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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李清照;情愁;离愁;悲愁
前 言
李清照是我国宋代著名的女作家。她学识渊博,才华出众,工于诗词,精通音律,擅长书画。在中国古文坛上,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她一生著作颇丰,词作方面留有《玉词》。其中绝大部分为抒情词,而书写愁苦情怀的达百分之八十,在作品中直接用到“愁”字的就有十五处之多。其它诸如“泪”,“怨”,“恨”等字在她的词中更是屡见不鲜。无论是前期闺中生活的闲愁、夫妻暂别的相思浅愁,还是后期夫死家亡的哀愁、国破流离之浓愁,一个“愁”字成为易安词中的主旋律。作为女性词人,她又具备男性所不具备的细腻、善感,加之独特的经历,所以她对离愁别绪的体会就格外真切、格外深刻,以至把愁绪写到了极致。李清照也就变成愁的化身,下面简单介绍下李清照的词中的几种愁情。
一、单一淳朴的情愁
李清照有着良好的早期教育和宽松自由的家庭环境。无忧无虑长大的她对美好事物有一份独特的敏锐和细腻的情感。如在《点绛唇》说“见有人来,袜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女的李清照天真、纯朴、活泼开朗,常爱荡秋千、踏青。荡罢秋千,“溥汗轻衣透”,正在这时,有人来了,狼狈急走,可又想看看来者是谁。“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是化用李白《长干行》中“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而来,表现了少女渴望青梅竹马般甜美的爱情生活的激动心情,同时又将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那种既怕被人发觉,又想偷偷看看,于是借“嗅梅”来掩饰自己内心活动的情态刻画得淋漓尽致。由此可见,少女李清照的天真纯朴和内心的细腻多情。而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可谓是两情相悦、志趣相投的美满婚姻。然而婚后不久,李清照因父亲李格非被诬“元奸党”,公公赵挺之却升迁为尚书左右丞,崇宁二、三年连续两个苛昭,使李清照受到牵连,她在京城已无立足之地,不得已与赵明诚离别回原籍山东投奔父母,这一时期的词就记下了这位的离愁和受父牵连而变幻莫测的生活境况。
二、内涵复杂的离愁
李清照18岁就嫁给了赵明诚,夫婿是一位翩翩少年,两人是文学知己,情投意合。除了一般文人诗词琴棋的雅兴外,还有更相投的事业结合点――金石研究,因而婚姻生活美满并充满诗意。夫妻相爱甚笃,离别的相思便也化作幸福的愁绪。在李清照现存的几十首词中,反映离情别绪的占了近一半,大多数是写婚后丈夫出仕后的离别相思之苦。
在《一剪梅》中,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这首抒情的小令真挚而又深沉的抒发了词人对初婚不久即离家远行的丈夫的思念。由己身推想到对方,深知这种相思与闲愁不是单方面的,丈夫一定也同样因离别而苦恼着,因而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这是有情人的心灵感应,相互爱慕,温存备致,这种独特的构思体现了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二人心心相印、情笃爱深,相思却又不能相见的无奈思绪。结句通过“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一“下”一“上”,展现“闲愁”由表情向内心的转化,迅疾的情绪变化打破了故作平静的心态,把相思之苦表现得极其真实形象,表达了绵绵无尽的相思与愁情,独守空房的孤独与寂寞充满字里行间,形象地写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绵不已的离情别绪。在《满庭芳》(小阁藏春)中,作者借梅花被风雨摧残蹂躏的悲苦命运来写照自己当时的境况。“又何必,临水登楼”这一句是借用王粲作《登楼赋》不被曹操重用的典故,表明自己被丈夫抛弃,因而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在《临江仙》第一首中作者写到“感风吟月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这一“无成”并非指事业无成,而是言丈夫作了不归的“武陵人”而自己已老(生育年龄)再无老蚌生珠之望,故谓“无成”。这是一种比“婕妤之叹”更甚的“庄姜之悲”。从这些词作中,我们也深感到她那沉重的心理负担,那种欲说还休,欲哭无泪的心痛。婕妤之叹,无嗣之悲时时刻刻在折磨着她。从与丈夫在青州屏居后到四十六岁丈夫去世前的整个中年时期,她的词,她的人生都笼罩在这种复杂深重的离愁悲苦之中,然而在这种生离的愁苦、悲伤中还是包含着词作者的期盼,冷清中还有着热烈的渴望,渴望与丈夫最终团聚的那一刻。
三、国破家亡的悲愁
李清照的前期因家庭和时世所累而愁苦不堪的话,到她的后期,也就是南渡、丧夫之后,她更经历了人世上少有的悲惨遭遇。北宋灭亡,李清照与丈夫被迫离开故乡,辗转南渡到了建康,二年后,赵明诚在奉诏赴湖州太守任途中,因病身亡。李清照倍受打击,之后便流落到杭州,越州,金华等地。后来,又改嫁于张汝舟,张汝舟是一个假面书生,他贪图的是赵明诚留给李清照的金石。“曾经沧海难为水,心存高洁不低头”,李清照请求诉讼离婚,历经磨难终于成功,但是却因此而入狱。国破、家亡、夫死的苦难和各种不幸的遭遇,给李清照的身心带来了巨大的伤痛,她彻底崩溃了,因此她后期的词是字字含着血泪,声声有如悲鸣。
