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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瞅了瞅我们精选(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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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瞅了瞅我们

第1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父亲九十岁,除了偶然到我家住住,长期都在老家住。从老家到我家的路程,正好是一首歌,《三百六十五里路》。

思念父亲的时候,时不时给父亲打电话。因为父亲的状况,就是给他配上手机,也是和尚的梳子————他不会接手机。所以,我的电话一律是请兄弟姐妹转接,把已经接通的手机送到他的手中。次数多了,兄弟姐妹有人觉得有些多余,甚至直接问我:“父亲那么大年纪,还知道什么?有必要频繁地让他接电话吗?”我说:“不管老树幼苗,都是需要浇水的,你如果成了老树,难道就希望自己的下一辈不理你吗?”

是啊,父亲九十岁,就像一颗老得不能再老的树了。父亲虽然文化不多,知道的事情也少,可是,他是多么希望和人们沟通的啊,他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和他说说话啊。人越老越容易觉得孤独,越希望人们和他说说话。人老了,已经过了奉献的岁月,从客观来说,对于社会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在少数人眼里,老人甚至成了累赘。

拿我父亲来说,每一次在来的车上,总想和周围的乘客说说话。可是,有几次,我看见他张了张的嘴巴又合起来了,他一定是担心别人不理他。每次到我家时,每当我家来了客人,他都露出十分兴奋的神情,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他的方言,总是要和人家拉拉家常。可能是太老了,他也担心他的话会引起我的反感,每说一句话总要拿眼睛瞅一瞅我,好像一个学生在征求老师的意见。看见父亲那已经很不自信的眼神,我很感动,本来想阻止他说话的想法就化为乌有。

是的,父亲已经对于社会没有什么用了,可是他奋斗过,他奉献过,他为子女甚至为社会做过牺牲。现在要求不高,只是想和人们说说话而已,如果没有人和他说话,有两只小狗在他面前晃动,他也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的社会,越来越多的老人赋闲在家,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不能做到“活到老,学到老”的,也不能做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甚至刚刚过了七十岁,就只能坐等向马克思报到。这样一大批人,现在的状况究竟怎样?从各方面的反映来看,不容乐观。虽然,我们的国家对于老人已经十分关照,什么养老金,什么坐公交免票,但是,国家做得再好,还是不可能深入到每一个老人生活的细微处。这就需要做子女的尽量以中华民族的孝道为念,想老人之所想,悉心呵护老人,哪怕多看看老人,哪怕和老人多说一句话,如果实在没空回家看看,也说不上话,在电话里多和老人沟通一下,也是老人们求之不得的。

第2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这天一大早,我就随父亲一起来到了河边。我们在做好了系钩、穿饵、放线等一系列准备工作后,就静静地坐在河边垂钓起来。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河面上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有些泄气了,便放下鱼竿,躺下来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爸爸对着我轻声喊道:“快起来,有鱼上钩了!”我一听,像充了电似的立即站了起来。定睛一看,果然钓到了一条大鱼。这下我有了信心,也正襟危坐地等待着鱼儿上钩。也许是来了好运,也许是付出获得了回报,我接连钓起了两条鱼。我顺手把三条鱼放进鱼网里,然后把网系在了河边的树桩上。我瞅了瞅爸爸,他还只钓起了一条呢。正得意间,我又钓到了一条,这回我兴奋得哼起了小曲,直奔鱼网,准备把鱼放进去。可把系在树桩上的网袋拿起来一看,什么?里面竟然一条鱼也没有了,再仔细一看,网上有个洞呢。

唉,真倒霉!白废力气,花了半天的时间,只钓到了一条鱼,我沮丧极了。这时,爸爸放下鱼竿,走过来说:“怎么不先检查一下?如果事先检查了带来的网袋,鱼就不会跑掉了,你也不会唉声叹气地在这里抱怨了。人生也是这样,如果你一开始作好准备,带着一个正确的目的和一种好的心态,那么你的人生一定会有所收获。即使遇到困难,你也会把它当成通往成功之路的垫脚石,因为你心中有数、胸有成竹;相反,如果匆忙上路、心态浮躁,稍遇挫折就会放弃,最后一无所获。记住,一定要带一个好的‘网袋’。”

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十分轻松、愉快,跑掉的那几条鱼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竟能用破网袋收获一个人生哲理,我认为这也很划算。

第3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哈哈,可以放松放松啦!”

“唉!怎么会这样?”

现在,毕业了。毕业了又怎么样呢?睡觉失眠,吃饭厌食,走路困乏,同学中的谁谁谁问起自己来,还得硬着头皮说挺好。无法逃避,又无法面对,只能日夜责问自己:对得起谁?

中考结束了,估分的结果没有辜负我估分时的提心吊胆。我认为,爸妈表面上不责怪我,但心里一定为我而茫然。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父亲是为农民,没有太多文化,但是,父亲却拥有一颗对生命不离不弃的心。从小他就教育我:你不是要思考如何爬起来,而是要落实到行动上真正的爬起来。中考失败了,父亲没有恼怒于我的成绩,而是为我面对失败的懦弱而气愤。中考估分结束的第二天,父亲给我上了一课。

“涛,你过来。”

“啥事?”

“你看那边。”

“朝霞?”

“对。”

那天早晨的朝霞格外明艳,通红通红的似火焰一般。它不断亮起来,红起来,照着我们的眼睛直发昏。我欣赏着,而父亲却只瞅了几眼,我很惭愧,以为父亲是为我的成绩而犯愁,于是,也没敢去问。下午,父亲又叫了我。

“涛,现在看看。”

“什么?”

“晚霞呀。”

望去,我惊呆了。晚霞是在欲坠欲艳,而且这美丽的色彩不亚于今日的朝霞,他似乎在泛滥,在飞腾。它不像朝霞那样平静,它如同一个战士的热血在沸腾。

“涛,明白了么?朝霞往往来得很早,也非常耀眼,非常美丽,但是之后呢?怎么样?还不是沦为普普通通的阳光,但晚霞却不同,它是在黑暗中进发的,它可以在最短暂的时刻发出最耀眼,最美丽的光芒。直到失败之后,他又不断转变为黑暗,涛,想想,这样的胜利,如果在晚霞失去光彩的一刻不在进发,那么,它的胜利还会有吗?涛,你要记住,最早最直接的胜利终会迷失,而成功之后又失败而能重新振作起来的胜利,便是长久的胜利呀。”

晚霞泛滥的一刻,父亲为我找回了信心。

第4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老屋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主人已经鬓发苍白。很多年都没有回家了,屋前的那两棵槐树,已经粗壮无比,风华正茂。横一架秋千,躺在上面,遥听来自山那边的驼铃声,确也非常惬意。母亲正在厨房里煮甜酒,她知道我们爱吃,每次回来她都要弄。冬天,甜酒能久放,妈妈一次就泡二十斤米,夏天就只敢泡三两斤。

