闻地付出,甘当配角的基础上。今年,配角不在了,我才知道,戏很难看,极为无聊。
不知道在这个夜晚,屠叔,你跟谁一起过?又是否也会想起我们?会不会为我们的无情,心生悲凉!
新春的钟声敲响后,我还是驱车去了你那里。你步履蹒跚地给我开了门,见到我,嘴上在笑,眼里却有了泪。走进你冷锅冷灶的家,我的眼泪再也没有止住。我拿起电话,打给你的儿子,大骂一通之后,开始给你包饺子。保姆回家过年了,给你的床头预备了足够吃到正月十五的点心,我再次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娘。
热气腾腾的饺子终于让你的家里有了一丝暖意。你一口一个地吃着饺子,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打开那瓶之前送给你的五粮液,给你和我各倒了一杯。酒水下肚,我说了许多话:“屠叔,你不能怪我,我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云云。”你一直在点头,依然还是那句话:“你比我亲儿子都要亲。”
我在初一的凌晨摇摇晃晃地离开你的家,喝了酒,只好把车停在你的楼下,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满目凄凉。手机响,是妻子打来的:“你在哪儿?”我再次发了火:“我在一个孤寡老人的家里。我们都是什么人啊?人家能走能动时,咱利用人家;人家现在动不了,咱把人家送回去了。咱良心都让狗吃了,还人模狗样地仁义道德,我呸!”
站在大街上,我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骂够了,骂累了,我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背起你就往外走。你挣扎,问我:“你这是干吗?”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你说:“回家。”
爷爷是用来疼的
你回来了。最直接表达高兴的,是我的儿子。他对你又搂又亲,吵闹着要吃松鼠鲤鱼,要吃炸麻花,要做面人小卡。
妻子把我拉到小屋,问我:“你疯了?他儿子都不管他,你把他接回来干吗?”我不再发火,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他儿子做得不对,那是他的事,不应该成为咱放弃屠叔的原因。我不能要求你把他当成亲公公,可是,如果你爱我,如果你在乎我,就把他当家人。因为在我心里,他就是家人,就是亲人。放弃他,很容易,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我想活得心安一点儿,就这么简单。”
同样的话,说给母亲听时,她泪如雨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儿子,妈没想到你这么有情有义。”我说:“妈,放心吧。话说得难听一点儿,就算有一天,你走在屠叔的前面,我也会为他养老送终。再说白一点儿,以我现在的收入,养个屠叔还费劲吗?多个亲人,有什么不好呢?”
不一会儿,我的儿子进来了,进来就求我:“爸爸,别再把爷爷送走了。以后,我照顾他,以后你老了,我也照顾你。”我把儿子搂在怀里,心里一阵阵惊悸,还好,还好没有明白得太晚,还好没在孩子心目中留下一个不孝之子的印象。
“爷爷嘛,就是用来疼的,怎么能是用来送走的呢!”我含泪跟儿子开了句玩笑,给他吃下了定心丸。
你不是家庭的配角
你渐渐地安静下来,不再哭了,每天都坐在轮椅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我,对你很挑剔:“屠叔,今天这套衣服穿得有点儿不帅啊,稍微有点儿配不上我妈。”“屠叔,几天没擦地板了,不是我说你,越来越懒了啊。”我没大没小地跟你开玩笑,你乐得合不拢嘴。
一天,你把我叫到你的房间,从被子下面拿出一个存折。你说:“这钱,给你。我知道,为我治病你花了很多钱,这点儿钱根本不够。而且给你钱,也没有让你管我老的意思,就是屠叔一点儿心意……”我说:“屠叔,你不用说了,我收下。”你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拿着这张存折,我找到了你的儿子,把存折和密码告诉了他,我对他说:“这是屠叔给你的,他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我没别的意思,就希望你隔三岔五去看看他,不要等到哪一天他没了你再想看,到时候你只能在梦里折磨自己。还有,我这次找你也是想告诉你,放心吧,屠叔的老,我来养。”
我没有告诉你那些钱的去向,我知道,接受可能会让你更好过一点儿。
那天,你的儿子带着妻子、孩子来看你,你虽然没有流露出抱怨的意思,可是,从你们的言语之间,我还是看到了生疏的痕迹。说实话,我的内心居然充满了一点儿小小的得意。亲生又怎样?人与人之间,只有关爱,才可以亲近。就像我和你,现在,可以开各种玩笑,也可以托付各种心事。这些,岂能用得失来衡量!
母亲和你正式地登记结了婚。这之后,每个周末,不管有多大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都会风雨无阻地回家——你和我母亲的家。等待我们的永远是一桌很家常、很可口的饭菜。你居然能做饭了,虽然是在轮椅上,这在别人看来实在是个奇迹,但是,我们却对此习以为常,觉得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生命不息,为儿女操劳不止。你乐在其中,我们,也安于享受。
一辆摩托车停在学校门前。车手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衣着入时,有很明显的城市青年气质。他叫余力强。
余力强(回头):中午要我接你吗?
一个同样年轻秀丽的女子吴洁从后座下车。
吴洁:不用。我坐公交车回去。。
余力强:那我走了。
吴洁:拜拜。
余力强驾车离开。
一群小学生走近,纷纷叫着:吴老师好。
吴洁:好。
2:吴洁边走边和同事打招呼。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老师从后面赶上,拍了拍吴洁肩膀。
吴洁:赵慧!我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上哪去了?
赵慧:有点事。我看你挺滋润啊,气色不错。
吴洁:又忽悠我。。
两人说笑。此时校长胡云江迎面走来。他是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很黑,眼睛很亮。
吴洁:校长早。
胡云江:早。(扫赵慧一眼)
赵慧转过脸去。不理胡校长。
胡云江走远。
3:吴洁带学生早读。书声琅琅。
4:对面教室里,赵慧也在带学生早读。
5:早读完毕,吴洁去办公室,再楼梯拐角处碰到胡云江。
吴洁:校长忙呢.。
胡云江:嗯。——吴洁,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吴洁:什么好消息?
胡云江:今年的优秀教师我推荐了你。
吴洁(笑):谢谢您。
胡云江(拍拍吴洁肩膀):大家都反映你这段时间工作努力。
吴洁(笑):——
胡云江(整理她衣领):好好干,会有前途的。
吴洁(不大自然):我会的。
胡云江(抚摸她肩膀):优秀教师的奖金比去年翻了一倍。
吴洁(慌乱地):哦。
胡云江:发了奖金要请我喝酒的哦,是我竭力推荐你的。
吴洁(苦笑,东张西望):我忘不了您.。尹果!
一个戴眼镜,瘦弱的女老师上楼来。
胡云江放开了吴洁,走了。
尹果和吴洁相对尴尬。
6:吴洁在办公室。
想到胡校长推荐自己当优秀教师的事情,不禁独自微笑起来。
7: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次序离校。
吴洁收拾东西,出了教室门。
胡云江拦住了她。
吴洁:校长!您有事?
胡云江: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和你谈谈。
吴洁(坦然):好。
赵慧从一旁经过。
赵慧(大声):吴洁,我看见你老公了,正在楼下等你呢。
吴洁:哦,麻烦你叫他上来等我。
胡云江:既然你老公来接你,那你就走吧。我们改天再谈。
吴洁:好。
8:吴洁下楼。
楼下没有余力强。
吴洁愕然。
赵慧骑着自行车经过。
吴洁:赵慧!你不说看见我老公了吗,他在哪儿?
赵慧(狡黠一笑):对不起,我看错了。
吴洁瞪着赵慧,赵慧骑车走了。
9:午饭时间。余力强父母家。
余力强边吃饭边看电视里的拳击比赛。
余母(给吴洁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吴洁:谢谢妈,我自己来。
余父(很威严地,对余母):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照顾!