这一时期的词再也不是用景物来单纯的抒写个人情感的小境界了。而是将个人情感扩大和转移到对江山社稷关注的大境界上。如被称为李清照词作代表的《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此词首句十四字采用重叠形式,将她流亡他乡,丧夫之痛,以及金石字画的丢失和自己孤苦无依的悲惨遭遇形象地刻画出来,这时候,饱经沧桑的词人借天气、旧时雁、落英满地的来表达自己当时的处境和心境,并以“怎一个愁字了得!”在伤感、无奈、自我解嘲中结尾。词人因感国事、家事、个人身世面目全非,因而凄苦不堪,这的确是一个“愁”字所不能包容的。梁启超称“这首词写从早到晚一天的实感。那茕独栖惶的景况,非本人不能领略,所以一字一泪,都是咬着牙根咽下”。
在《添字采桑子》中,作为北人的李清照逃避到南方,听不惯雨打芭蕉的声音,于是“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扰北人不惯起来听。”“北人”即流浪之人、亡国之人。作者仅仅是听不惯南方雨打芭蕉的声音吗?非也!自靖康之乱以后,作者就长期过着四处流亡的生活,在艰难转徙中,词人对南方的风物往往产生异样的感觉,哪怕是一草一木,乃至风声雨声,都能勾起词人颠沛流离的愁苦,异乡沦落的悲伤,因此这淋沥不止的雨点,不是打在芭蕉叶上,而是点点滴滴都砸在词人的心上,词人的异乡之情和忧伤情绪表露无余。
四、结语
李清照的词之所以蕴含着那么多说不尽道不完的“愁”,正如她自己所言,一生“忧患得失,何其多也”。她的词也正是通过抒写个人的欢乐、痛苦、悲哀、理想、形象地展示她自己的内心世界,概括地反映她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一个活泼、开朗、有才华、有抱负的女子在寂寞深闺和庭院深深的禁锢下,逐渐变成一个郁郁寡欢,多愁善感的人,也可以看到由于国破家亡夫丧,迫使她流离失所,最后在愁苦不堪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通过对她的词作和身世的了解,我们能够更清楚地再认识这些“愁情”的深刻含义,从而更准确地把握李清照词的复杂内涵。
【参考文献】
[1]李清照,王学初校注.李清照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是通行注本所选的李清照《声声慢》词,也是苏教版高中《语文》(必修四)所选文字,该书注其出处为:“选自《李清照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然查徐培均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李清照集笺注》,与教材文字有两处不同:“怎敌他、晚来风急”句中“风急”作“风力”;“如今有谁堪摘?”句中“堪摘”作“饮摘”。①然,较之“风力”,“风急”更具动感,更能衬托词人凄寒的心境。“恢摘”之“忺”系宋词常用字,义为高兴。“不高兴摘”和“不忍心摘”语意上有细微的不同。较之“忺摘”,“堪摘”更为准确地摹写出词人对“憔悴”黄花怜之亦自怜的心态。此外,标点,特别是感叹号,也存在与出处不一致的情形。又,人教版的《声声慢》“选自《李清照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经查对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教材同样存在用字、标点与选本不一致的情形。入选教材的诗词,自以流行注本所选为佳。教材择善而从无可厚非,但为严谨起见,注释宜做如下说明:个别词句从通行注本。
若通行注本作品的文字存有争议,教材如何择善而从就不妨探讨一下了。“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晚来风急”又作“晓来风急”。唐圭璋《读李清照词札记》:“此词上片既言‘晚来’,下片如何可言‘到黄昏’,雨滴梧桐,前后言语重复,殊不可解。若作‘晓来’,自朝至暮,整日凝愁,文从字顺,豁然贯通。“晓”“晚”二字之区别何在?“晓来风急”乃写一整天情事,“晚来风急”则写一晚间情事。《声声慢>所写实事有:饮酒浇愁、秋风送雁、黄花落地、雨打梧桐。这些事,不太可能完全发生于“晚”“黄昏”这同一时空条件之下。例如,古人于卯时饮酒称“卯酒”,亦名“扶头酒”,便在晓时。“雁过”和“细雨”不太可能同时,“雨”中飞雁毕竟少见。而“风急”和“黄花”存在因果联系:正因“晓来风急”,方才有“憔悴”“黄花堆积”。《声声慢》的叙事,是按照拂晓、白天、黄昏、天黑的时间线索展开的。说《声声慢》写女词人一整天的活动,符合词作的内在肌理。故比较权衡,当是“晓来风急”吻合词境。在这一点上,教材倒不妨择善而从。
此词声誉鹊起,被评家视为李清照代表作,主要原因在词中所用二十个叠字。古今各种赏析文字对《声声慢》所用叠字赞誉已多。其中,尤以傅庚生的分析最为细腻:“良人既己行矣,而心似有未信其即去者,用以‘寻寻’。寻寻之未见也,而心似仍有未信其便去者,用又‘觅觅’;觅者,寻而又细察之也。寻觅之终未有得,是良人真个去矣,闺闼之内,渐以‘冷冷’;冷冷,外也,非内也。继而‘清清’,清清,内也,非复外矣。又继之以‘凄凄’,冷清渐蹙而凝于心。又继之以‘惨惨’,凝于心而心不堪任。故终之以‘戚戚’也,则肠痛心碎,伏枕而泣矣。似此步步写来,自疑而信,由浅入深,何等层次,几多细腻!”
