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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感动的就是武文斌在地震中的故事他是全连中干活最多最累的同志,他搭完排里帐篷,有去帮助搭建饭堂:丢下平整场地的锄头又去安装晾衣服忙碌得脚不沾地。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去做这些对别人有好处,而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而是在棉被里呼呼大睡,吃着美味佳肴,看着动画片。
可是武文斌用自己的意志做到了无时无刻都在工作,到了要换班干活的时候武文斌还想多做点活,把别人给拦住了,他们也制止不住只好让武文斌再干下去。
我的突变发生在十岁。从家乡到上海考中学,面对一座陌生的城市,心中只有乡间的小友,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有一天,百无聊赖地到一个小书摊看连环画,正巧看到这一本。全身像被一种奇怪的法术罩住,一遍遍地重翻着,直到黄昏时分,管书摊的老大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说他要回家吃饭了,我才把书合拢,恭恭敬敬放在他手里。
那本连环画的题目是:《俞伯牙和钟子期》。
纯粹的成人故事,却把艰深提升为单纯,能让我全然领悟。它分明是在说,不管你今后如何重要,总会有一天从热闹中逃亡,孤舟单骑,只想与高山流水对晤。走得远了,也许会遇到一个人,像樵夫,像隐士,像路人,出现在你与高山流水之间,短短几句话,使你大惊失色,引为终生莫逆。但是,天道容不下如此至善至美,你注定会失去他,同时也就失去了你的大半生命。
故事是由音乐来接引的,接引出万里孤独,接引出千古知音,接引出七弦琴的断弦碎片。一个无言的起点,指向一个无言的结局,这便是友情。人们无法用其他词汇来表述它的高远和珍罕,只能留住“高山流水”四个字,成为中国文化中强烈而飘渺的共同期待。
那天我当然还不知道这个故事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只知道昨天的小友都已黯然失色,没有一个算得上“知音”。我还没有弹拨出像样的声音,何来知音?如果是知音,怎么可能舍却苍茫云水间的苦苦寻找,正巧降落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班级?这些疑问,使我第一次认真地抬起头来,迷惑地注视街道和人群。
差不多整整注视了四十年,已经到了满目霜叶的年岁。如果有人问我:“你找到了吗?”我的回答有点艰难。也许只能说,我的七弦琴还没有摔碎。
我想,艰难的远不止我。近年来参加了几位前辈的追悼会,注意到一个细节:悬挂在灵堂中间的挽联常常笔涉高山流水,但我知道,死者对于挽联撰写者的感觉并非如此。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在死者失去辩驳能力仅仅几天之后,在他唯一的人生总结仪式里,这一友情话语乌黑鲜亮,强硬得无法修正,让一切参加仪式的人都低头领受。
为表达对赌友的深切哀悼,雀友们决定由萧一执笔书写一副挽联:
老六踢腿追梦去
四方长城找谁圆
横批:少了一边!
写好后,萧一刘二和叶老三同赴灵堂祭奠,真真哭了个日月变色,山河倒流。最后承诺本着送雀友上路的义肝仁胆,晚上一齐为赵老六灵躯守夜。
原本的一桌四方好汉如今一人抛三成了三缺其一了,让萧一刘二及叶老三无限的不舍和伤感,甚至都有些害怕:论年纪萧一最老,论体质赵老六最好,可如今体质最好年纪最小的赵老六一伸腿就去了,剩下他们三个谁能笑到最后呢?
这实再难以想家!赵老六原本也不该这么死的,他不就一点点什么心脏病么!
“也许当时我不碰的话,赵老六就自摸不了,赵老六既然自摸不了,就不至于那么激动,至多多输点钱罢了。”萧一想。他们三个都清楚当时的情景:
——赵老六由于久不开胡,早已吹胡子瞪眼脸红脖子粗了,粗话已然说了千遍。这局好不容易叫胡,偏又叫个绝庄,七万桌上已出了三个,仅剩的一个还不知他们上手没有,转了几圈不见还老遭碰,害得他少摸几次牌,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赵老六不但不是泥人,反而是个猛夫。这下赵老六刚伸手去抓,又被叶三这老小子碰了,这老小子坐下首会气死人。好在叶三随即打出九条又被萧一碰了,所以这张牌又轮回赵老六手中。
赵老六摸起一看,哇靠!正是那张金七万!心下一激动,大喝一声:“七万自摸!!”身子陡然伸直那秃头向后一仰,竟然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出入的气息……
“哎……”萧一叹道。
“哎……”旁边附叹道。
——晚上的守夜主题自然还是麻将,缺了的一角虽然躺在灵床上,可要补这个缺口的却大有人在。
说来也怪,自古相传守灵的赌钱时,坐在灵前(尸体)的手气最旺。当晚也是如此,但那个风水宝位归了萧一,早凭着这一神的特律大杀三方赢得钵满盆满了!