吴洁毫不介意地一笑。
10:夜晚。吴洁家。
吴洁再台灯下备课,余力强玩电脑游戏。两人的桌子挨着。
余力强一边玩一边把手搭在吴洁肩上,很迷恋地看着她。
11:深夜。余力强睡着了。
吴洁大睁双眼,想着白天的事。
(回放)
胡校长:今年的优秀教师我推荐了你。
胡校长的手放在吴洁的肩上。
(回放)
吴洁(对赵慧):我老公在哪儿?
赵慧:对不起,我看错了。
吴洁烦恼地翻了个身。
12:学校。胡校长办公室。
胡校长关上门。
胡校长:吴洁,坐下。
吴洁坐下。胡校长坐在她对面很近,吴洁不禁向后畏缩。
胡校长:你的优秀教师已经批下来了。
吴洁感激的一笑:谢谢您。
胡校长伸手抚摸她的腿。
吴洁猛地站起身来。
胡校长盯着她。
吴洁(隐忍地):我还有课,先走了。
胡校长:你怎么撒谎呢?我查过了,上午没有你的课。
吴洁(委屈地而恐惧):我——
胡校长:吴洁,我很喜欢你。只要你听话,好好上进,你会前途无量的。
吴洁(神情木然):我走了。
吴洁离开。
胡校长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
13:晚上。吴洁家。
吴洁备课,余力强在打游戏。
吴洁的手机短信提示声。
吴洁拿过手机一看,是胡校长发来的一条黄色短信。
她脸色一变,却不发作,迅速删除。
余力强:谁的短信?
吴洁:没谁,就是那种群发的流氓短信。
余力强:给我看看。
吴洁:我删了。那种下流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余力强看她一眼,继续打游戏。
14:次日早晨。
吴洁在学校门口遇到胡校长。
吴洁(情不自禁地)校长早。
胡校长(尊严地,目不斜视);嗯。
吴洁走开,神情沮丧。
15:半个月后,学校礼堂。
主持人:下面请荣获“优秀教师”称号的老师上台领奖,由校长胡云江同志颁奖。
掌声。
吴洁和几名老师上台领奖。大部分是女老师。
胡云江依次颁奖。
来到吴洁面前时,胡云江给她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红色缎带,手在她胸前停留了一会,笑。
吴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16:下班路上。
几个年轻女教师一起骑车回家。
王勤:吴洁,发奖金了,请客啊!
另外几人起哄:请客!请客!
吴洁(强笑):好啊,说去哪儿吧。
王勤:老地方,“海一处”吧。
17:一间饭店,招牌上写着“海一处”。
雅间里,女老师们研究菜单。
吴洁(打手机):余力强,我在饭店呢,同事们哄我请客。你也来吧。
余力强:好容易当回优秀教师,发几百块钱,就这么给吃掉了?
吴洁:这是老规矩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当优秀都要请客。
余力强:那我就不去了。
吴洁:吃晚饭还要唱歌,我可能回去很晚。
余力强:知道了。好好玩吧。
18:老师们碰杯。
19:在卡拉ok。
在包间僻静处的吧台上。
吴洁和赵慧相对而坐。
20:一个老师大声唱着歌。另外几个鼓掌起哄。
21:赵慧:吴洁,我要调走了。
吴洁:什么,你要调走?调哪儿去?
赵慧:广宁区五小。
吴洁:啊?广宁区在南城,离你家多远啊。你每天坐车都要一个小时。
赵慧:是啊。
吴洁:你究竟为什么要调走?
赵慧:为了——为了——躲开胡云江。
吴洁:——
赵慧:吴洁,你要小心他。
吴洁: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慧:要是我没看错,他盯上你了。
吴洁:我有什么让他盯上的?
赵慧:你不用跟我装糊涂。——反正我要走了。
吴洁:有这么严重吗?
赵慧:你早晚会知道事情会多严重。
吴洁:到底怎么了?
赵慧:胡云江以为他是学校的土皇帝,而学校所有的女老师都是他的三宫六院。
吴洁惊悚。
22:傍晚。
吴洁和余力强在海边散步,涛声阵阵。
余力强:你怎么总是不高兴?
吴洁:没什么。
余力强:有事跟我说啊。
吴洁:赵慧调走了。
余力强:调走就调走呗,值得你这样?
吴洁看看他,不再说话。
23:学校。
吴洁拿着教案去教室,经过校长办公室。
吴洁随便向内一看,见尹果在里面,胡云江正拍着她肩膀。
胡云江:小尹,这学期你们班成绩不错,我准备送你去北京进修一段时间。
尹果:谢谢您!
吴洁若有所思。
24:吴洁在办公室批改作业。
电话响了。
吴洁(接听):哪位?
胡云江:我胡云江。吴洁吗?
吴洁:是我。
胡云江:来我办公室一趟。
25:胡云江办公室。
吴洁进来,胡云江把门关上。
吴洁惊恐。
吴洁:您有事吗?
胡云江:没事,和你随便聊聊这段时间的工作。
吴洁只得坐下。胡云江坐在她身边。
两人闲聊。
26:胡云江突然抓住吴洁的手。
胡云江:吴洁,你的手长的好秀气呦。
吴洁(厌恶,忍耐):是吗?
胡云江:我一看就想咬一口。
胡云江在吴洁手上咬了一下。
吴洁猛力夺回。
吴洁(还是忍耐):您别闹,让学生看见。
胡云江:开个玩笑,你别紧张嘛。我这个人不爱摆架子,就喜欢同事之间开开玩笑,活跃气氛嘛。
吴洁:(强笑):校长,我还有作业没批,先走了。
吴洁起身。
胡云江突然抱住她,强吻她。
吴洁奋力挣扎。
胡云江:小吴,我好喜欢你,让我亲亲,就一下。
吴洁推开胡,同时一记耳光打在胡云江脸上。
两人都愣了一会。
吴洁夺路而逃。
胡云江抚摸自己的脸,痴笑。
27:吴洁怒冲冲回到办公室。
老师们愕然。
尹果:吴洁,你怎么了?
吴洁咬牙,不说话。
28:晚上。
吴洁洗完澡,用吹风机吹头发。
手机响了。
吴洁看手机短信。是胡校长。
短信显示: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
吴洁删除。
余力强穿着浴袍进屋,拥抱吴洁。
吴洁推开他。
余力强:你怎么了?
吴洁:对不起,我今天不舒服。
余力强:好好好,我不勉强你。
29:吴洁躺在床上发呆。余力强打游戏,神态冷漠。
吴洁的手机又响了。
吴洁拿起手机,又是胡云江的短信:你对我如此残忍,我只好在梦里拥有你!
吴洁苦恼地闭上眼睛。
吴洁回复短信:晚安!
胡云江的短信:求你明天对我温柔一点。
余力强(回头):你跟谁聊这么热闹?
吴洁(删除短信):同事。
余力强:给我看看。
吴洁:怎么还怀疑我?
余力强:给我看看。
吴洁:有什么好看!
余力强过来抢手机。吴洁扔到床上。余力强捡起一看,变了脸色。
余力强:你为什么删了信息?到底谁发给你的?
吴洁无言以对。
30:学校。上课铃响。吴洁走上讲台。胡云江进了教室。
胡云江(笑眯眯):小吴,我来听你一堂课。
吴洁(苦笑):欢迎。同学们,欢迎胡校长。
小学生们鼓掌。
吴洁讲课。
胡云江坐在后面,肆无忌惮打量吴洁。
吴洁汗流浃背。
31:下课铃声响。
小学生们一拥而出。
吴洁低头收拾讲义。胡云江走上讲台。
胡云江:小吴,你讲的不错。——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胡云江伸手去摸吴洁脸上汗珠。
吴洁厌恶地闪避。
胡云江:哎,你怎么总躲着我,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吴洁(狼狈,苦笑):您又说笑了。
胡云江突然凑近,在吴洁脸上一拧。
胡云江(凶狠的):我就是老虎,早晚吃了你!