但傅先生的分析基于“良人既已行”这一判断,于词作实无内在的依凭。教者往往仅仅注意词篇中运用大量叠字,对全首不同寻常的艺术特色反而有所忽略。此种情形,从教材的引导可见端倪。人教版教材要求“研讨”开头三句“所抒发的感情的不同层次”④,苏教版教材要求“讨论”“叠字所包孕的情感内涵及其递进层次”⑤,理解词境,殊不在此。将教学的重心放在叠字上,不免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忽略了此篇不同寻常的艺术特色。这种情形,诚如叶嘉莹所说:“一般人只知道赞美李清照的《声声慢》 -词在开端连用了十四个叠字,实在只是从皮毛上的一种认识而已。”⑥
《声声慢》之情感,唯历经沧桑之女子能有之;《声声慢》之笔墨,唯才华横溢之词人能出之。故教学此篇,不可忽略全篇不同寻常的艺术特色。所谓顾及全篇的“特色”,乃指此篇独有,而他篇无有,或鲜有,或未能臻于此词意境者。此方为教学应当着力之处。笔者体会,此词艺术特色的欣赏应注重三个方面。
所当注重者之一,情景关系的处理。缘情布景,情随境迁,景有层次的变化,情有微妙的不同,终归结于一个“愁”字。试做全词情景联系的检索。“寻寻觅觅(情:惘然若失),冷冷清清(景),凄凄惨惨戚戚(情:凄惨忧戚)。乍暖还寒时候(景),最难将息(情:叹老伤衰)。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情:寒意难敌)、晚来风急(景)!雁过也(景),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情:思旧怀乡)。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景),如今有谁堪摘(情:落寞凄怆)?守着窗儿(景),独自怎生得黑(情:茕独凄惶)。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景)。这次第(景之总述),怎一个愁字了得(情:愁之总括)!”综观全词,层层画面无不染上秋愁之色彩,心理起伏皆与景物更迭发生着密切的配合,在心境与物境的相互作用过程中,愁绪愈积愈浓,最后达到难以遏制的地步,化作“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一声令人九曲回肠之哀叹。
所当注重者之二,意境的营造。从整体意境构思看,词人进行的是一种“滚雪球”式的推进描写。“风急”“雁过”“黄花”“梧桐”“细雨”“黄昏”,这些典型意象组成了一幅幅凄凉的图景,着力地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无处摆脱的凄苦心情。这里,不使用一个典实,不抹上一点粉泽,只是一个历尽风霜无所适从的女词人,把从早到晚所感受到的情境做了如实的描绘。瞩目全篇,无一字无一句无一事无一物不是在抒发愁情。风急雁来、黄花憔悴,已经足够牵动女主人公的无限愁绪,而“守着窗儿”聆听不停敲打梧桐树叶的连绵细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恼人的声响更是声声锤击着词人凄冷的内心。一系列特写镜头组成了一幅幅悲凄画面,种种惹人愁思的景物,不断加浓女主人公内在的愁绪,女主人公如泣似诉的形神姿态,于幅幅画面中宛然可见。
所当注重者之三,韵律声调的美妙。首先是用险韵。清代万树《词律》:“观其用上声、入声,如‘惨’字、‘戚’字、‘盏’字、‘点’字、‘滴’字等,原可做平,故能谐协,非可泛用仄字而以去声填入也。’俞正燮《易安居士事辑》:“其秋词《声声慢》云:‘守定窗儿,独自怎生得黑。’黑字真不许第二人押也。”⑧第二人倒是有的,辛弃疾《贺新郎》“马上琵琶关塞黑”之句当可与之媲美,但宋词中毕竟少见。至于舌、齿两声的运用,则可说是独步南宋词坛。对此,夏承焘《李清照词的艺术特色》有一具体而微的分析。“用舌声的共十五字:淡、敌他、地、堆、独、得、桐、到、点点滴滴、第、得,且齿声的四十二字:寻寻、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时、最、将、息、三、盏、酒、怎、正、伤、心、是、时、相识、积、憔悴损、谁、守、窗、自、怎生、细、这次、怎、愁、字。全调九十七字,而这两声却多至五十七字,占半数以上;尤其是末了几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二十多字里舌齿两声交加重叠,这应是有意用啮齿丁宁的口吻,写自己忧郁惝恍的心情。”全词诵读朗朗上口铿锵悦耳,抑扬顿挫波澜起伏,富于音乐之美。
三
很少读到对<声声慢》的批评。但古今评家批评之声并非没有。这些批评是否有理,值得一评。首先是质疑叠字的运用。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七:“十四叠字不过造语奇隽耳,词境深浅,殊不在此。执是以论词,不免魔障。”⑩叶嘉莹认为,“李清照的《声声慢》一词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八个字不错……后面六个字‘凄凄惨惨戚戚’就不免给人以叠床架屋的感觉了。”笔者认为,不以叠字论词,无疑是正确的;进而否认《声声慢》叠字运用的成功,不免偏颇。此词叠字的运用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试看唐代李商隐的“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菊》),被人讥为笑柄。元人乔吉《天净沙》:“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效颦之作,游戏之语,读之全无意味。叠字本身即具锻炼堆砌性质,吻合词境,气脉贯通即可。“叠床架屋”之说,是不是一种苛评呢?