父亲的脚步声响起。肩上一担篮子,里面全是鱼、肉啊还有我最爱吃的爆米花。很少见父亲这样忙碌了,忙碌的背后却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我刚走到灶下,母亲就挥舞着手臂,去休息,去休息。

只好到外面,远远地看见父亲正在和田里劳作的乡亲们打招呼。有人说,“看你乐的,是不是捡了什么金元宝啊。”父亲就朗朗地笑,“比这个还要实在,我两个仔都回来了。”那人就说,“儿子回来了,你就更忙了”。父亲边走边说,“只要他们常回来,我再忙,也忙得值”。

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我的心一阵阵温暖。

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在村口的那棵槐树下等我放学归来。抱起,狠狠地亲两口,“乖儿子,回来了。走,回家去哦。”我就在父亲如山的背里,眯着眼,静静地享受着,小小的心,很安静很温馨。

风儿轻抚,岁月如歌。在父母强有力的臂弯里,以前那个淘气的小子,转眼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而父母却却变得瘦小、虚弱。虚弱得只剩下一点点心愿:只希望不被我们淡忘。

一家人都围在火锅边,母亲不停地给两个媳妇夹菜,父亲就不乐意了,“瞧你,从来就没给我夹菜”。母亲笑,“好好好,看在儿女都回来的份上,破例给你夹一回”。父亲也忙着给儿媳夹菜。

眼睛触到母亲那双苍老的手,我的眼忽然一红,强忍住泪,我赶紧从行李包里取出一盒保健品说,“妈,给您的”。母亲乐了,冲父亲说,“你看,还是儿子心疼我”。父亲瞪了瞪母亲,又瞧瞧我,我连忙说,“少不了您的”。说着赶忙给父亲取来衬衣。父亲这才笑了,兴奋地说,“你别臭美了,儿子还是心疼老爸些,你瞧瞧这衣服,多气派!”

在家呆了一周,接到单位通知,我不得不匆匆踏上离家的旅程。一周后,妻子给我整理行装时,忽然惊讶地叫,“你快来看看”,给母亲的保健品她又原封不动地给我们了,上面还有歪歪斜斜地一行字:儿啊,有你这份心意,妈就知足了。你岳母身体不好,你给她捎过去,就说感谢她,给了我们这么好一个儿媳。如果有时间,就多回来走走,老家虽穷,但至少是你家,妈不图别的,就只想多瞅你几眼……

第5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我扫了一眼采访提纲,开头写着:“亲爱的家长同志,为了使您的子女更深地了解父母,请让您的孩子对您进行一次采访,每一条都必须认真回答,希望配合。”我正要往下看,儿子一把抢过提纲,清了清嗓子,“好了!采访现在开始!姓名?”

“喂,你这好像是在提审犯人。”我小声地表达不满。

“OK”,他得意地瞟了我一眼,接着问:“祖籍?”“四川达州。”“对了,这几个字用拼音怎么拼写?”

好家伙,就爱耍小聪明,他顺便考起我的语文来了。小学里学的这些知识早被我忘了个精光。我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儿子却哈哈大笑起来,“老爸让我问倒了!好吧,下一个问题――小时候,你最常玩的游戏是什么?”

“那就得算是……踢毽子、捉迷藏、推铁环、打陀螺、打玻璃弹子……”

“打弹子是什么?”儿子吐着舌头,表情古怪地问。

“你看,你一定没玩过。就是在地上挖几个小坑,趴在地上,然后把弹子从食指上方用拇指用力弹出去,由一个坑往另一个坑打,打进一个再打下一个,就跟现在的高尔夫球差不多,只是不需用球杆……”

儿子故意打岔,“哈,爸,你不是说小时候很穷吗?怎么还有钱玩这种富人游戏呀?那你小时候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什么,最喜欢的电影明星又是谁?”

“那时候哪有这么多节目呀?连电视机都很是稀有物品。要说电影,大家喜欢的基本都是那几部,《地雷战》、《地道战》……我们小时候只知道电影好看,谁懂得什么电影明星呀?”

儿子撇撇嘴,“老爸,你们心中连偶像都没一个,真没劲儿!”

“那你小时候养过哪些宠物,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儿子看了看单子,继续问道。

“那个时候,粮食基本靠供应,买衣服得凭布票,哪还养得起宠物呀?你奶奶买回一些小鸡、小鸭,我就当它们是宠物啦。”

“养大之后呢?”

“被我们一家人吃掉了。”

“什么?老爸,你们竟然连宠物也吃掉了?也太残忍、太野蛮了吧。”儿子瞪着眼睛夸张地叫了起来。

“那……”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你小时候,有做过最让爷爷奶奶生气的事儿吗?”

“有,有一次,我掏鸟窝,爬上别人的房梁,被你爷爷奶奶用竹板狠打了一顿……”儿子咧着嘴,“你没有报警?”“父亲打孩子,是一种教育的手段……”“可打人是犯法的,你竟然不报警,太没有法制意识了!”

啊,我真被这孩子给说晕了。真后悔答应他做这个采访……还没等我缓过劲儿来,儿子又开问了:“现在,谈谈你的初恋吧!比如,你的第一个女朋友是谁?她是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女朋友吗?你的第一次约会浪漫吗?”儿子的语气冷静得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天呐,难道这也是采访的内容之一?我磨蹭了半天,“儿子……咱们商量一下……”“NO,你必须回答!这是家庭作业!”

我左思右想,好吧,说就说!“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女朋友……”这时候,厨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一定竖起了耳朵。“那个女朋友,她不是别人,正是你妈妈。”

第6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您说,秧苗插下去,行要齐,列要齐,行列整齐,稻田的通风好,水稻才能收获饱满的生命。您总是叮嘱我,要插好自己的秧苗。每天晨读,我站在教室前后,看一列列桌子是否整齐;站在教室两侧,瞅一行行桌子是否齐整。晨读之后,桌子被调整得行是行列是列。学生从两排桌子间挤出来,挤歪了桌子;学生在教室里顽劣,飘起的衣角带歪了桌子;学生扫地,挪歪了桌子。桌子们顺势把学生的心带到了偏斜的位置。父亲,在两条插秧绳之间,您的手如凤凰点头般啄下去,秧苗们便心领神会得站成行,立成列,彼此相间着等同的距离。在叮嘱无数次之后,您说,知道了吗,插秧不是用手,而是用心。心不听手的指挥,心只听从心的安排。内心不芜杂了,秧苗才会心有灵犀,规规矩矩。