吴洁握紧拳头,怒目相对,终究没有反抗,愤然离开。
32:吴洁出门撞上尹果。
尹果:你怎么了?
吴洁不说话,匆匆跑开。
尹果抬头看见胡云江,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33:吴洁独自坐在海边,苦苦思索。
大海惊涛拍岸。
吴洁埋头哭泣。
34:胡云江的短信源源不绝地发到吴洁手机上。
吴洁正要删除,忽然沉思。
她选择了保存。
35:星期六。
吴洁睡懒觉。余力强在外边跑步。
余力强回家,洗漱。吴洁醒来。
吴洁:余力强,今天去你家吃午饭吗?
余力强(冷漠):不回。
吴洁:那咱俩自己做?
余力强:我不在家吃。
吴洁:那咱们出去吃。
余力强:我自己出去吃。
吴洁:你去哪儿?
余力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洁(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力强:既然你打算保留一点隐私不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保留一点隐私不让你知道?
吴洁(气恼,失望):那你保留好了。
余力强穿好衣服走了。
36:吴洁听到余力强关门的巨大声响,闭上眼睛。
37:中午。墙上的钟表指向十二点。
吴洁没有做饭,站在窗前,眺望外边。外面是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
吴洁神情怅惘。
38:吴洁打电话。
余力强母亲接电话:喂?
吴洁:妈?
余母:吴洁啊,怎么不过来一起吃饭?
吴洁:我有点事,不过去了。余力强呢?
余母:在呢。力强!
余力强(正在看电视,不耐烦的):我看球赛呢,没空!
余母:看这孩子!吴洁——
吴洁:哦,没什么事,让他看吧。妈,再见。
余母(挂机):力强,你俩怎么了?
余力强(烦躁):没什么!
39:吴洁下楼,买了一包方便面。
秋天的黄叶在她头上旋转,飘落。
40:吴洁在厨房煮方便面。
胡云江的短信到了:宝贝,在干什么呢?想你,吻你!
吴洁看了片刻,将短信保存。
吴洁双手颤抖起来。
她从碗橱里拿碗盛面,失手将碗摔在地上,碗没有碎。
吴洁捡起碗来,摔在地上。碗碎了。
41:黄昏,余力强没有回来。
吴洁关了电脑,坐在沉沉暮色之中。
夕阳的一抹余晖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态悲凉而镇静。
42:墙上的钟表指向深夜。吴洁睡着了。
门打开了,余力强回来了。门廊开着灯。
余力强悄悄看了看睡着的吴洁,在客厅呆了一会。
他看到茶几上的吴洁的手机。他迟疑片刻,拿过手机。
余力强看到吴洁存在手机里的短信。都是胡校长发给她的。
43:昏暗的灯光照在余力强脸上,他愤怒到了狰狞。
44:余力强把短信转到自己手机上。
45:余力强进了卧室,开了大灯。
46:吴洁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的醒过来,捂住了双眼。
余力强厌恶的看着她。
47:吴洁渐渐适应了灯光,坐起身来,看见余力强。
吴洁:你回来了。
余力强:嗯。(把手机扔到床上)
吴洁拿起手机一看,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
48:余力强(怒极,反而平静):他是谁?你们多久了?
吴洁:你误会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力强(鄙夷):别来这一套,总要敢作敢当嘛。你放心,我不打你。我们好说好散。你告诉我那人是谁。
吴洁:没有什么那人,你别乱想。
余力强:那他妈的这些短信是谁发给你的?总不是我发给你的吧!
吴洁:(迟疑)
余力强:说啊!
吴洁:是胡校长。
余力强愣住。
49:吴洁开始讲述胡云江对她的侵扰。
余力强面色阴沉的听着,半信半疑。
50:吴洁讲完了。
余力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洁:你不相信我?
余力强:明天我就去找这个王八蛋,我揍死他!
吴洁(慌乱):不,你别去!
余力强:怎么,他欺负我老婆,我还得忍气吞声?
吴洁:你到学校去大闹一场,结果又能如何?这种事情一旦传开,满城风雨,也许胡云江毫发无损,我倒臭名昭著了。
余力强:那怎么办,就这么下去?
吴洁(叹气):我想好了,我调走。
余力强:这倒像是你做了亏心事,还没天理了?
吴洁:也许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女人几千年过的就是没天理的日子。
余力强:你想好往哪儿调了?
吴洁:没有。
余力强:那不是白说吗?调动有那么容易?又要花钱又要托人,还不定找个什么单位,也许还不如这一个!
吴洁:只要没有胡云江这样的上司,其他我都能接受。
余力强(烦躁,厌恶):那随你便。
51:余力强起身穿上外套。
吴洁:你去哪儿?
余力强:我到外边走走。
吴洁:天这么晚了,别出去了。
余力强:你别管我!
吴洁沉默。
52:吴洁呆坐等候余力强。
余力强在空空的小区里走着,神色阴沉。
他又拿出手机,看着刚才转过来的短信,咬牙切齿,喃喃咒骂。
他抬头望天,闭上眼睛沉思。
53:次日清晨。
学校。
吴洁在教室上课,下面一群小学生端坐。
胡云江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玩电脑游戏。
54:余力强在学校门外站着,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打手机。
余力强:胡校长吗?
胡云江:是我,您哪位?
余力强:您在办公室吗?
胡云江:在。你有事吗?
余力强挂了电话。
55:余力强来到胡云江办公室。
56:余力强来到胡云江办公室,敲门。
胡云江:请进。
余力强进门,关门。
胡云江(警惕):你是谁,关门干什么?
余力强:我是吴洁的丈夫。
胡云江(楞了一下):你有什么事?
余力强冷酷地一笑。
57:小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
胡校长和余力强对坐谈话。
胡校长态度强横。
余力强突然跃起,扑上去抓住胡校长,胡校长庞大的身体顿时离地而起。
胡云江欲呼救,余力强死死扼住他的脖子,膝盖在他腹部一顶。胡校长脸色渐渐紫涨,露出求饶的神色。
58:吴洁带领学生读书,书声琅琅。
59:余力强放开了胡云江,胡云江痛苦地喘息。余力强鄙夷地看着。
60:余力强拿出手机给胡云江看,胡云江呆住。两人对峙良久。
61:胡校长泄了气,写下一个纸条递给余力强。
62:余力强驾驶摩托车离开学校。
63:吴洁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城市的马路上穿行。
她来到一所小学前,请见校长。谈了一会,校长摇头,两人握手告别。
64:吴洁坐着公交车在城市穿行。
他又来到一所小学,请见校长。校长是个中年女性,冷淡拒绝。
65:雨天。吴洁乘坐出租车,来到一所私立贵族小学。
过后她失望地离去。
66:夜里。
余力强打游戏。
吴洁洗了澡,穿着浴袍,坐在余力强身旁,神情疲倦。
吴洁:累死我了。
余力强不答话。
吴洁:你怎么不问我联系工作的事情?
余力强(敷衍地):联系好了吗?
吴洁: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余力强(冷笑):你别浪费精力了,就在这学校干下去吧。
吴洁:你说什么?
余力强:到哪都一样,也许还不如这里。
吴洁:可是胡云江——
余力强: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正颜厉色地拒绝过他,他才得寸进尺。以后他再发流氓短信给你,你就回一句:去。我都不信还有下一次。
吴洁: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一直在迎合他?
余力强:你迎不迎合他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成年人,你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我不想多管。
吴洁(惊诧地忘了生气):你究竟想说什么?