其次是指责词作“伧气”。所谓“伧气”,指粗俗之气。清代许昂霄《词综偶评》:“此词颇带伧气,而昔人极口称之,殊不可解。”孙致弥《词鹄>则云:“《声声慢》叠用三‘怎’字,虽日读者全然不觉,究竟敲打出来,终成白璧微瑕。”笔者认为,“伧气”一说反映的是评家不同的雅俗眼光,却不是评判词作高下的标准。《声声慢>不用一个典故,且以口语入词,明白如话,令贩夫走卒皆可听懂,又本色当行,格高韵绝,浑然天成而毫无粉饰之迹,应当说是达到一种很高的艺术境界。至于“怎敌他、晚来风急”,“独自怎生得黑”,“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5句中的“怎”字,皆以反诘句式加强语气,以纵恣之笔墨抒写悲怆之情感,词人凄惨悲戚之心境似可触摸。“怎”字三用,虽字面相犯,但既然“读者全然不觉”,不正可以说明作者的用词是十分精当的吗?
再次是认为歇拍系“没要紧语”。清代王又华《古今词论》引张祖望语:“‘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没要紧语也。’对此,叶嘉莹解释道:“李清照《声声慢》词的最后一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虽是白话,但却犯了一个毛病,那就是说明的成分太多了,因为文学是要‘表现’而不是‘说明’的。忧愁是不需明说的,表现出来就好了。’,笔者认为,词人之“愁”,如前所述,包含着“难以捉摸”的内容,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解读的空间。“怎一个愁字了得”,是一句反诘语,说明女主人公在这“愁”字之外,尚有更广泛、更幽深的情绪未能包孕进去。这个“愁”字,表面看是一个“露”笔,实际上却是一个“藏”笔,颇具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何况,乍暖还寒、淡酒浇愁、北雁南飞、黄花满地、窗口守望、雨打梧桐,词人愁情之深、之浓、之广,在这些意境中虽有足够的“表现”,但缺失囊括主旨的点睛之笔。那么,在充分“表现”的基础上来一个“说明”,又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呢?
①徐培均《李清照集笺注》第16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②⑦⑧⑨转引自徐北文主编《李清照全集评注》第53、49、50、53页,济南出版社2005年。
③傅庚生《中国文学欣赏举隅》第3页,北京出版社2003年。
论文摘要:北宋文人集会盛行,集会诗数量巨大。北宋集会诗歌以人文题材为主,诗中充满人文意象,体现了深厚的人文旨趣。这是由宋代文人的生活环境、活动方式、审美趣味决定的。集会创作受逞才争胜意识影响,往往“以学问为诗”,着力于立意、用韵、用事,是典型的文人之诗。集会诗不但反映宋诗的典型特征,而且是对北宋盛世文化成果的生动记载,呈现了北宋雅文化的特质。
赵宋王朝承继、完善唐代的科举制度,又实行崇儒尚文的国策,使得北宋文人群体进一步扩大。群体意识的增强,以及人口密度增加,为城市发展提供了现实条件,文人群体彼此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其突出表现:北宋文人集会活动的规模和频率大大超过了前代,不但盛行于京城宫廷,而且蔓延到地方;集会主体包括从公卿大臣到举子书生的文人群体的各个层面,雅集几乎成为宋代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作为社会的精英分子,北宋文人既有身为精英的身份意识,又实实在在过着精英式生活,他们基于崇雅观念追求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把琴棋书画、茶酒诗赋、风花雪月的生活环境和活动方式定型为一种雅化生活范式,而文人群体的诗酒文会正是这种生活范式的复数集合。具有社交娱乐性质的集会对于宋人尤其是北宋文人群体来说,更主要是文艺创作鉴赏之会、友人谈谑相乐之会,文质彬彬,格调高雅,不但汉、唐逊色,元、明、清也望尘莫及。显示了宋代士大夫作为一个社会集体,在群体人格、价值取向、审美观念、生活方式方面的独特风貌。