您说,秧苗终生要站在泥土中,所以稻田要耙好。水下的泥土从脚趾间沁凉地往上挤,人的心就酥软在泥土里。站在泥土里,只有人惬意了,秧苗才能神清气爽,拔节窜叶。父亲,在教学的间隙,我总是手持书卷,其中的拼音、词语、句子,被不同的思想柔韧在一起。掰碎它们的时候,我执笔的手颤抖不已。父亲,我曾无数次看到,在耙地的时候,你的身体不停地抖动。我在耙自己的地时,颤抖的只是手而已,与您相比又何敢言苦。一季水稻收获,您满面笑容;一批学生送走,我满脸思索。您伴水稻一生,我伴学生一程,与您相比,又何敢言乐。苦中作乐,苦中享乐,站在教室里,我一寸寸地演绎您的生活历程。

您说,秧苗是插在天上的。一畦水田,因其清而尽纳天空。站在开阔的天空中,秧苗才能长得舒心。父亲问我:“你的田地里,是否放满了莹莹的清水?”我看着父亲,我们俩都笑了。父子连心,无需拈花相示。内心不是镜,教室亦非台。两个小小的地方都留下纯然的清澈。即便局促于一隅,它们也都静纳着朗朗的天宇。站在教室里,看自己的秧苗柔韧在天宇中,深深体悟父亲在插秧、教子时的融会贯通。

为秧苗们殚精竭虑之后,您说,插秧时,人总是往后退。没有自己的退后,就没有秧苗的铺满田地和天空。在教室里,我一步步后退,一排排学生在我眼前不断展开,鲜活的生命群体常常逗湿我的眼睛。父亲,在我退后的同时,学生们获得了自我学习的空间;在我退后的同时,学生们获得了改正自我的方法;在我退后的同时,学生们获得了自我反省的品质。父亲,在您退后的同时,我又何曾不是如此。我看着您,您一脸平静,现在,我能体会到您退后时的收获。站在教室里,我希望自己也能一点点平静下来。

第7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老头平平凡凡的一生,瞎字不识,可他做人做事有理有面,讲道理。老父亲算是纯正的北京人了,1911年出生在神路街。解放前东岳庙前一个拉洋车的,解放后蹬板车。

中国人有世袭那么一说,我是凭本事吃饭,没接他的班。我并没有多大的能耐,连考大学都没敢想。但我还是比他强一点儿,车豁子,上世纪80年代那会儿还属于技术工种。当“的哥”,在联合出租汽车公司。他蹬车,我开车,一个冒烟儿,一个冒气儿。

您瞅这爷儿俩,要是侯宝林先生在,能给这爷儿俩说段相声。

老爷子拉洋车有把子力气,有那范儿,他是撂跤的底子。在外头从不张扬,总是乐呵呵的,见谁都一样。来我们家的小孩,他都是乐呵呵地打招乎:“学生,您吃了吗?没吃,您这吃得啦。吃了,您再找补点儿?”

孩子也懂事儿,说:“爷爷,吃过了,您请吧!”

“得了您呐!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们老爷子家里外头从没跟人红过脸,没听他骂过人,没带过脏字。这个人德行好,他是与生俱来的,没人教。他教育我时说:“儿子,我跟您说什么,您别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啊!我是大老粗,我知道,有话给知人,有吃的给饥人。我妈教我的一句话: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

我说:“爸,向您学习。”

“得!得得,别装孙子啦!”我们爷儿俩逗,他就会骂这么一句。

我们老爷子一张嘴儿就是台词:“滋溜儿,片儿炒,再加冻豆腐。”说起故事来,生情并茂,北京城里稀奇古怪的事情,没他不知道的。我就纳闷儿了,他哪儿来的呢?

那次我问他:“爸,铁鞋拔儿,您知道。拦门销,您知道吗?”

“我先打听打听,你是淘换绊子呢?还是考我呀?”

“您瞅您那话,说哪儿去了?咱爷儿俩……”

“甭咱爷儿俩,啊!知道撂跤撂个什么吗?撂个圆儿——你不懂,说你傻,你就流鼻涕。褡裢,这褡裢叫什么?叫横人皮,尸人穿不了,穿这玩艺儿,您得皮糙,肉厚。”

您听着,这就来了,话匣子打开了。而且他口齿伶俐,吐字清楚,比天桥的生意口有味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您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您看到了,我们是撂跤的。撂完跤怎么着?我们小哥儿几个跟您求几个钱。给那一站一立的,一把一顺的,求钱不走的,给我们站脚助威的,三面归一面,给您鞠个躬。这叫什么?城墙高万丈,到处朋友帮。爱惜武的,好惜练的,文的是先生,武的是老师。您明理,我们沾光。我们这跤场,一场跤下来,叭嚓掉在地上,真是沙肝碰肺叶,肠肚大翻个儿。说完了,练罢了,跟您求几个钱。要钱不说要钱,为什么说要求钱?要钱,您一不该,二不欠。求钱两字我们把它交代清楚了,您老把它听明白。从兜里头给我们抓把钱,为我们垫场子了,周济我们小哥儿几个吃碗饱饭,给您鞠躬了……”

这是过去撂跤卖艺要钱的生意口,这个瞎字不识的人,能一口气一个字不落地说完。我打心眼里头佩服,那记性,真比不了。

父亲六七十岁那会儿,看孙子,那样儿,您没瞅见,跟个孩子似的。把孩子惯得不成样。那孩子要什么给什么,要星星,要是能摘,他准摘去。下作,而且是下作极了。都说隔辈儿亲,我见了。

为什么叫老小孩儿呢?返璞归真了,他的一言一行跟孩子一模一样,甭找齐。因为他一生什么都经历了,甜、酸、苦、辣,一切苦难都经历过了,人生好也罢,难也罢,追求也好,奋斗也罢,都过去了。人生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最有意思。

他的心什么都没了,就变得跟孩子一模一样。

父亲爱他的孙子,推着小车哄孩子:“小耗子,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叫奶奶,抱猫来……”

这是一种老年人的状态,我不知道,我描述得清楚吗?

我母亲得半身不遂,一躺就是17年。我们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地侍候,对我母亲一百一,我都看在眼里。

老人老了是个伴儿,他俩在一起也热闹极了,一天的故事,我们一回来,他们老两口就叨唠。父亲一般都是让,母亲病拿的,跟他发火,他不言语,逗两句闷子,我们哪儿知道他们俩的故事内容。

母亲去世,他一下子就垮了。

等到他不能自理时,我在家写作,伺候他4年。我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他,这是他积德积的。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为他的儿女奉献了一辈子,到老了,不能自理时,老天爷安排,我来伺候他。

父亲一辈子要强,不愿意求人,能自己办的事情他自己做,不爱跟别人张嘴。这时,他身不由己了,想撒尿,对我说:“得,您行行好,对不起了,我想撒尿。瞅瞅,竟麻烦您了,让您受累了,我真不落忍。”

这是跟他儿子,那感恩的话,叫我都受不了。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应该的,做儿女的应责应分的。可这老爷子那个客气,叫我都掉眼泪,我真受不了。

您说他大老粗,他老了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儿子,这个世界是有人管的。连星星、月亮、地球都有人管,没有人管不乱了套了?星星满世界瞎飞,四处乱撞。地球不按照它的道走,不跟月亮撞一块儿去了?”