余力强:我什么也不想说。
吴洁愤然起身,走了。
余力强不为所动,继续打游戏。
67:当夜二人分居。
余力强打着呼噜,吴洁彻夜不眠。
68:早晨吴洁蓬头垢面发呆。
余力强穿着短裤背心在外面跑步。
69:两人互不理睬,分道扬镳各自去上班。
70:吴洁在学校遇到胡校长,胡校长斜睨她一眼,不予理睬。
吴洁纳闷,却如释重负。
71:吴洁给(赵慧打电话):赵慧,你们学校缺不缺老师?
赵慧:你想来?
吴洁:是。
赵慧:我帮你问问。
吴洁:谢谢你。
72:吴洁和尹果在办公室对坐。
桌上电话响起,吴洁接听。
吴洁:喂?——哦,校长。好的。
吴洁把电话递给对面的尹果。
尹果(神色惶然):校长。啊?谢谢您。——什么,即然这样,我就不去了,让王勤去吧。——不不不,我晚上有事,我不去了。——喂?
尹果颓然挂上电话。
吴洁:他说什么?
尹果:他说让我去北京进修,又说王勤也想去。我说那让王勤去好了。我不争这个。他说今晚请我和王勤几个人吃饭,一起沟通沟通。
吴洁:你去吗?
尹果:我不想去。
吴洁:那就别去。
尹果:可是——
吴洁沉默。
73:晚上,一间咖啡馆。
吴洁和赵慧对坐。
吴洁:怎么样,我能调到你们学校吗?
赵慧:我问了校长,校长说确实缺老师,可是学校的编制已经超了。
吴洁发呆,叹气。
赵慧:跟咱们学校一样,干正事的人手不够,后勤闲杂人员太多。
吴洁:那我再找吧。
赵慧:真的干不下去了?
吴洁:连一天也干不下去了。我现在一看见那老流氓的嘴脸就恶心,害怕。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想,又要到学校去见他了,我恨不得消失在空气里!
赵慧(苦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走的。
吴洁:我们在这个学校工作,究竟有什么罪过,要被那老流氓一个个逼走,否则就只能忍受他的?为什么走的不是他?
赵慧:你知道吗?我调走之前,曾经到市教委反映过胡云江常年骚扰我的情况。
吴洁(意外):啊?教委怎么说?
赵慧:教委说先要调查。一个月后,把我调走了。
吴洁若有所思。
赵慧:教委的人把我批评一顿,让我说老实话,当老实人,不要兴风作浪,玷污了人民教师的称号。唉。
吴洁:胡云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赵慧:你说呢?
74:吴洁和赵慧所处咖啡馆对面的一家酒楼包间中。
胡云江坐在三个年轻女老师中间,满面酒红,得意洋洋。
胡云江:来,尹果,咱俩喝个交杯酒。
尹果: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胡云江:不给我面子?那我灌了!
胡云江搂住尹果欲灌。尹果的眼泪下来了。
王勤:胡校长,尹果脸皮薄,交杯酒就免了吧。
胡云江:也行,她一口喝干就把交杯酒免了。
尹果只得勉强喝下,突然捂住嘴巴往外跑。
胡云江哈哈大笑。
胡云江:王勤,咱俩来个交杯酒。
王勤:好的,校长大人。
胡云江和王勤喝交杯酒。
75:酒楼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余力强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郎对坐。女郎衣着入时,神态轻佻。
余力强殷勤地给女郎夹菜。
女郎:你老婆要是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会不会跟你离婚?
余力强:她没资格管我,自己都不老实。
女郎:哦,她也有情人?
余力强:你别提这些扫兴的事行不行?
女郎:我想知道嘛。
余力强:哼。以后我跟她各过各的,各玩各的,谁都不管谁!
女郎(鄙夷):所以我不结婚。
76:深夜。
余力强骑着一辆崭新的大摩托车回来。
余力强洗漱后躺下。
吴洁进门,开灯。
吴洁: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余力强:你管我呢!
吴洁:我是你老婆,凭什么不能管你?
余力强:你只有在管我的时候才是我老婆,平时呢?
吴洁:你这些日子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究竟为什么?我怎么得罪你了?
余力强:我懒得跟你说!
吴洁(拉下余力强的被子扔到地上):你必须说,你不说清楚了咱们谁也别睡觉!
余力强:好啊,那你先说说你跟胡云江的事。
吴洁(震惊):我跟胡云江?你疯了吗?
余力强:别装的那么像,好像自己多纯洁似的。我问你,你说胡云江骚扰你好多次,你问什么不一开始就反抗?
吴洁:我——
余力强:还是想跟他有一手,好在学校干的顺利是吧?
吴洁气结不能言。
余力强:让我说对了吧。
吴洁呆了。
77:两人对峙。
余力强气的胸膛起伏,吴洁反而静默。
吴洁:余力强,你有情人了是吗?
余力强:你放屁!
吴洁:你太粗鲁了。你有情人没有关系,只是请你不要欺骗我。更不要试图用攻击我的伎俩来掩饰。
余力强:这话我说更合适吧。
吴洁:你认定我跟胡云江有关系是吗?
余力强:要是没关系,你去法院告他啊!你敢去说明你清白。你敢吗,你敢吗?
吴洁:余力强!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是没想过去法院,之所以不去,固然是因为我爱惜自己的名誉,主要还是为了你!
余力强:哈,看我老婆多爱我。谢谢你,我不需要。吴洁,从此咱俩各玩各的,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吴洁:这样和离婚有什么区别?
余力强:离婚?哼,我不想离婚。
吴洁:离了婚你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余力强:那房子是咱俩一起买的,还欠银行贷款没还完呢,离了婚算谁的?
吴洁(气愣):就为了房子?
余力强:都市里的人有一半是为了房子活着的,脸要不要倒在其次。
吴洁:余力强,如果你真觉得我去法院才能证明我的清白的话,那么我明天就去找律师。
余力强:不行,我不许你去!你敢去咱们就彻底完结!
吴洁:你究竟什么意思?我不去法院你说我心虚,我去法院你又不让,那你让我怎么办?
余力强:我让你老老实实待着!你不是要办调动吗,办的怎么样了?
吴洁:我找不到接收的学校。
余力强(冷笑):那就在这个学校干下去吧。胡云江不敢再骚扰你了。
吴洁: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再骚扰我了?
余力强:我知道就是知道。好了,我困了,你也睡觉去吧。
余力强伸手关灯,躺下睡觉。
吴洁僵在黑暗中。
78:办公室。
吴洁呆望着窗外。
王勤走进来。
王勤(凑近吴洁):你这些日子脸色可是越来越差,到底怎么了?
吴洁:没什么。
王勤: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跟余力强吵架了?
吴洁:没有。
王勤:有事跟我说啊。
吴洁:没有。
王勤:我是来告诉你,下个月咱们大学同学要搞一次聚会,你去不去?
吴洁:我不去了,你去吧。
王勤:大家都好多年没见了,叙叙旧不好吗?你不想岳明吗,上学的时候你俩那么好。
吴洁:我们也好久没有联系了。她去吗?
王勤:你要去她肯定去。
吴洁:我看看吧。
79:大雪天。
城市的道路上,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挤满了公路。
吴洁坐在一间饭店临窗的位置上,盯着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俱乐部。俱乐部的大灯箱闪烁着几个字“奥强健身”。
80:吴洁继续等待,雪越下越大。
俱乐部大门开了。余力强拎着摩托车头盔走出来。靠在车上抽烟。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一个衣着光鲜的女郎走出来。
余力强迎上前,揽住女郎,两人上了摩托车,消失在大雪之中。
吴洁在对面呆呆看着。
81:吴洁在雪地上走着,神态黯然。
82:学校。
吴洁抱着教案从教室回办公室,听到两个老师聊天。
教师甲:你知道吗?王勤提教导主任了。
教师乙:是吗?这么年轻就当主任。
教师甲:哼。不一定有水平才能提拔,也可以另辟蹊径嘛。
教师乙:(暧昧而鄙夷地一笑)
吴洁快步离去。
83:一间饭店。
王勤请客,庆祝她高升教导主任。
同事们举杯。
一起:干杯!