作诗本是文人聚会的题中应有之义,尤其到了北宋,一次宴游动辄作诗达几十首,集会诗的数量十分惊人。如果从功利主义的观念出发,或以纯艺术的标准衡量,雅集诗歌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应酬游戏之笔,并无太大价值。但任何一种艺术样式,都作为社会文化构成的方式和层面而存在。正如有的研究者指出,宋诗的美学意义和文化价值绝非仅仅限于纯粹诗学的范围内,而应该从更深广的文化意义和人格心态的角度来观照。通过集会诗,我们可对宋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窥见一斑。诗中所描绘的文人生活,所反映的文人心态,又使我们对宋代文人的了解更丰富更立体。从文学本身来说,正如群体倾向总比个体活动更能代表和说明时代风气,北宋文人集会诗歌呈现的特质和变化往往主导并且推动时代诗歌创作与观念的趋向,并且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宋诗某些典型特征的形成和演进过程。因此关注集会诗歌,关注创作主体的状态、文学生成的环境、探求它们对诗歌内容、形式、风格的影响,有助于更加全面、深入和切实地了解、认识宋代的诗人和诗歌。
一
在北宋文人集会的文雅特质影响下,集会诗歌也呈现出相应特征。翻检北宋文人集会诗歌,可知人文题材是集会诗表现的主体,它主要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举凡文人雅士们聚会时泼墨挥毫、评书题画,听琴对弈、煮茗吟诗、谈禅论道、玩赏金石碑帖等等精神文化活动,都是诗歌吟咏的对象。兹举数例:如赏鉴书法:《蒙晁美叔秘监召观书帖继示长句次韵》:“开缄龙蛇踊,偃蹇风涛宽。熟视已收卷,爱惜还重观。”听琴:《次韵苏公西湖观月听琴》:“清湖纳明月,远览无流云。人生亦何须,有酒与桐君。”观画:《同邻几观中道家书画》:“宋公好古天下闻,法书奇画多求真。……鉴微赏异极毫发,四座若获千金珍。往往发狂或大叫,咏诗落笔争纷纶。……”谈禅论道:《和农师四和前韵仍有推奖鄙薄之句再次韵》:“……儒林盛会沾恩饫,云阁新图预客题。自注:是日农师出搨写美成殿将相横卷,令坐客题跋。更听高谈造名理,人间无物不均齐。自注:坐中农师多谈庄语。”玩赏金石碑帖:《和永叔小饮怀同州江十学士》:“翰林文章伯,好古名一世。家无金璧储,所宝书与器。北堂冬日明,有朋联骑至。新樽布几案,二鼎屹先置。大鼎葛所铭,小鼎泽而粹。……群贤刻金石,墨本来四裔。纷穣罢卷轴,指擿辨分隶。其中石赞藏,家法非一二。精庄与飘逸,两自有余意。……”茶会:《和陈子思马上口占令益师携茶纸赴会之作二首》:“豫约今朝狂醉后,须烦同泛一瓯花。早携数幅过山隅,明日诗情各有余。案上罗文如已少,金花银叶也堪书。”此外诸如《依韵和邵不疑以雨止烹茶观画听琴之会》、《观邵不疑学士所藏名书名画》、《和原甫同江邻几过净土院观古殿吴道子画杨惠之塑像及显僧传当世贵人形骨仁僧鼓琴作》、《围棋歌戏江瞻道兼呈蔡秘校》、《延庆寺会景纯正仲希道介夫明叟纳凉同观建邺宫中画像翰林墨迹延庆寺者刘裕故宅中有寿丘山》、《九月十日雨中孚先见过围棋尝茶》、《李委吹笛并引》之类的诗题在集会诗中随处可见。北宋文学艺术发展繁荣,精英文人往往既精于创作又深通赏鉴,是诗人也是画家,又妙通书法和音乐,堪称文艺全才。他们不但积累了深厚的文艺修养、又有诗人敏感的审美心灵,品味高雅,文质彬彬,因此聚会时虽无歌舞,实有清欢,在人文的世界怡悦情性、流连忘返,所谓“真赏非俗嗜,雅游知胜缘”,集会诗反映了文人集会的真实场景。
其次,集会诗中多有笔、墨、纸、砚、琴、棋、扇、杖等人文意象。不同于前朝咏物诗多以风花雪月、草木虫鱼等自然之物为题,北宋文人分题咏物则多以琴棋书画、笔墨纸砚、金石古玩等人文物品为对象。一方面这些人文物品在宋代文人生活环境中比较密集常见,而格外受到注意也是因宋人赏玩趣味变化所致。如欧阳修于聚星堂燕集赋诗:“分韵,公得松字,申公得雪字,刘原父得风字,魏广得春字,焦千之得石字,王回得酒字,徐无逸得寒字。又赋室中物,公得鹦鹉螺杯,申公得瘿壶,刘原父得张越琴,魏广得澄心堂纸,焦千之得金星研,王回得方竹杖,徐无逸得月砚屏风。又赋席间果,公得橄榄,申公得红蕉子,刘原父得温柑,魏广得凤棲,焦千之得金橘,王回得荔枝,徐无逸得杨梅。