输钱的三家一百个不服,粗话夹着脏话便变得闹热起来。萧一打出一张三万,上家刘二大喝一声:“碰!”
“不能碰!”旁边有人忽然阻止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碰?我还偏就碰了你管怎么地?”刘二说道。
“麻将有这样打的么?现胡二五筒,再碰成单调了!”那人说完竟伸手阻止起来。
萧一和叶三光顾自己的牌,夜已深原也有些睡意便没注意谁在旁边说话。忽地看见一只穿着特大紫红衣袖的手伸到桌上抓牌,心下不觉一惊,不觉便顺着瞧去,但见一活脱脱的地主老财穿着光鲜的绸衣头戴官老爷的高帽俨然站在他们身边!
萧一和叶三但觉头皮一麻浑身一颤小腿便开始发抖。刘二发觉异常转头一看,大叫一声“鬼呀”转头就跄。
萧一和叶三当即醒悟,大叫一声紧随其后没命地跑去,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
的确,友情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小时候有情同手足的伙伴;长大了有“心有灵犀的”死党。正是这些知心朋友,在自己成长的路上给自己莫大的鼓舞和奋发向上的力量,使自己不畏艰辛、跋山涉水最终达到了“目的地”!
还记得,在你哭泣时,朋友的一个拥抱吗?还记得,在你取得成功时,朋友那比你还激动的笑脸吗?还记得,在你生日时,那一件件简单单却费尽心思送给你的礼物吗?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太多的客套,只要一个眼神就好;真正的朋友不容得半点虚假,只用一句“应该做的”就足够。
也许你的好友不一定和你长久共处一地。但彼此之间深厚的友谊永远不会因为“各在一方”而改变依依不舍的挥手相送,“固然有时会”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固然有时会”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只要怀揣爱与关怀,又何愁前路无知己?
真正的友情是一杯绵厚醇香的酒,岁月愈久,味道愈香。真正的友情是一杯清香淡雅的茶,日子越久,余味留存的时间也就越长!
篇二
常听人说,人世间最纯净的友情只存在于孩童时代。这是一句极其悲凉的话,居然有那么多人赞成,人生之孤独和艰难,可想而知。我并不赞成这句话。孩童时代的友情只是愉快的嘻戏,成年人靠着回忆追加给它的东西很不真实。友情的真正意义产生于成年之后,它不可能在尚未获得意义之时便抵达最佳状态。
其实,很多人都是在某次友情感受的突变中,猛然发现自己长大的。仿佛是哪一天的中午或傍晚,一位要好同学遇到的困难使你感到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放慢脚步忧思起来,开始懂得人生的重量。就在这一刻,你突然长大。
我的突变发生在十岁。从家乡到上海考中学,面对一座陌生的城市,心中只有乡间的小友,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有一天,百无聊赖地到一个小书摊看连环画,正巧看到这一本。全身像被一种奇怪的法术罩住,一遍遍地重翻着,直到黄昏时分,管书摊的老大爷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说他要回家吃饭了,我才把书合拢,恭恭敬敬放在他手里。
那本连环画的题目是:《俞伯牙和钟子期》。
纯粹的成人故事,却把艰深提升为单纯,能让我全然领悟。它分明是在说,不管你今后如何重要,总会有一天从热闹中逃亡,孤舟单骑,只想与高山流水对晤。走得远了,也许会遇到一个人,像樵夫,像隐士,像路人,出现在你与高山流水之间,短短几句话,使你大惊失色,引为终生莫逆。但是,天道容不下如此至善至美,你注定会失去他,同时也就失去了你的大半生命。
故事是由音乐来接引的,接引出万里孤独,接引出千古知音,接引出七弦琴的断弦碎片。一个无言的起点,指向一个无言的结局,这便是友情。人们无法用其他词汇来表述它的高远和珍罕,只能留装高山流水”四个字,成为中国文化中强烈而飘渺的共同期待。
那天我当然还不知道这个故事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只知道昨天的小友都已黯然失色,没有一个算得上“知音”。我还没有弹拨出像样的声音,何来知音?如果是知音,怎么可能舍却苍茫云水间的苦苦寻找,正巧降落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班级?这些疑问,使我第一次认真地抬起头来,迷惑地注视街道和人群。