84:夜色阑珊。王勤和吴洁等人从饭店出来。
对面歌厅中走出来一男一女,亲密地搂在一起。
王勤:哎,吴洁,你看那个男的,怎么那么像你家余力强?
众人一起抬头。
对面的男女也抬头看过来。
是余力强和他的情人。
众人一起看向吴洁。
吴洁木然。
85:夜里。吴洁家卧室。
吴洁背对着余力强。余力强吊儿郎当地抽烟。
吴洁:事已至此,我们再拖下去还有意义吗?
余力强:什么意思?
吴洁:我们都该活的干净一点。你可以搬走了。
余力强:凭什么是我搬走?房子有我一半。
吴洁:我把一半的钱给你。你走吧。星期一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余力强:你着什么急,急着改嫁给谁?胡云江?
吴洁(不齿,冷漠)
余力强:吴洁,你何必这么固执呢?离婚干嘛,费时费力的。咱们这么过着不好吗?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你我发现彼此仍然有感情,仍然能够白头偕老。
吴洁:没有这种可能。
余力强:话不要说这么绝。万事皆有可能。
吴洁:你出去,以后这间屋子就是我的,你不要随便进来。
余力强:ok。不过我要搬走电脑。
吴洁(看着余力强搬电脑):星期一。你别忘了。
余力强:我不同意。
吴洁:那我给你房子。星期一。
余力强(出门):你越心急火燎想离婚,我就越不满足你。
吴洁用力关上门,气得浑身战栗。
86:余力强一边抽烟一边打游戏。
他脸上有种沧桑悲凉的神情。
87:学校。
吴洁在楼道里走着,忽然校长办公室门开了。
胡云江:吴洁你进来。
吴洁(戒备地):……
胡云江忽然伸手把吴洁扯进屋里,关门。
88:胡云江抬手掐住了吴洁的下巴。
吴洁挣扎。
胡云江死死按住吴洁,强吻她,手在她胸前乱抓。
吴洁愤极,抬腿,膝盖撞在胡云江裆间。
89:胡云江吃痛,松开吴洁,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吴洁迅速抬手还击,胡云江抓住她手腕。
吴洁动弹不得,热泪模糊。
90;胡云江:你这个装腔作势的!骗子!呸!
吴洁闭上眼睛,不愿看见胡云江。
胡云江:你跟你老公是一对!怎么样,他不要你了吧?告诉你,他把你卖给我了。我真替你丢人!他现在又找上别的女人了,你不寂寞吗?别客气,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我会帮你解决的。你功夫不错吧?
91:吴洁完全被打垮,仿佛坠入梦魇,神情涣散地看着胡云江。
吴洁(喃喃):你这样对我,我会报警。
胡云江(鄙夷):你去呀,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我还要反告你诬陷!你这个!
吴洁:我辞职。
胡云江放开了吴洁,冷笑。
胡云江:辞职好啊,你试试。哪个学校也不会要你的,我到处有人,跟我作对就是死路一条。你还是放聪明点,哄得我高兴了,咱们的关系还有改善的余地。我也不会让你太难过。否则,当老师还是当校工扫地,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吴洁咬牙,沉默,出门。
胡云江痛快地喘息。
92:吴洁回家,关上门,失声痛哭。
93:晚上。
余力强回家,敲敲吴洁的房门。
吴洁躺在床上,开了台灯,神色十分憔悴。
余力强(笑):吴洁,还有方便面吗?借我一包,我快饿死了。
吴洁(关灯):没有。
余力强:干嘛啊,我又不是不还你了。
吴洁:出去!
余力强(变脸):你没病吧你,说翻脸就翻脸的。
吴洁开灯,拿起柜子上一个装饰陶罐,砸向墙壁。陶罐响亮地粉碎。
余力强目瞪口呆。
94:吴洁依旧躺在床上,打电话。
吴洁:王勤,帮我请几天病假。
王勤:你病啦?没事吧?
吴洁:有点感冒,没事。哦,不用来看我。你替我代课?多谢你。好的,再见。
95:吴洁神色恍惚,在家里茫茫然游荡。
96:学校。
胡云江(对王勤):吴洁请假谁批准的?她说病就病啦?有医院证明吗?
王勤(赔笑):校长大人,您别生气,吴洁一直就身体不好,爱生病。我俩从小认识,我是清楚的。
胡云江:不行,叫她自己来请假!
王勤(扶着胡云江肩膀):您干吗呀,跟她较这个真?等她病好了,我让她请您吃饭,好不好?
胡云江(受用地):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饶她这次,下不为例。
王勤:她一定会领您地情。好吧,我不耽误您工作了,再见。
王勤转身离开,胡云江伸手在她屁股上捏一下,哈哈笑。
王勤脸色一变,却回头一笑,抛个媚眼。
97:晚上。余力强到情人家,开门的是个年轻男子。
余力强变色。
男子:你找谁?
余力强:你是谁?
男子:你管我是谁?
余力强的情人从卧室出来,见状惊愕。
余力强怒目相视。
余力强:他是谁?
情人:你这幅样子干嘛?我又不欠你什么!你来我这里应该提前打招呼。
余力强:我要打招呼还看不到这一幕了呢。你是不是不同钟点接待不同
男人?
情人(恼羞成怒):余力强,我告诉你,我怎么过你管不着,就像你怎
么过我管不着一样。你要要求我当节妇的话,先想想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余力强:我怎么就没资格了?
情人:你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你老婆说了算。你来我这儿通知你老婆了吗?
余力强语塞。良久。
余力强(转身离开):烂!
情人蔑视地关门。忽见男人也穿上了皮夹克。
情人:你干嘛?
男人(开门下楼):烂!
98:余力强在酒吧买醉。几个靓丽时尚的女孩对他颇有好感,纷纷过来搭讪。余力强厌恶鄙视,结账出门。
99:余力强回家,见吴洁房门紧闭。他轻轻开门,走进屋子,只见吴洁已经熟睡,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余力强蹲在床边,久久地看着,目光渐渐温柔。
100:阳光灿烂的上午。
余力强一边刮脸,一边对镜顾影自怜。
吴洁依旧躺在床上。
余力强(笑容满面):吴洁,我妈叫咱们中午回家吃饺子。
吴洁:我不去。
余力强:去吧,好久没回家了,我妈想你呢。
吴洁(蒙头):你叫那个女人去好了。
余力强再次语塞。
101:王勤等几个女老师来看望吴洁。
余力强殷勤地沏茶,端上水果。女老师们对他十分冷淡。
余力强尴尬地挠头,坚持着坐在一旁。
吴洁:你在这儿干嘛?
余力强:看你说的,你的客人我就不能帮着招待一下?
吴洁:你不用做戏,你的事迹她们都是清楚的。出去吧。
余力强:唉,看你说的,我哪有什么事迹。我对你一向都是忠心耿耿的。是不是,王勤?
王勤(冷冷):我不知道。
余力强:姐姐妹妹们给说句话啊,我忘不了各位的大恩大德。
女老师们:好了,吴洁,看在他认罪态度积极的份上,饶他一次,记个大过算了。
王勤:不能嘴上说说就算了,先写一份检查来,再罚他做一年的饭,要色香味俱全,以观后效。
余力强:行行行,别说一年,就是给吴洁做一辈子的饭,我也心甘情愿。
女老师们都感动了,纷纷劝告吴洁。
吴洁眼中只有疲倦和冷漠。
103:余力强回来,进卧室。吴洁又躺下了。
余力强伸手去抚摸吴洁额头,吴洁厌恶地躲闪。
余力强:你好些没有,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吴洁:你出去。
余力强:吴洁,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
吴洁:出去。
余力强:我不出去,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媳妇,我哪里也不去。
吴洁:你真不走?