又赋壁间画像,公得杜甫,申公得李文饶,刘原父得韩退之,魏广得谢安石,焦千之得诸葛孔明,王回得李白,徐无逸得魏郑公。诗编成一集,流行于世。当时四方能文之士及馆阁诸公,皆以不与此会为恨。”从集会上所赋之物来看,大半是琴、纸、研、杖、砚、画、药、酒等人文物品,画上人物乃历史名臣或文豪。与花鸟虫鱼等一般自然物不同,笔墨纸砚、琴棋书画、金石古玩是人类智力活动的文明产物,凝结了深刻的文化内涵,与作为文化传承者的文人及其生活方式本有天然联系。宋代文教大昌,受风气熏染——正如我们从《休日同宋遐叔诣法云遇李公择黄鲁直公择烹赐茗出高丽盘龙墨鲁直出近作数诗皆奇绝坐中怀无咎有作呈鲁直遐叔》这类诗题及其内容:“休日不造请,出游贤友同。城南上人者,宴坐花雨中。……尚书三二客,净社继雷宗。黄子发锦囊,句有造物工。握中一寸煤,海外千年松。谁降午睡魔,赐茗屠团龙。……”所见到的,诗、墨、茗、禅等等构成宋代文人士大夫的生活环境,也成为其生活方式,自然而然,他们的赏玩审美趣味多向负载着文化及智力活动的物象倾斜,偏重人文情趣。
第三,北宋文人登临游观,吟咏自然时,往往赋自然物以人文精神,如梅、竹、茶、月等自然意象都被赋予人文内涵,成为一种人文符号。这是不同于前人的。前人对自然物的把握,重外在感官经验,诗歌则极物写貌。宋人除了感受,还通过文化典籍和思致对自然物进一步探究、诠释,诗歌注重阐发自然物象内在的精神意蕴。如咏茶云:“茶品众所知,茶德予能剖。烹须清泠泉,性若不容垢。味回始有甘,苦言终验久。”“中和似此茗,受水不易节。”又“玉泉吟鼎月隳轮,姑射风标两絶尘。”咏月云:“千里玉绳断,万顷金波开。为我清皮骨,怜我兀尘埃”。咏梅“游蜂野蝶休相顾,本性从来不染埃。”如咏菊“虽惭老圃秋荣淡,且看寒花晚节香”;咏琼花“不从众格繁,自守幽姿粹。”咏泉水“林泉不较为生厚,名节犹希到死香”;咏竹“丹心自觉同高节,青眼相看似故人。不染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高精神”等等,诗歌赋予自然物一种德性,将高洁、脱俗等人文精神贯注其中。诗例甚多,不拟赘举。
综上所述:宋代集会诗以人文题材为主,诗中充满繁富的人文意象,体现宋代文人深厚的人文旨趣。这是由文人士大夫的生活环境与活动方式,以及养成的审美趣味决定的。在崇文风气下,宋人普遍好读书,不仅书香门第“万卷藏书宜子弟”,即使村野间也是“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因为以读书为基本生活方式,通过典籍来建立与古今、万物的认知和联系,北宋士大夫对人文世界的喜爱渐渐超过了大自然。如欧阳修晚年以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号为六一居士,“华阳杨褒,好故博物,家虽贫,尤好书画奇玩充实中橐。家姬数人,布裙粝食而歌舞绝妙”。他们精心营造一种文化和艺术的氛围,将日常生活审美化、诗意化了。正如赵希鹄《洞天清录集》所描述:“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尝见前辈诸先生多蓄法书、名画、古琴、旧砚,良以是也。明窗净几,罗列布置,篆香居中,佳客玉立相映。时取古文妙迹以观鸟篆蜗书、奇峰远水,摩挲钟鼎,亲见商周瑞研岩泉,焦桐鸣佩,不知身居人世,所谓受用佳福,孰有逾此者乎?是境也,阆苑瑶池未必是过。”
在笔、墨、纸、砚、琴、棋、扇、杖等人文物品之间,从事着书画、音乐、诗歌等文学和艺术的创作或欣赏,北宋士大夫文人群体的生活环境和行为方式饱含着人文气息,与普通人判然有别;而北宋诗人又把创作的视角转向自身所属群体的生活,将审美对象扩大到日常人文物品,将人文精神投射于自然物,虽然是“文人歌其学,雅士歌其艺”,真实反映自身生存状态,但正如贾晋华先生分析《汉上题襟集》中“诸书简对文房四宝的珍重,以及对词章学问的夸示”,认为其中隐含着一种“斯文独在我辈”的特殊文化心理,北宋文人生活环境与行为方式的审美化、诗意化,以及诗歌对人文题材的关注,说明“斯文独在我辈”的文化心理已经为北宋文人士大夫群体所自觉,并将其发展到极至。勿庸置疑的是,那些任意挥洒、各逞风流的文人集会和表现文人群体的文化生活、审美情趣、人文精神的集会诗歌即是这种特殊文化心理最为集中典型的反映。
二