差不多整整注视了四十年,已经到了满目霜叶的年岁。如果有人问我:“你找到了吗?”我的回答有点艰难。也许只能说,我的七弦琴还没有摔碎。
我想,艰难的远不止我。近年来参加了几位前辈的追悼会,注意到一个细节:悬挂在灵堂中间的挽联常常笔涉高山流水,但我知道,死者对于挽联撰写者的感觉并非如此。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在死者失去辩驳能力仅仅几天之后,在他唯一的人生总结仪式里,这一友情话语乌黑鲜亮,强硬得无法修正,让一切参加仪式的人都低头领受。
当七弦琴已经不可能再弹响的时候,钟子期来了,而且不止一位。或者是,热热闹闹的俞伯牙们全都哭泣在墓前,那哭声便成了“高山流水”。
2007年11月30日,本来应是驻浙江金华某部参谋、中尉孟祥斌最幸福的日子。头一天,妻子带着3岁的女儿,从娘家江西弋阳到金华探亲。此时,孟祥斌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倘徉在金华婺江的城南桥上,尽情地享受着那难得的天伦之乐。
“救命啊,有人跳江了!”听到江边传来的叫喊声,孟祥斌本能地松开了拉着妻女的手,侧身往桥下看。“救人要紧!”孟祥斌马上脱掉衣服鞋子,跳入江中。
当天金华的气温是4-14℃,江风飕飕,江水冰冷。跳入江中的孟祥斌,寻找着跳江者。当孟祥斌找到跳江女子后,拉住她的衣服,奋力朝岸边拖。由于水太冷,离岸又太远,孟祥斌体力消耗很大…七八分钟后,一艘救援摩托艇赶到,孟祥斌这时已体力不支。当摩托艇靠近时,孟祥斌用尽力气把跳江女子托出水面,摩托艇上的人们把女子拉了上去。
“他沉下去了,快,他沉下去了!”桥上传来呼喊声。当摩托艇上的人员转身去营救孟祥斌时,他已不见了。
在桥上的妻女泪流满面,痛不欲生。3岁的小女儿看着悲恸的妈妈,大声哭叫:“爸爸呢?爸爸呢?”此时,援救孟祥斌的行动正在紧张进行。在女子跳江后,路过此地的武警交通第一总队办公室主任蔡群颂也立刻从婺江南岸边跳入江中前去救人,他目睹了孟祥斌沉入水中的场景。他最早游到孟祥斌下沉的水域,在水中来回寻找搜索。可找了10多分钟,依然不见孟祥斌的踪影。此时,许多市民不约而同地向110指挥中心求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救援队伍来来回回在婺江上搜索,却始终找不到孟祥斌。孟祥斌部队的战友获悉后,也赶到了婺江边,加人搜索队伍。
13时38分,两个多小时后,救援队终于在城南桥第二、三个桥墩后,发现了孟祥斌。几分钟后,盂祥斌被送到了附近的金华市中医院。院方迅速组织专家组进行了抢救。可由于孟祥斌落水时间太长,抢救无效,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他走得太突然了,刚刚才和妻女团聚呀。”盂祥斌所在部队的政委张风中守在抢救室外面,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孟祥斌是山东省齐河县人,1979年出生,1997年12月入伍。妻子叶庆华在江西工作,夫妻俩结婚以后,长年两地分居,只有在节假日才得以相聚。2004年,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2007年11月29日,分别许久的妻子从江西到金华探望孟祥斌。30日正好是部队休假的日子,孟祥斌就带着妻子和小女儿逛逛金华。没想到好不容易盼到一家团聚的日子,竟然成丁永别。更让叶庆华痛不欲生的是,她眼睁睁地看着丈夫沉入江底。
叶庆华抱着3岁的女儿孟诗妍告诉记者:“孩子只要看到有人穿军装,就喊爸爸,还常跟小朋友们炫耀,爸爸是。父女俩已经3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孩子很想他,所以带孩子来见她爸。没想到这一回却是……”叶庆华哽咽了。
轻生跳江的女子姓李,是温州人。23岁的她从温州赶到金华,为的是见男友一面。然而,来到金华后,她却发现自己被男友欺骗。11月30日中午,在电话中和男友一阵激烈争吵之后,她一气之下跳河轻生。12月1日上午,小李在亲属的陪伴下赶了过来。见到叶庆华后,一行三人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你呀,是我害了你的丈夫。”小李抱住叶庆华的双腿,久久不起。
叶庆华也泪流满面,她安慰小李说:“你们都起来吧,我丈夫是军人,他这样做是应该的。你还年轻,要珍惜生命。只要你以后能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我丈夫最好的回报。”
万民共祭:3万人同洒泪
孟祥斌的壮举,震撼了当地群众。许多在场行人参与搜救,提供线索;孟祥斌牺牲后,社会各界捐款捐物慰问他的亲属;当地媒体纷纷报道孟祥斌舍己救人的事迹。