余力强:打死也不走。
吴洁:好,你不走?
吴洁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寒风夹着雪花扑上来。吴敏捷地爬上窗台。
吴洁: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余力强(目瞪口呆):好,好,好。我走。你下来。
余力强倒退出去。
吴洁在窗台上摇摇晃晃地坐着,向下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一阵眩晕。她又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104:深夜。
余力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
吴洁坐着写字台前,呆呆发愣。
余力强:吴洁,你先别急,我放下面就出去。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把面吃了啊。
余力强小心翼翼放下面,期盼地看着吴洁,还是退出去了。
吴洁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余力强又进来了。面还放在原地没动,吴洁又躺下了。
105:余力强焦躁而苦恼地看着吴洁。
突然他冲过去,一把扯起吴洁。
余力强:吴洁,你究竟要干什么?你要惩罚我还是你自己?
吴洁闭上眼睛,泪水流下来。
余力强:我求你,先吃点东西,有话咱们好好说。
吴洁泪流满面。
余力强:吴洁,原谅我,啊,原谅我。我爱你。
余力强吻吴洁。
106:早晨。
吴洁躺在余力强的怀里安稳地熟睡。
余力强醒来了,怜惜地看着吴洁。
107:中午。吴洁已经梳洗整洁,站在阳台上,阳光洒在她身上。
吴洁:我想辞职。
余力强:好吧。
吴洁:我会尽快找到新工作。
余力强:说什么呢。我还养得起你。
吴洁:谢谢你。
余力强苦笑。
108:一间茶馆。
吴洁和王勤对坐。
王勤:你真要辞职?
吴洁:是。
王勤:现在找工作很难的。
吴洁:我宁可去家政公司当钟点工,也不愿意再见到那个老流氓。
王勤忽然心酸,转脸,掩面。
109:同一场景。
王勤:吴洁,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别太难过。
吴洁:什么事?
王勤:上星期咱们同学聚会,我没有见到岳明。
吴洁:她也没去?
王勤:她死了,服安眠药自杀。
吴洁捂住胸口,突然站起,跑开。
王勤急忙跟上,见吴洁在卫生间里,拼命呕吐。
110:吴洁家。
吴洁呆呆地站在窗前,余力强在她身边陪着。
吴洁(喃喃自语):岳明为什么要自杀?
余力强:每个人的遭遇都是不同的。也许她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一时想不开。唉,真是,扔下那么小的孩子,多惨。吴洁,你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千万不要像她。你要学她的话,可是坑死我了。
吴洁(空洞地):岳明是我们那一届最漂亮的女生,学习成绩好,性情内向温柔,胆子小的连蚂蚁都害怕。喜欢她的男生不知有多少。一毕业就回了家,分配在一家很大的企业当秘书。前几年结了婚,生了个女儿,那孩子长的像她,就跟个天使似的,谁见了都惊叹。人人都说,岳明太幸运了,集所有让人幸福的因素于一身。——这样的人,怎么会自杀?
余力强:(沉默)
吴洁:上大学的时候,我俩最好…….
吴洁眼前幻化出校园时期的景象,她和岳明两个青春焕发的少女快乐地嬉戏。
吴洁热泪盈眶。
111:吴洁打电话。
吴洁:王勤,你知道岳明为什么自杀吗?
王勤:不知道。就是听说她得了抑郁症,一年比一年消瘦,精神萎靡,然后就自杀了。
吴洁: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事情得了抑郁症?
王勤:那就不得而知了。你和她一直那么好都不知道?
吴洁:大概一年前我们还一直用电子邮件通信,我只是觉得她心情不好,具体为什么也没告诉我。你知道岳明很内向,话很少的。后来她不再给我回信,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王勤:那总有些蛛丝马迹吧,是家庭问题还是工作问题?
吴洁:我想想。——好像都有。她一会说想换个单位,一会说爱情都是虚假的东西……
王勤:那就难怪了。
吴洁(自言自语):不,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她起床,打开电脑,看电子邮件。
有一封未读邮件。
吴洁点开,是岳明的邮件。
吴洁惊悚地全身僵直,瞪大双眼,读信。
113:吴洁在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照下读着岳明的信。
她渐渐失去控制,嘴唇颤抖,泪水横流。
吴洁趴在电脑旁痛哭。
114:画面转换为岳明生前。
岳明在供职的公司上班,穿着得体的职业西装,窈窕美丽,斯文雅致。
她的上司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邪地看着她。
115:岳明的声音,读着发给吴洁的信。
岳明:亲爱的吴洁,当你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令我惊恐悲哀的世界,飞向了另一个虽然未知但是适合我的天国。但愿那里没有邪恶,虚伪,暴力,让我安静的生活。可是,我又怎能获得安静呢?我抛弃了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女儿,做出了这样自私的选择,也许我会下地狱吧。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赶紧逃离。
116:岳明生前。
岳明在办公室,她的上司走过来,从她衣领向里面看。
岳明窘迫,躲闪。
117:岳明读信。
岳明:吴洁,假如我下了地狱,我也不能放过那个邪恶的男人,但愿我在另一个世界获得勇气!我从来没想今天这样渴望世上真有鬼神,那么我一定要变成一个最可怕的厉鬼,天天去折磨那个男人,就像他曾经天天折磨我那样。
118:吴洁站起身来,推开窗户,风扑过来。
119:岳明读信。
岳明: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从他来到我的生活中,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120:岳明的办公室。
岳明的上司在她身后站着,伸手抚摸她的腰间。
岳明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委屈。
121:岳明读信。
岳明:吴洁,我憎恨自己的懦弱,我既不敢去告发他,也没有勇气辞职离开。我丈夫也是个文弱书生,一旦知道了我的遭遇,除了给他带来痛苦,什么意义也没有。我的父母都老了,我不忍让他们为我烦恼。于是我只有忍耐。我就这样一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岳明对着上司汇报工作,上司带听不听,忽然凑近,在岳明嘴上一亲。岳明后退,上司突然将她抱起,走进里屋,锁上房门。岳明挣扎,被上司死死按住。上司面目狰狞,岳明惊恐之极,失去勇气。
123:岳明头发凌乱,在办公室哭泣。上司满足地看着她,毫无怜悯之意。
124:岳明读信。
岳明:上班对我成了酷刑,我对那个男人恐惧到了极点。我在幻想中杀死了他几十次,可是现实中我仍然受着他的欺辱。我陷入无法解脱的抑郁,我带不了女儿了,只好把女儿送到我妈妈那里。
风言风语渐渐传到我丈夫耳中,他质问我,我终于告诉了他一切。可是换来的竟然是他疯狂地辱骂。他说我轻佻,****,拜金,虚伪……我在他狂风暴雨般的咒骂中失去了知觉,又在他的殴打中清醒过来。这就是曾经发誓要保护我照顾我的丈夫吗?我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有绝望。
125:吴洁双眼闪动着仇恨的光芒,对着窗外的黑暗大叫了一声。
126:余力强被吴洁的叫声惊醒,他坐起来,惊悚地四下张望。
127:吴洁又坐下,呆呆地看着电脑。
128:岳明:我生了很重的病,我不想吃饭,只是昏昏沉沉躺着。一天又一天,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渐渐死亡的感觉。我终于不用面对那个男人了。我丈夫每天都用鄙视的眼光看我,他一直很软弱,今天终于有了强者的感觉。他偶然和我说的话,都是在骂我。我从来没想到他会骂人骂到这个水平。有时看着他骂我时狰狞阴毒的嘴脸,我会恍惚,觉得他和那个男人变成了一个人。我忍不住又是哭又是笑。于是他说我疯了,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我希望见见我的女儿,可是他不让,他把女儿接到他父母那里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我顾不上我的女儿了。我这样一个懦弱的,被玷污的女人,不配和女儿在一起。
129:吴洁在电脑上找出了岳明的照片,放大,她伸出手去,抚摸着岳明的脸。
130:岳明:我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了,而我的精神越来越轻盈。我发现了光明。光明在另外一个世界。吴洁,我总是要死的,与其病死,不如死的体面一点。我要长眠了。像我们原来喜欢的诗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我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给我父母写下遗书,请他们宽恕;再写给你这封信,和你,我最好的朋友,做最后的告别。请你了解我受过的侮辱,冤屈,以及心灵上凌迟般的痛苦。吴洁,我要走了,我将在最后的时刻忘记人生中所有的失败,而让自己的记忆回到大学时代,我最美好的年华,我和你,曾经那样快乐地站在校园小湖边的那株丁香树下。
131:吴洁神情凝重,沉思。
直到天亮。
天边露出曙色。吴洁面色坚毅,下定了决心。
余力强:你不用急着去找工作。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吴洁(欲言又止):好。
133:吴洁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门前。招牌是“正平律师”。
律师是个中年男子。
律师:对不起小姐,我们手头案子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请您另外找律师吧。
吴洁失望。
134:吴洁又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前。招牌是:为心律师事务所。
律师是个年轻男子。
律师:抱歉,我们只接受经济纠纷方面的案件。
吴洁惊愕。
135:吴洁坐在路边思索,愁眉苦脸。
136:吴洁来到一家律师事务所前。招牌是:刘芳律师事务所。
137:刘芳是个非常有风采的职业女性,形貌温和又干练。
吴洁:刘律师,您会拒绝我的案子吗?我已经被很多律师拒绝了。他们用很多理由推脱,可我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不想接。
刘芳:吴洁,我恐怕也不能接。你的案子非常的棘手。像这种性骚扰的案件,即使在西方发达国家,也很难胜诉,因为取证非常困难。在我国更是没有胜诉的先例。哪个律师愿意接受几乎必败的案子呢?