我问他:“那是谁管呢?”

“老天爷,管天的爷爷管。”

他没文化,知道老子的“天人合一”的道理,他有许多大白话,与“我与万物一体,天地与我同心”的大道思想一样。

我学撂跤时,他就对我说过,“撂跤是玩艺儿,到外边甭跟人家耍胳膊根儿。名呀,利呀,就那么回事儿。别人说你好,说你不好,你也没掉一块肉,都没用,什么都不是。”

我问:“那学撂跤干吗呢?活着干吗呢?”

“我只告诉你,撂跤是玩艺儿,我心里明白说不出来。活着干吗?人各有命。”

第8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父亲死于一九九六年一个华灯初上的黄昏,弥留之际,他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索龙察奇,随后便断了气,眼睛直勾勾盯着骤然开放在天花板上的那盏灯。索龙察奇,父亲此生所说的这最后四个字,同时也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听到。

父亲死后,我接了他的班,在让胡路车务段当乘务员。这年夏至,我买了二斤河蟹去找老隋喝酒,从早晨喝到黄昏。我俩都喜欢写诗,唠着唠着,他就忘了他只不过是个火车站信号员,我也想不起自己是乘务员,那一刻,我们都是诗人。

后来,我想起索龙察奇,问老隋知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什么。老隋一边嗍着粘在拇指上的蟹肉,一边摇着脑袋。我很失望,晃晃悠悠站起来,大声说:“我去撒尿。”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个姑娘,壮实得像一头小母牛,眼睛黑亮而温顺。老隋介绍说,这是他女儿隋玉。随后,搂着我的肩膀说,你不是要撒尿吗?我跟你一起去。我的脸腾地就红了,飞快瞅了一眼隋玉,她垂着眼睛往屋里走,装作没听见。

老隋家住的是平房,我俩站在房山头哗哗地尿完了,又勾肩搭背地回到屋里,等坐下来后,我想起隋玉的岁数跟我差不多,便改口管老隋叫叔。老隋狡黠地朝我眨眨眼睛,低声问:“咋的,看上我闺女了?”还不等我回答,他便大呼小叫地将隋玉喊出来,转过脸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索龙察奇是啥意思吗?我姑娘是个大学漏子,你问问她。”

隋玉尽管也不知道索龙察奇的真正含义,但却跑了好几趟图书馆帮我去查。我跟隋玉就是这么认识的,从普通朋友,好朋友,未婚妻,直到老婆。可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是索龙察奇这四个字,还是那二斤河蟹,让我白白捡了一个大胖媳妇。

隋玉跟我的关系近一层,查索龙察奇的兴趣就少一分,以至于最后干脆罢工,只要我一提这四个字,她就无比厌烦地说:“别净整没用的了。”我说:“怎么说没用呢?我爹临死前,忽然喊这四个字,就说明它肯定代表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索龙察奇,我确实没少下工夫,几乎逢人便问,但是谁也不知其中含义,甚至连这四个字到底是蒙语、满语还是俄语的音译,都说不清楚。结果,它越是神秘,越激发我找下去的欲望。当然了,我对索龙察奇如此感兴趣,还因这四个字比较有诗意,凡是与诗扯上关系的,我都觉得无限美好。

隋玉却恰恰相反,她总觉得诗是最没用的,可这世上本该对她最有用的两个男人却都迷恋着最没用的诗,以至于她对那一行行古怪的文字产生一种近乎绝望的憎恶。

隋玉常常对我说,我不要求你有什么本事,只要务实就行,好好当你的列车员,别再写诗。我说,写诗怎么了,也不影响工作。隋玉说,可我常常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这时候,隋玉已经接她爸的班,在火车站的问事处上班。说了一天的话,回到家里不愿意吭声,我说十句,她答一句,我这么絮絮叨叨围着她转,怎么到头来还感觉不到我在。

渐渐地,我也感觉到我们正在彼此走远,甚至连一段腌制在记忆里的美好往事,都无法共同分享。还记得初认识那会儿,隋玉恨不得时刻与我在一起,有次,她特意请了假,到火车上来陪我上班。

是冬季,天好冷,还有雪,火车呼哧带喘地穿行在北方原野之上,我在结满霜的玻璃上,画了一双眼睛,那是不知来自何方的注视。随后,隋玉抓起我的手,在玻璃上慢慢写起来,我能感到隋玉掌心的温度,涟漪一般在我掌心无穷无尽地扩散,同时,也能感觉到浓霜嵌入指甲里的那一丝凉。霜像梦境的铠甲,簌簌地落,最后玻璃窗上现出了四个字,索龙察奇。我笑了,望向隋玉,隋玉也转过脸来默默看我。

那一刻,我们用无言的对视,感觉着对方的存在。然而这一刻,无论我怎么回放当时的镜头,隋玉总是一脸茫然地问,有过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一句话,那个让我最为得意的,唯一与浪漫有关的往事就被打进了冷宫,尽管时至今日,我都还能感觉到指甲缝隙里依然还有当年不曾融化的霜,可那微微凉意,却早已篡改了当初的味道。

又一年夏至,我买了二斤河蟹去找老丈人喝酒,从早晨喝到黄昏。喝着喝着,我就把肚子里的委屈倒了出来,老隋很是过意不去,就好像这完全都是他的错,但又不能怂恿我跟自己的女儿离婚,只好眨巴着小眼睛,反复说,这孩子随她妈。

为了转移话题,老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稿纸,大声念起他新写的诗,念完后,顺势又气壮山河地加了一句,我尿尿去。

老隋双手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但没走两步,脚底下一滑便摔倒了。开始,我也没当回事,但等了一会儿,老隋还没爬起来,凑近一看,只见他身子缩成一团,脖子软得一塌糊涂,亮晶晶口水跟蛛丝似的垂出嘴角。我当即就懵了,大呼小叫地将老隋背起来,推门就往医院跑。

幸好医院离得不远,半个钟头就到了,可不幸的是,老隋却没有救过来,他此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尿尿去。

医生站在走廊里,沉着脸对隋玉说,病人脑部大量出血,都是喝酒引起的。随后瞅了我一眼又说,你当时不该背着他来,这种病最怕震荡。我愣眉愣眼地问,那我该怎么办。医生不悦地说,不会打120吗?

医生说完之后,两手插兜就走了,可他的话却引爆隋玉,疯了一般冲向我,连哭带喊地说,杀人犯,凶手,酒鬼。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她的拳头噼里啪啦往下落。这时候,我的酒早就醒了,但另外一种茫然却比醉更让我无法接近眼前的事实,难道老隋真的死了?