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指出:“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虽有疵病之意,但“以学问为诗”的确是宋诗最显著的特质。北宋文人认为:“诗词高胜要从学问中来”,而集会上正是力求争胜之所,集会诗也多是争胜之作,因此“学问为诗”的特点尤其突出,它主要体现在诗歌的用意、用事、用韵三个方面。
如前所述,集会上作诗,参与者不可避免的存在一种竞技炫才心理,故力图立意新颖,议论精辟,以新人耳目。尤其是同题共作,或彼唱我和的情况下,若对原唱之意不能有所阐发,或是另出新见,而沦为人云亦云、异口同声,就不免失败了。如关于王昭君事迹的唱和,王安石曰“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欧阳修曰“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关于崇徽公主手痕的唱和,刘敞云:“君念平城三百万,谋臣奇计已堪休”,欧阳修云“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曾与国谋”,之所以高出众作,皆因议论抑扬曲折,显示出更深刻的识见。而这些杰出的见解、器识勿庸置疑是有深厚文史学养为基础的。
除竞技心态的影响之外,宋人对天下事理——举凡宇宙万物之物理、社会人生之哲理、做人处世之伦理,颇有“每事思穷究”的兴趣(原因姑不展开说明),因此诗中言理成分增加,立意相对较为高深。以集会分题咏物为例,《竹庄诗话》云:“南窗纪谈云吕申公为颖州通判,欧阳公为守。欧阳公素不以文靖公为然,及与其子为僚,见其学识已改观矣。时刘厚甫、王沈甫皆寓居郡下,四人日相从讲学为事,情好款密,一日分题赋诗,申公得瘿木壶,其辞云云,欧阳公见之宜加称赏,以为有宰相器。”诗曰:“天地产众材,任材谓之智。栋桷与楹杙,大小无有弃。方者以矩度,圆者中规制。嗟尔木之瘿,何异肉有赘。生成臃肿姿,赋象难取类。隐括所不施,钩绳为尔废。大匠睨而往,恻然乃有意。孰非造化功,而终朽不器。刳剔虚其中,朱漆为之伪。……设之于楹阶,十目肯注视。……人之于才性,夫岂远于是。性虽有不善,在教之揉励。才无不可用,由上所措置。……”苏轼《送郑户曹赋席上果得榧子》云:“彼美玉山果,粲为金盘实”,“祝君如此果,德膏以自泽”、“愿君如此木,凛凛傲霜雪。”又释智圆《拟洛下分题》序云:有客示吾西台集仙公李建中静居分题者,集仙得松石琴荐,河南法掾鲍当得茯苓人,青城僧惟凤得递诗筒,巨鹿魏野得文石酒杯。率皆彩笔奇绝,理旨峭拔。……可见宋人咏物之作并非止于追求刻画形似,而往往要以小见大,有所引申。在交代事物的来历、事理的原委之外,进一步阐发其中的理旨与精神内涵。穷究物理的思维方式和文化兴趣升华为一种通达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追求,咏物诗的立意、境界即有所升华。
用事在宋代文人的集会诗中表现更为突出。宋初西昆诗人于馆阁修书之际,“历览余编,研味前作,挹其芳润”而更迭唱和,诗中典故密集,如《泪》诗,全诗八句,用典多达七个,“先生老辈患其多用故事,至于语僻难晓”,对此“学者之弊”,欧阳修认为“其雄文博学,笔力有余,故无施不可。”到北宋中期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的时代,作诗用字讲究出处和用典,崇学尚典的诗歌审美意识更普遍、明确与强烈了。苏轼“平生斟酌经传,贯穿子史,下至小说、杂记、佛经、道书、古诗、方言,莫不毕究”,故其诗能“如长江大河,闳肆,变化万状”;黄庭坚、陈师道之诗“用事深密,杂以儒佛,虞初稗官之说,隽永鸿宝之书,牢笼渔猎,取诸左右”,“一字一句有历古人六七作者,盖其学盖通乎儒释老庄之奥,下至于医卜百家之说,莫不尽摘其英华,以发之于诗。”用典的范围几乎扩大到宋人能看到的所有书籍。如苏轼《刘贡父见余歌词数首,以诗见戏,聊次其韵》:“十载飘然未可期,那堪重作看花诗。门前恶语谁传去,醉后狂歌自不知。刺舌君公犹未戒,炙眉吾亦更何辞?相从痛饮无余事,正是春容最好时。”黄庭坚《和答钱穆父咏猩猩毛笔》:“爱酒醉魂在,能言机事疏。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物色看王会,勋劳在石渠。拔毛能济世,端为谢杨朱。”诗歌句句用典,又很贴切表达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相反,孟浩然诗“韵高而才短,如造那内法酒手,而无材料”,秦观词“惜无故实”,好似贫家美女,终乏富贵态,因之分别为苏轼和李清照批评。