吴洁:刘律师,您相信我所说的话吗?
刘芳:从直觉上来说,我相信你。然而法律不相信直觉,只相信证据。你能提供的证据实在是太单薄了。
吴洁(沉默,渐渐泪水盈眶):刘律师,我不求胜诉,我只为了给像胡云江这样的恶棍一个警告,让他们别以为女人像他们想得那么好欺负。而且我相信公理会站在我这边。
刘芳:你所说的公理的意思一定是,你认为在案子公开以后,会有舆论如潮,而舆论会站在你这边?
吴洁:是的,我相信公众的判断力和良知。
刘芳(笑):暂且先不要谈到公众的良知,这个太远了。吴洁,你即使,法院首先也会先给你们调解,不会受理。
吴洁:我绝对不接受调解!
刘芳:为什么这么固执?
吴洁:因为我不相信胡云江这种流氓会在调解后收敛恶行。我要让大家都看清他丑恶的面目!
刘芳:吴洁,你最好有思想准备,公众不见得会站在你这边。
吴洁(惊愕):什么?
刘芳:你低估了传统的价值观念,在这方面女性很难真正得到同情。而对男性的宽容度是很高的,如果你坚持通过公开诉讼方式解决,你早晚会吃到比性骚扰本身更大的苦头。
吴洁沉默。
刘芳:吴洁,你要三思。
吴洁起身,背包。
吴洁:那么我不请律师了。我自己来当。再见,刘律师。
刘芳看着吴洁走出去,神情遗憾。
138:吴洁家里。
余力强下班回家,见吴洁在埋头看书。
余力强:没做饭吗?
吴洁(惊醒):对不起,我忘了。我这就做。
余力强:不用了,咱们出去吃吧。
吴洁:好吧。
吴洁合上书,穿衣服。两人出门。
吴洁看的书是《民事诉讼法》。
139:夜里。
吴洁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余力强躺在床上,忽然发现了床头的《民事诉讼法》。
吴洁看着他,神情略微紧张。
余力强(突然醒悟):吴洁,你看这种书干嘛?
吴洁:我准备打官司。
余力强:打官司?跟谁?
吴洁:胡云江。
余力强:你和胡云江打什么官司?
吴洁:我要他对我性骚扰。
余力强(惊得站起身):什么?
吴洁无意复述,继续擦头发。
余力强(暴怒):你究竟想干什么?
吴洁:我说的不清楚吗?我——要——和——胡——云——江——打——官——司!
余力强: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吴洁:我这不正跟你商量吗?
余力强:我要是不问你能说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丈夫吗?告诉你,我不许你去打什么官司,我丢不起这个人!
吴洁(明显受了打击,但是不动声色)。
余力强:你把工作也辞了,再打这种官司有什么用?
吴洁:我还没有辞职。我本来想找打工作再辞职的,可是现在我想通了,该走的不是我,是胡云江。
余力强:你想赶走胡云江?你别做梦了!胡云江一个流氓能当上校长,背景可想而知!你算什么东西,能动他?
吴洁:就是鸡蛋碰石头,我也碰定了。何况他算不上什么石头,只不过是个臭鸡蛋,我就是豁出去撞碎自己,也要把他的一肚子臭水撞出来!
余力强:你疯了是吧?
吴洁:我这一年都没像今天这么清醒过。
余力强:你决定了?
吴洁:是的。希望你能支持我。
余力强:我不支持你!如果你一定要打官司的话,先跟我离婚!
吴洁(呆滞片刻):好的。
140:早晨。
吴洁衣着整齐,准备出门。
余力强跑过来拦住她。
余力强:你要上哪去?
吴洁:法院,递诉状。
余力强:的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丢人显眼才甘心?
吴洁:躲开。丢人显眼是我的事。
余力强:你的事?我是你丈夫!这种事闹大了,丢人的是我!
吴洁: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可是你拦不住我去法院。
余力强:我拦不住你?
余力强抢过吴洁背包。吴洁去夺,两人撕扯,余力强把吴洁推倒。余力强打开背包,拿出诉状,几下撕碎。
吴洁:你撕吧,我会再写的。你拦不住我。
余力强气的哆嗦。
余力强:为什么,吴洁,你究竟为什么非要这样?
吴洁: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了我,为了王勤,为了赵慧,为了尹果,为了我们受到的那些屈辱,还为了岳明,我要给她报仇!报仇!
余力强:这跟岳明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疯了!
吴洁:我就是疯了好吧?别说你,就是我爹妈都拦不住我去法院。不把胡云江这个流氓拉下马来,我不姓吴!
余力强:疯婆子,滚吧!
吴洁捡起撕碎的诉状,倔强出门。
余力强大叫一声,抬脚踢在门上。
141::吴洁来到法院,迎面碰到刘芳律师正从里面出来。
吴洁:您好。
刘芳:吴洁,你真的来了。
吴洁:当然是真的。
刘芳:有律师吗?
吴洁:没有。
刘芳:哦。
刘芳走远,吴洁继续前行。
刘芳在自己的汽车里,握住方向盘若有所思。忽然。
刘芳(大声):吴洁!
吴洁回头,见刘芳下车,也朝她走过去。
刘芳:吴洁,我当你的律师好吗?
吴洁过于感慨,说不出话来。
刘芳:来,我们找个地方仔细谈。
143:吴洁在学校,被同事指点议论。
145:吴洁坦然地在教室上课。
146:吴洁下了课进办公室,一位教委官员迎上来。
官员:吴老师,我是教委领导派来和您谈谈的。
吴洁:谈什么?
官员:希望您能顾全大局,撤回诉状。
吴洁:顾全大局?顾全什么大局?