老隋葬礼没多久,我跟隋玉就离了婚,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垂着脑袋不敢说话,装腔作势地在屋子里整理自己的东西。我吓坏了,既不希望隋玉默不作声地独自坐在不开灯的屋内,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又担心她疯了一样大声指责我。

后来,我决定到住在北京的母亲那里躲几天,早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母亲便常住北京,因为她的所有亲戚都在北京。对于母亲来说,北京就好比东海龙宫,而她就是那尾逗留人间数载的美人鱼,尽管回去的时候已经很老,可毕竟唯有那里才真正属于她。

母亲并不知道我离婚,因此对我赖在北京不走,感到很是诧异。为了打消母亲的疑心,我故意东扯西扯。有天,我忽然想起父亲临死之时,母亲并不在场,于是便问母亲,索龙察奇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忽然笑了,笑意仿佛一缕久违的春风,瞬间里就抚平了她脸上的皱纹,“那是你父亲给我起的名字。”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态间竟然还闪进了一丝浅浅羞涩,但很快母亲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谁知道呢?也许你爸并不是在喊我,毕竟索龙察奇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据母亲讲

母亲跟父亲是因问路认识的,当时,母亲赶着去火车站,路上遇见父亲,上前问道:“同志,让胡路火车站怎么走?”父亲瞅了母亲一眼,将头扭过去不吭声。母亲还以为父亲没听清自己的话,提高声音又问一遍,父亲气囔囔地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母亲觉得纳闷,不告诉就不告诉,怎么脾气还这么壮。恰好这时,又有一人经过,母亲赶紧迎过去打听,哪承想这位也不是个脾气好的,指着父亲说:“嘿,你这人奇怪,放着现成的火车司机不问,问我?”

这下子,母亲的怒火也嗖地勾了出来,三步两步走到父亲跟前嚷道:“你明明知道,怎么不告诉我。”父亲是出了名的嘴笨,对于母亲的指责,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的嘴长我脸上,我愿意说就说。

那天母亲跟父亲吵了很久,以至于她没能赶上火车,坐在票房子的椅子上嘤嘤地哭。父亲端着一大搪瓷缸子刚泡好的红茶,幸灾乐祸地从旁经过,走出去老远又折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待会儿我去大兴安岭拉木材,再不,我捎你一段路吧。

母亲因祸得福,坐上了专列,不由得破涕为笑,坐在火车头里,所有景物都迎面而来,视野四通八达,心境也随着无边无际地开阔。

路上,两个人不计前嫌地互通了姓名,这时父亲才知道母亲是个北京下乡青年,住在离让胡路不远的红色草原牧场,同时,母亲也知道了父亲刚才的火气因何而来。原来,父亲打小就住在附近的轧葫芦屯,当时,这里的火车站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就是索龙察奇站。可后来,人们觉得这个名字古怪,就借用轧葫芦屯的名字,等到刻公章时候,又嫌轧葫芦笔画多,太麻烦,一偷懒便改成如今的让胡路。

其实,一个地名,怎么叫都无所谓,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可父亲却拧不过这个劲儿,一听别人叫让胡路,气便不打一处来,以至于迁怒向他问路的母亲。知道事情原委后,母亲暗笑,这人可真是个死心眼,转念又想,对个地名都如此,足以见得他是个坚贞不渝的人。想到这儿,母亲不由又瞅了父亲,这一眼不打紧,但却为日后父亲母亲的命运留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伏笔。

回到红色草原牧场后,母亲经常向人炫耀自己是坐在火车头里回来的,她哪知道,按照规定,货车是不允许载客的,可父亲为了讨好母亲,却一股脑地全忘了,被铁路局狠狠地记了一过,差点没丢掉饭碗。不过对此父亲从没后悔,自打遇到母亲后,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最后终于熬不住相思之苦,背着半麻袋黏豆包,顶风冒雪地跑到红色草原牧场去找母亲。

在红色草原牧场,母亲没有自己的家,而是住在连长梁槐家里。那天是腊八,梁槐的老婆焖了一锅黄米饭,又熬了一大碗荤油,全家老小围坐炕桌旁,吃得正香时,门忽然被推开,连风带雪灌了满屋,紧跟着父亲便出现在门口,浑身上下全是毛茸茸的雪,甚至连胡子跟眉毛都白了。梁槐一家老小,齐刷刷撂下筷子,愣眉愣眼瞅着铁塔一般立在门口的父亲,母亲也好半天才反过味儿来,跳下炕迎了过去。

对于梁槐一家老小来说,父亲是个中断他们共进晚餐的不速之客,而在母亲眼里,白眉毛白胡子的父亲,便如在风雪之夜来给自己送礼物的圣诞老人,不由一暖,那与爱情有关的温情便趁势漫上了心头,父亲与母亲的恋情也就自此开始。

父亲的嘴就是再笨,沉浸于爱河之中时,也会说几句甜言蜜语。比如,他就经常无限温柔地冲母亲说,哦,我的索龙察奇。对于这个称呼,母亲也很乐意接受,当初正是因为父亲对索龙察奇这个名字近乎固执的执着,打动了她,每次听到父亲如此称呼自己,母亲总是觉得有一种固若金汤的安全感。

转年一开春,母亲就跟父亲结了婚,并且调到了让胡路火车站去工作。红色草原牧场的人们都羡慕够呛,可一起跟母亲下乡的北京青年却觉得惋惜,私下里问母亲,难道你不想回北京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母亲,乐呵呵地说,不回了,这里挺好。

然而,当爱情里的风花雪月换成生活中的油盐酱醋后,母亲也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好之处。随着一起下乡的知青们陆续回京,母亲攒在心里的悔意也越来越多,找亲戚,托朋友,挖门盗洞要回北京,可是按照规定,结了婚的人是不能再调回去的。

母亲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坏,即便我的出世,也没能将她从苦闷的心境里搭救出来。每次母亲独自坐在屋里,总觉得如同坐在当年那个心怀叵测的火车头里,憋闷得几乎上不来气。从此母亲便开始挑父亲的毛病,动不动发脾气,摔盘子摔碗,我咋瞎了眼睛跟你,这句话常挂在嘴边。父亲的脾气,渐渐被磨得所剩无几,母亲一发火,他就默默地坐在屋角,耷拉着脑袋吧嗒吧嗒抽烟。这个时候,父亲若是斗胆敢再说出那句,哦,我的索龙察奇,母亲准会如出柙猛虎一般扑过去,将父亲和这句话统统掐死。在母亲看来,索龙察奇再也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是父亲捕捞自己这条美人鱼上岸的网,因此,这四个字在我记事之前就在我的家里,父母的口中绝迹了。