在这种诗歌审美意识和竞技心理的影响下,集会创作的用事也就变本加厉了。如李复有《上巳成季召会于西溪会上赋诗须多韵仍用故事或旧诗十事已上未终席而成违者浮以三大白罚者四人予与成季免焉》诗,从诗题可知,文人们已把故事、旧诗作为写诗的素材库,甚至变成诗歌的主要内容,“资书”成了作诗的重要途径。
用韵与用事同样是在雅集唱和中表现才学的重要方式,二者结合紧密,几乎不可分割。举邹浩在一次茶会上的三首次韵诗为例:《次韵仲孺见督烹小团》:世事多好还,往躅端可视。崟岩辉奇功,颇愧文王肆。他年焚舟来,几作涂炭坠。驷马岂及追,我今亦如是。狂言编虎须,得报逾掐鼻。平生储春芽,美恶初一意。浊氛腾墨云,君舌故历试。小龙落几前,毕竟不知异。方欲事烹煎,姜盐以为使。赖君呼回头,丝桐识秋思。会当扫南轩,石铫沃清泚。从此师金人,三缄诚有味。《再酬仲儒》:龙团方启封,数子已惊视。端如肖璧人,骑羊入城肆。又如金谷姿,不合楼前坠。囊衣本酸寒,茶具无一是。纷纷诘邻家,浪欲学拥鼻。秋空辄云雷,秘昔乃天意。未敢还巾车,且集诸生试。岂非今年芽,岁月与君异。直须如印刓,诗驿趼来使。念君才患多,落笔有余思。盈编故可期,河流几时泚。君应嘲马肝,不食亦知味。《仲儒督烹小团既而非真物也怅然次韵以谢不敏》:情伪初难分,饱闻不如视。君看求马诗,安得走唐肆。此茶亦先声,入手恐失坠。泠然风御还,共饮乃非是。坐令竹边心,追悔如刻鼻。故人岂欺予,姑以将远意。由来毁誉间,夫子犹必试。八床志多金,龙断何足异。胡为不三思,取信鞧轩使。超超莆阳公,铨量妙清思。仰止一喟然,背浃欲流泚。尚赖君诗存,高吟忘肉味。三首古体长篇,立意各有侧重,不但逐句次韵,且句有出典,这无疑需要渊博的学养来支持。以苏轼、黄庭坚之广泛涉猎,无书不读,故吕本中谓:“近世次韵之妙,无出苏、黄,虽失古人唱酬之本意,然用韵之工,使事之精,有不可及者。”而即便如此,亦不免在逞才使气的次韵唱和中为韵所拘,“因韵求事,至于搜求小说佛书殆尽”,可以说,宋人集会唱和所需要的学问储备几乎是没有止境的。而不管是诗歌的立意、用韵还是用事,任何一方面要有上佳表现都以学问的深厚积累为先决条件,故黄庭坚用“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来比喻作诗好坏与学问程度深浅的关系。刘克庄《跋何谦诗》云:“余尝谓以情性礼义为本,以鸟兽草木为料,风人之诗也。以书为本,以事为料,文人之诗也。”清人沈善宝曰:“风人之诗长于言情,故得弦外之音;学人之诗晦于用意,转少天然之韵。”他们分别指出的学人(文人)之诗与风人之诗的区别,正好对应于本文所讨论的话题,集会诗偏重人文题材,以书为本,晦于用意,着力于用韵、用事,是典型的文人之诗。
当然,以人文题材为主的集会诗也会有内容琐屑、笔墨游戏之作;以学问为诗的手法在往复唱酬中也会造成诗歌用意深折、晦涩难解,堆垛故实、因韵害意等负面影响,但从文化的视角来看,我们能够意识文人集会诗歌的价值并不在于创造了或发展了几种表现手法,取得了多大的艺术成就;作为一种类型诗歌,它最全面的展示了北宋文人群体高雅文明的日常生活画面,集中反映了北宋文人游心翰墨的精神世界和人文旨趣。邓广铭先生说:“宋代是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阶段。两宋期内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由于文治国策和百年承平,以书籍为载体的人文精神产品的高度积累已经超越了其他时代,文化活动的多方面展开和创新在北宋中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集会诗是士大夫群体笔下对北宋盛世的文化成果的生动记载,通过它有助于我们今天认识了解北宋雅文化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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