官员:我们是教育行业,承受不起这种负面新闻。这件事完全可以通过组织内部解决。
吴洁:如果组织内部可以解决我就不会选择诉讼了。正因为我们是教育行业,不应该有这种丑恶存在,所以我才用极端的方式铲除他。
官员(嗤笑):铲除?吴老师,你太一厢情愿了。我还是劝你三思而后行。你想想假如你败诉,后果是什么。
吴洁:我不计较胜败。
官员:那你图什么呢?
吴洁:你们一直维护胡云江,纵容他在学校作恶,欺辱女老师,你们又图什么?
官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我们没有纵容任何人。凡事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吧。
吴洁:对。所以我选择对簿公堂,大家可以听到我们的两面之词。然后是非曲直听凭法院裁定。
官员:吴老师,你太自信了。我想你胜诉的机会并不大。而你总要在教育行业干下去。你要为你的前途着想。
吴洁:这算是威胁吗?
官员:你过分了。我这只能叫忠告。
吴洁:忠告?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忠告,是鼓励。
官员:你一定要撤诉。
吴洁:否则呢?
官员:你自己应该明白的、
吴洁:我绝对不会撤诉。再见。
吴洁转身走了。
147:吴洁家里。
王勤,尹果,赵慧,吴洁四人围坐。
吴洁沏了茶,递给她们。
赵慧:吴洁,你有勇气,我佩服你。
吴洁:嗯。
王勤心事沉沉,看着吴洁。
尹果:我也佩服你吴洁。
吴洁苦笑。
王勤(忽然):哎,你老公呢?
吴洁:回他妈那儿住了。
尹果:为什么?
吴洁:还能为什么!
王勤:他不愿你打官司是不是?
吴洁:是。
王勤:我猜也是。
尹果:那你还打?
吴洁(阴沉地一笑):无路可退,只能拼命往前去。
吴洁眼前忽然闪出岳明的脸。
吴洁:我绝不再退让。不管是对胡云江,还是余力强。
赵慧等人都受了感动。
赵慧:吴洁,你的律师说案子胜诉的几率有多大?
吴洁:一半吧。或许更小。因为我的证据太单薄了。
吴洁忽然醒悟。
吴洁:如果我让你们出庭作证,证明胡云江确是有过骚扰我们的行为,你们愿不愿意?
赵慧(沉吟片刻):我愿意。
尹果:吴洁,你别怪我,我胆子小。如果不用出庭,我愿意,如果出庭,我就不干了。
吴洁看向王勤。
王勤沉默不语。
吴洁失望。
148:胡云江开车回家。
刚下车,几个记者围上来。
胡云江一看他们的摄像机和话筒,仓皇逃走。
149:胡云江一边开车一边喃喃咒骂。
华灯初上。
胡云江忽然看见吴洁独自在街上走着。
胡云江开车凑上去。
150:吴洁警惕地看着胡云江。
胡云江:小吴,上车来咱们好好谈谈。
吴洁:没什么好谈的,有话你到法庭上去说。
151:胡云江下车,拦住吴洁。
吴洁:干嘛?你要在大街上对我动粗吗?
胡云江:怎么会?吴洁,我求你了,撤诉吧。
吴洁:不可能。
胡云江:吴洁,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以前对你是有失礼之处,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你非要把这点事情闹大,就不想想对咱俩名誉上的影响?我奋斗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地位,你就忍心毁了我?
吴洁(怒火中烧):我没什么不忍心的!你毁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本是个小人物,没有什么名誉可言。至于你,你放心,你的名誉不会比以前更差。胡校长,不要以为有一点权势就可以作恶而不受惩罚。没听过那句话吗,不是不报,时候没到。
胡云江:我做什么恶了?我不就是和你开了几句玩笑吗?
吴洁:开玩笑?胡云江,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希望你的女儿被一个男人这样喜欢这样开玩笑吗?我希望她遇到一个像你这样上司!
胡云江:你太过分了。吴洁,人要言而有信,你和你丈夫既然答应了不追究,又收了我的钱,还要告我,不成了反复小人了?
吴洁:你说什么?谁收了你的钱?
胡云江:你装什么?你丈夫要走我一万,答应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你们又赖账,太卑鄙了吧?
吴洁过于惊骇,说不出话来。
胡云江:吴洁,你去法院撤诉,咱们还是好同事,我保证以后尊重你,好不好?
吴洁(极其怨毒地):你做梦!
胡云江:你这个蠢女人!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跟你商量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怕你了?告诉你,你扳不倒我,老子到处有人,地位坚如磐石!你去告吧,只要你还想在这个城市当老师,就没好日子过!
胡云江上车走了。
吴洁呆立。
电视台和报纸等媒体纷纷关注。
153:吴洁接受采访的画面在电视上播出。
余力强的父母痛恨地看着电视。
余父:力强,你跟她离婚!我们家没有这种媳妇!
余力强:你别说了!
余母:哪里想到吴洁是这么不要脸的人,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都不顾娘家婆家的脸!
余父:听见没有,不要她了!
余力强低头。
154:胡云江接受电视台采访,泪流满面。
胡云江:吴洁完全是挟私报复!她想当教导主任,我不同意,她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诬陷我!这件事对我的家庭和我个人的名誉造成了极大地伤害,我的妻子已经因此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我的孩子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感到自责,万分痛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155:案件成为大家关注议论的谈资。
156:吴洁在家里收拾家务,余力强回来了。
吴洁无言。
余力强:恭喜你一夜成名。
吴洁冷漠一笑。
余力强:我同意你离婚的要求。我们星期一去民政局办手续。
吴洁(意外):这个时侯,你要和我离婚?
余力强:你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何必顾忌你的感受?
吴洁:等案子结束以后再办行不行?
余力强:你再啰嗦,我就去法院离婚。
吴洁(震惊):你!
余力强:你不是想出名吗?哼,性骚扰的官司,再加上离婚案,你会比章子怡还红。
吴洁(寒心地):好。我要房子,给你十万。其实应该给你九万,你已经从我身上得到了一万元的好处。
余力强:你什么意思?
吴洁:胡云江说,你曾经威胁他,他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你一万。不是吗?
余力强:你真贱,到了这时候还血口喷人。
吴洁:我们之中谁贱,自己清楚。余力强,告诉我,你的新摩托车从哪里来的,请不要说是你父母赞助了你。
余力强:你管不着。
吴洁:我不想管。这件事对我没有价值,因为在法庭上你和胡云江都不会承认。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我也不会提及。可是,余力强,为了这件事,我永远不再尊重你。
余力强(发作):我不稀罕你尊重我。好,我承认,我是管胡云江要了一万,我后悔要少了。他骚扰你,就是欺负我,欺负我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至于你,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女人不贱,男人就不会骚扰,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欺骗我,就活该我欺骗你。
吴洁(呆住,半晌):原来是这样。好的,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你走!
余力强转身离开。
157:法庭。
庭内挤满了观众。庭外有电视台记者在报道。
158:在休息室,吴洁和刘芳坐在一起。
刘芳:准备好了吗?
吴洁:还行。
刘芳:你别这样无精打采,给法官和听众的感觉就跟心虚理亏似的。挺胸抬头,理直气壮,这样才能赢。
吴洁:对不起刘律师,我那几个朋友突然变卦,不肯出具证明,我们胜诉的希望更小了。
刘芳:别这么想,你那几个朋友即使肯出庭作证胡云江曾经对他们有过性骚扰行为,那也是另外的案子,并不能直接证明胡云江对你有过性骚扰。
吴洁:王勤和尹果不肯来也就算了,赵慧竟然也临阵脱逃,太让我失望了。
刘芳:她一定有她的为难之处,或许受到了威胁,你别再想那些了。专心想想你自己要说的话。
吴洁:好的。——刘律师,我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