不管母亲怎么抱怨,怎么不舒坦,时间都没有因此稍停半步,十八年一晃就过去了。父亲原以为,母亲心里的不平,也该平了。然而我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忽然办了病退,向父亲宣告,她要去北京,那里的亲戚给她买了套房子。

母亲虽然没有跟父亲离婚,但他们两地分居,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从此后,父亲不只开着火车穿行于黑天白夜平原森林时,寂寞之感如影相随,即便回到家里,也孤零零一个人。但父亲并没为此怪罪母亲,每次给我打电话时都说,你妈终于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回到父亲身边陪他。那时候,父亲已经查出肺癌晚期,但一直瞒着我跟母亲。有天,他买了张票,去北京看母亲,两个人把北京溜达了一个遍,长城,故宫,天安门都逛完后,父亲又张罗着去香山看红叶。

那个秋天,枫叶想必也红得有几分怅然,父亲在一棵树下停了脚步,说累了,于是,他们便倚着树干坐下来。

不知是疲惫还是死亡的逼近,让父亲显得愈发苍老,母亲不由心里一疼,伸手在父亲鬓角拽下一根白发,绕在指间,父亲身子一歪,顺势就枕在母亲的腿上。母亲先是一惊,很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随后无声地笑了,想起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的情景,不由轻声叹道,你怎么那样傻,一个车站叫什么名还不都一样。父亲沉默了良久才说,其实索龙察奇不止一个站名。

据父亲讲

祖父是个面色苍白,不喜言谈的小个子,自小就瘸了一条腿,虾米似的弓着背,几乎都两头扣一头了。样子不好看也就罢了,祖父的胆子还小,每次跟人说话,都一脸惶恐地东张西望,好似随时准备跑掉。

尽管祖父其貌不扬,但也没有跑腿子,早早就娶了祖母。祖母身材苗条,能说会道,在轧葫芦屯很吃得开,因此祖父也跟着沾了光,成了索龙察奇站的扳道工。

索龙察奇是中东铁路沿途无数小站中的一个,小得往来的火车很少在此停留。听人说,中东铁路是老毛子修的,可是后来又被小日本霸占了,披盔挂甲的火车不只用来运木材、军资、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也运送着南来北往的客人。

对于轧葫芦屯人来说,那些远远而来又远远而去的火车,跟自己关系不大,即便也知道,只要坐上火车就能离开这里,可他们却实在找不出一个离开的理由。不过,祖父跟他们不同,每当有火车经过,他都要立在铁轨之旁,目光跟随着那风驰电掣的火车,很久很久。

渐渐地,人们又发现祖父一个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他常常到车站旁的杨树林去散步,并且还称呼其中一棵树为索龙察奇。人们奇怪,索龙察奇不是车站的名字吗?怎么又变成了一棵树。对此,祖父是不解释的,只顾坐在树荫里,望着远处发呆。

这天晌午,有列火车忽然在索龙察奇站停住,一群气势汹汹的日本兵从车上下来。站长屠九腿都吓软了,哆哆嗦嗦地迎过去问,有什么需要吗?一个翻译说,皇军肚子饿了,你去村里找点吃的。屠九老早就听说,小日本最喜欢吃鸡,赶紧连跑带颠进了村,敲着破锣满街喊,皇军饿了要吃鸡,每家每户捐一只。

轧葫芦屯人很听话,立马行动起来,一时间,满屯子鸡飞狗叫,却也好不热闹。鸡凑齐了,屠九拎着菜刀,在车站门口将鸡的脑袋挨个剁下来,每一刀下去,都暗暗地把那只嘤嘤惨叫的鸡当成日本鬼子,心里虽痛快却也有几分怕,偷偷瞄着立在远处的日本兵,唯恐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鸡都死利索了,也褪了毛,下了锅,香味缭绕地孝敬着日本皇军。尽管那天很冷,寒风刺骨,可老毛子留下来的车站,却很暖和,并且里面还有烧得滚热的壁炉,日本鬼子围坐在一旁,吃得甚是开心。

一听到从石头屋子里传来阵阵笑声,屠九悬着的心就放稳当了。这时,他忽然看见祖父撅着屁股,正在将满地的鸡毛往一个布袋子收拾,不由走过去问道:“大侄子,你这是干啥呢?”祖父说:“留着做鸡毛掸子。”屠九心里骂了句,这熊孩子,心可真大。

祖父的确心大,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日本鬼子此行真正目的。吃饱喝足后,留着一撮小胡子的日本军官站在门口,手拄战刀,眯着眼睛望了望不远处的杨树林,随后,一招手将翻译官叫过来说,你的去找几个棒劳力,把林子里的树都砍了。

原来,当时没有那么多煤,火车主要靠烧木头。好在中东铁路沿途大小森林无数,不管过去的老毛子还是如今的小日本,经常火车开着开着便停下来,砍一些树放在车上备用。

只要日本鬼子不杀人,伐点木又算得了什么,屠九回村找了几个后生,带着锯和斧子便直奔那片杨树林而去。直到此时,祖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瘸一拐地拦住屠九,恳求道:“叔,这林子得留下。”屠九一把将祖父推开说:“不伐树就掉脑袋,你自个儿选。”

一个日本兵见祖父竟敢阻拦,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领子,甩在雪地上,又怒气冲冲地补了几脚。祖父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一翻身又爬起来,跟在日本兵身后不停地嚷,求求你们,不能伐树啊。

忽然,砰地一声枪响,祖父只觉耳边一热,伸手一摸,全是黏糊糊的血,不由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随后,远处传来一阵得意的大笑声。开枪的是日本军官,他为自己这枪没能将祖父脑袋打开花暗暗自责,同时,为了掩饰自己差劲儿的枪法,装着只是开枪警告祖父,并无杀人之意,很傲慢地将枪送回匣内。

祖父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又回来,吓得浑身抖成一团,哪还敢再站起来。树一棵接着一棵倒下,眼瞅就轮到被祖父称作索龙察奇的那棵树,祖父的心像被撕开了一样难受,但谁去理会他的感受呢?屠九跟那几个后生都干出了汗,狗皮帽子往雪地上一扔,又是锯,又是砍,只盼着早点伐完树,早点送这帮瘟神滚蛋。

除了几个端着枪的日本兵,站在树林旁充当监工,其余的都坐在车站的房山头晒太阳,背风之处,阳光显得格外地和蔼可亲,暖融融地铺在脸上,以至于一些日本兵惬意得微闭双眼,哼起了从家乡带来的小曲。

然而这时,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忽然发生,停在铁轨上的火车,猛地嘶叫了一声,呼哧呼哧地开动起来。醒过味儿的日本鬼子们,一下子全都慌了,纷纷朝火车跑去。幸好,火车刚启动还不太快,那个军官第一个跳上车,摇摇晃晃地走到火车头,定睛一看,开火车的人竟然是祖父,谁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悄悄爬上来的,谁也没料到,这个笨手笨脚的乡下汉子竟然懂得开火车。

日本军官怒不可遏,大吼着要制止祖父,然而祖父瞅也不瞅他,两眼只顾盯着前方。那无限延伸的铁轨,有如两把暗黑的锋刃,剖开了冬日凛冽的光瀑,一路向前,永不止歇的样子。日本军官上前抓住祖父,想将他从座位上拖下来,但骨瘦如柴的祖父,却在那一刻浑身充满了力气,就是不肯离开。日本军官急了,抽出战刀,大喝了一声,祖父的脑袋便随着一道惊艳的刀光,离开身体,飞出窗外,在火车带动的劲风里猛地打几个转,落了下去。

日本军官手握战刀,吓得目瞪口呆,祖父的人头于空中旋转之际,那张苍白的、略带诡笑的脸恰好跟他打个照面,同时,祖父的脖腔处正喷泉一般往外喷着血,双手却紧紧抓着控制开关,不肯松手,这一幕,足够日本军官此生此世都不缺噩梦了,因此,当祖父尸体被挪走后,他说啥也攒不足勇气,再带人回去伐树,那棵叫做索龙察奇的杨树,也就因此逃离了一场劫难。

祖父下葬后的第三天,屠九背着半面袋鸡毛来看祖母,唉声叹气地说:“这些鸡毛是大侄子留下的,能做很多鸡毛掸子。”祖母一边哭着,一边将鸡毛收下,日后,她用这些鸡毛做了几十把鸡毛掸子,可再多的鸡毛掸子,也掸不掉那一缕被称作悲伤的浮尘。

屠九送鸡毛的那天,临走时对祖母说,大侄子死得可真不值,不就是一棵叫索龙察奇的树吗?祖母擦了擦泪说,索龙察奇不止是一棵树的名字。

据祖母讲

清朝末年,关外土匪横行,很多人都撇下了地里的庄稼,聚啸山林,过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不过也有的人,舍不得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只有等到冬闲之时,才拎着把冒烟的家伙去打家劫舍,这类人被称作吃溜达,曾祖父便是这一类人。

每到开春之时,曾祖父不种大豆高粱,却在地里栽了大片大片的旱烟,秋风一过,烟叶黄了,曾祖父将其割下,晾干,全都卖给轧葫芦屯的村民,然后才计划着怎样跟马望奎漂漂亮亮干几票。曾祖父人缘极好,结识不少土匪头子,但他只跟着马望奎,不为别的,只因马望奎为人仗义,做事痛快。

那年霜降,曾祖父骑着一匹青骢马,去找马望奎,还不等走到山寨门口,便闻到一股浓烈呛鼻的高粱酒味儿。曾祖父勒住缰绳,不禁皱了皱眉头,别看曾祖父雄伟粗犷,满脸的络腮胡须,极具英雄气概,但平生却是滴酒不沾。

马望奎笑着将曾祖父迎进大厅,落座后,曾祖父才看到大厅的柱子上绑着个青衣女子,长发早已凌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惧色。马望奎指着女子道:“这娘们儿烈得狠,连我的耳朵都被她咬掉了一只。”

这时,曾祖父才发现马望奎的左耳包着纱布,不由问道:“那么大当家想怎么处理她?”

马望奎恨恨地道:“当然挖了心,蘸醋下酒吃。”

曾祖父又扫了那女子一眼,心里不由一动,于是又问:“能否留下她的性命呢?”

马望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原来你是看上了这娘们儿,那也好办,只要你能喝光一坛酒,我就放了她。”

众人均知,曾祖父滴酒不沾,马望奎显然是想让曾祖父知难而退,哪承想曾祖父当即应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酒坛,咕咚咕咚喝起来,片刻不停,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酒喝净后,曾祖父一扬手,将坛子摔得粉碎,满面酒红地望着马望奎,怎么样,大当家的。还不等马望奎说话,曾祖父身子一仰便倒了下去。

曾祖父醒来后,已是掌灯时分,满室烛影摇红,那女子双手反绑,坐于对面。马望奎果不食言,并且还准备了洞房与花烛。然而,曾祖父刚一给女子松绑,她便抄起桌上的剪刀,对准自己心窝。曾祖父劝道:“你这是何苦。”女子一脸凛然道:“就是死,我也不当你的压寨夫人。”曾祖父慌了,连忙说:“大不了,我不再当土匪,你跟我回家去种地。”女子冷笑不语,她岂能信这话。曾祖父急了,回手也拔出刀来,唰地一刀割下左耳,抛在桌上,神色不变地说:“这是给马望奎的交代。”说着,大步走向屋外。女子犹豫了一下,也扔下剪刀,跟了出去。

这个女子就是我的曾祖母,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曾祖父,总之,从此留在了轧葫芦屯,日复一日地跟着曾祖父忙碌在烟田之中,以至于常年身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旱烟味道。

看在曾祖父的面上,轧葫芦屯人对曾祖母都很友善,只不过,那裹着春风的笑意里总有一丝敬而远之。谁都能看得出来,曾祖母并非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来自书香门第的雍容华贵,就是这点贵族气儿,让轧葫芦屯人感到一种陌生的神秘。

曾祖父也从来没有问过曾祖母的身世,又因何被土匪抓上山,他觉得这些都无关紧要,自己余下的光阴里,只要能讨得心爱女子欢心,比什么都重要。因此,曾祖母一抱怨天冷衣薄,祖父立即毫不犹豫地骑着他的青骢马,在冰天雪地里守了三天三夜,猎了一只诡计多端的火狐狸,剥了皮给曾祖母做御寒的皮袄,当曾祖母怀了孕,嚷着吃什么嘴里都没味儿,曾祖父又骑上他的青骢马,跑到松花江边,打下几只飞龙回来给曾祖母吊汤。

曾祖母的话,对于曾祖父来说就是不可违抗的圣旨,因此,这年除夕,当曾祖母温好了酒,让他喝两杯时,曾祖父毫不犹豫就将整壶酒都倒进了肚里,随后,醉得一塌糊涂,只记得半夜里听到几声枪响,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谁家在放鞭炮。然而,第二日曾祖父醒来,却发现曾祖母不见了,并且连三个月大的儿子也被一同抱走。

曾祖父找遍了轧葫芦屯,也没有曾祖母的踪迹。村里人说,昨天夜里风雪交加,忽然来了一伙外地人,吵吵嚷嚷,人喊马嘶,并且还放了好几枪,谁也没敢出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此时,曾祖父才感到大事不妙,自己平生只喝过两次酒,第一次因此而得到了最爱的女人,第二次却是由此失去。曾祖父越想越懊恼,骑着他的青骢马去找曾祖母,结果路过村口的杨树林时,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包在狐皮袄里的祖父,显然是曾祖母临时改变主意,将自己的骨肉留了下来,这么说,她也未必是被人抢走。就在这时,曾祖父忽然看到树上刻着一行字,我是从索龙察奇来的,也该回到那里。

从此后,曾祖父便带着祖父,四处去寻找曾祖母,唯一的线索就是索龙察奇,然而,无论怎样打听,都没有人知道索龙察奇究竟在什么地方,甚至,也没有知道索龙察奇到底是蒙语、满语还是老毛子语。

曾祖父将整个关外都走遍了,也没有曾祖母的消息,于是,曾祖父便又到更远的地方去找,甚至都到过西伯利亚。祖父就是在这寻寻觅觅、毫无目的的跋涉中长大,每个地方都停留不了几天,尽管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可也长了不少见识,甚至还跟一个俄国工程师学会了开火车。

这天,父子二人在山中过夜,祖父忽然喊饿,曾祖父便生了一堆火,让祖父守着别动,自己则拎着枪去打点猎物。结果,一只同样饥肠辘辘的狼瞄上了祖父,乐颠颠地扑向祖父,幸好曾祖父还没走远,闻声赶回,一枪将狼打死,可是祖父的一条腿却被狼咬断了,又疼又怕,缩在地上不停地抖,这也是为何祖父后来落下东张西望的毛病,他后来的一生,都怕狼再来。

望着祖父吓坏了的样子,曾祖父心里翻江倒海地难过,搂着儿子放声痛哭。第二天刚一天亮,他就领着祖父返回了轧葫芦屯。

此后,曾祖父整天都站在写有索龙察奇的那棵树下发呆。这天,一个俄国地质工程师考察到这里,好奇地问曾祖父,这里叫什么名字?曾祖父并不理会俄国工程师,只顾盯着树上的字,反复低语,索龙察奇。俄国工程师错以为曾祖父是在告诉他,这里叫索龙察奇。因此,几年后中东铁路修到此处,准备建个小站,那个俄国工程师便毫不犹豫地给小站命名为索龙察奇。

索龙察奇站建成的时候,曾祖父早已不在人间。那天,俄国工程师刚走,曾祖父就用一根绳子将自己吊在了那棵树上,双脚晃晃悠悠地离开地面,断然拒绝为这片神秘而坚硬的大地,再留下一个脚印。

在我的记忆里

有一天,我拨通让胡路火车站问事处的电话,里面传来隋玉的声音,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迟疑了一下说:“请问,回家的车几点开。”

放下电话后,我打车来到让胡路火车站,此时,这里已经改名为大庆西站,修建得甚是华丽,两旁高楼簇拥,一副都市繁华的景象,早已不见了百年以前那个古老的轧葫芦屯,更不要说那棵刻着索龙察奇的老杨树了。

第9篇:父亲瞅了瞅我们范文

那年9月,父亲批准了我的申请,我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蹦一跳上路了。

走得肚子叽哩咕噜喊饿的时候,巍峨的城墙矗在面前了,高大、森严,那真的是山啊。偌大的护城河也只配匍匐在它脚下,待走到城门口,说是门,其实比我们村哪家的屋脊都高大,宽阔,3条牛并排进出也不碍事。本来跟了大人进城就心虚虚的,到这重门前,就只有七上八下的胆怯了。

乡里农民来做一回城里人,都不少自律规矩。不赤脚,不敞衣,找个城下埠头,沿几十个石阶下到河边,涤净泥脚,取出那双一直揣在怀里的干净布鞋,套上,再将那件出门才穿的布衫拉扯周正,随身携带的扁担也不再扛在肩上了,改握在手里,进城了。

从东门进去,街还窄,店还少,不过已是满目新鲜。同样在做烧饼油条,案板上发出的声音已多出诡谲节奏,连沿街的叫卖,也像是在演小唱了。小葱算点什么啦,蘸上油捏进面粉,炉子里烘一下,改名叫葱油烧饼,那种香可以蹿进鼻子沉到心底。还有种“叫麻子”(蝈蝈),乡下的山岗上茅草边到处是,城里人将它锁进篾笼子,一声声“瞿瞿――瞿瞿――”也在为他们变钱了。

再向前就到思古街或者司马坊、大沿巷了,那是金坛的闹区,百货公司、人民银行、金沙戏院、面饭馆,以及城中央的漕河二“乔”(清河桥、文清桥)都坐落在这里。百十种布匹一溜儿竖立柜中的布庄,穿短衫剪分头一个比一个神气的朝奉(店员),忙得不亦乐乎的红锅师傅和托盘跑堂,备有各式纽扣、发夹、针头线脑的小摊,灯草盘在头顶、皇历端在胸前推销的行走小贩……把个首次进城的乡巴佬孩子搞得不知看哪个方向是好。

最是思古街北边的那片砖块石子踩踏成的场子了,说它是民俗游乐场,成色十足。那一天,两个女人在场上打点上下两排“西洋景”,她们分站两边,耳朵上那对“金耳环”像有半斤,一个唱“瞧啦里个瞧啦”,一个应“西洋那个景啦”,这头,一张张镶边画框在暗箱中上排推进,下排拉出;那头,另一女子接过上排推来的画框,再按入下排推去,形成循环“回流”,20多个画框这样流水往复。看客花5分钱买上一票,就可以在一个小洞口细瞅里面的“西洋景”了。父亲去剪布那阵,我一直站在它边上,十分想“瞧啦里个瞧啦”,那个洞里究竟出现些什么“西洋景”,我转向背面,一无所见,再弓腰张望洞口,一团模糊,至今仍是遗憾谜团。

再一景,就要数街头理发了。也在这个场子,匠人的全副装备,一担可挑:一张杂木骨牌凳,一个尺把长的器具箱,一副3根木棍支撑的脸盆架和一个竹壳热水瓶。来客往骨牌凳上一坐,和尚头或是锅铲头就开始了。师傅的态度和蔼,剃一个头只收6分钱,他们的手脚一直闲不下来。数年后,我到县城上中学,也成了这个景点里的角色,每个月我给他们6分钱,他们终年包我头发不长。一段时间,我还常来这场子看耍猴子、举石担、卖狗皮膏药……现在想来,这里不就是南京的夫子庙、上海的大世界吗?

那次进城,主要是让父亲给我买钢笔的。那时,钢笔是学生的时髦,我多次提议,又经多次家庭协商,决议买了。父亲带我在大沿巷找上一家文具商店,普通钢笔、铱金笔、金笔3种自来水笔都有。父亲准我买最便宜的民生牌钢笔,站在柜台前,父亲和我,旋下笔套,再旋上笔套,拆下吸水弹簧,再装好吸水弹片,随后蘸水试写粗细,看笔尖刮不刮纸,钢笔的好坏虽然我们一无所知,还是挑了10多分钟,因为,这是一笔家庭重大开支,包括一瓶蓝黑墨水在内,得支出7角8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