2007年12月4日,是孟祥斌开追悼会的日子。这一天的金华,几乎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普通市民来了,金华市委书记、市长来了,军分区领导也来了,金华人以一种最高的规格为孟祥斌送行。上午10点,孟祥斌的追悼大会在在离市区近10公里远的殡仪馆举行,整个上午,源源不断有人涌入,有约3万人到了现场。他们手持,来为“最可爱”的救人英雄深情送别。
殡仪馆的门口,道路上排满了花圈和鲜花,花圈上挂满了金华市民自己题写的悼念诗词。殡仪馆广场上,悬挂着烈士英俊的黑白照,广播里播放的是金华一业余歌手自己谱写的纪念孟祥斌的歌曲《这一次》:“这一次你纵身一跃,滔滔婺江见证壮烈:这一次你奋力地托举,托起生的希望震撼人间;这一次虽不再醒来,却用生命的光芒照亮人间。把生给了别人,用死铸就军魂……”
在孟祥斌的灵堂前,悼念的人哭了,维持秩序的士兵哭了,拍照的记者也是一边按快门一边擦眼睛……在拥挤的人群里,有80多岁的老太太,有年轻的小姑娘,也有拄着拐杖戴着墨镜的盲人…
孟祥斌的灵堂设在殡仪馆的空地上,灵堂两旁有一副挽联:“从戎十载忠心报国革命精神百世传承,挺身而出捐躯救人英雄壮举千古流芳。”
孟祥斌1997年从军,在部队服役恰好十年。
殡仪馆负责人吴主任那两天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为了办好英雄的葬礼,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有幸送英雄,不睡觉有什么关系呢?”那两天,老吴总是东瞅瞅,西看看。一刻也不愿休息,生怕什么事情没做好。
灵堂离殡仪馆有近一里路,两旁摆满了花圈,人们一个个脸色凝重,从中间走过。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朵小白花,拦住一个稍微比她大的姑娘,“大嫂,帮我戴上吧。”对方接过花,帮她别在了左胸口,大家一起继续往前走。有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专门在路边发放小白花,年少的小伙子接过来给身边老人戴的,年轻的夫妇接过来给牵在手里的孩子戴上。远远看,这些人就像一条流动的河,涌入前面的“湖泊”当中,而“湖泊”,则是早到一步的黑压压的人群。
“我们金华几十年没有看到这样的送行场面了。”吴主任远远看着那片人群。
当司仪喊出“请大家依次向遗体告别时”,人群突然向前涌,现场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被挤到了一边,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遵守秩序,英雄也不希望看到这样啊。”人群顿时平静了下来,大家相互提醒着,迅速排成了长队。许多人一手拿着花,一手抹眼泪。
人们排着队依次走到孟祥斌的遗体前,鞠躬,献花。
突然,拥挤的人群中一下让开了条小道,五六个拿着拐杖的人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们是盲人协会的,大家请让让好吗?”人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位60多岁的老人轻轻地对扶着他的小姑娘说:“等快到跟前时,你就跟我说一声,我想摸摸他。”
深情追忆:英雄就是这样的人
就在数万金华人悼念着孟祥斌的同时,
他的父母却还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来慰问的人被悄悄拦住了。
12月4日,山东省齐河县委宣传部、齐河县武装部、齐河县民政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赶到刘桥乡刘桥村,想慰问孟祥斌的家人,却被刘桥乡党委副书记杨孟斌悄悄拦住了:“现在可不能见啊……”杨孟斌说,两位老人都患有严重的心脏病,怕发生意外,全村1000多人都一直在善意地欺骗着他们。
“两老都有严重的心脏病,所以祥斌的哥哥、姐姐、嫂子等人商量了很久,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老人。村里人大都知道消息了,我们一家家去通知,大家都很理解,约定不让老人知道这个坏消息。”
大家偷偷掐断了电话线和有线电视线,乡政府也把已经做好的牌匾、锦旗暂时收了起来。大家都默契地守护着这个早已公开的“秘密”,但这个“善意的谎言”能维持多久呢?
12月6日上午8点半,刘桥村里已经到处贴满向孟祥斌学习的标语,灵棚也已在悄悄搭建,一辆120救护车就静静地停在孟祥斌家门前,门外已站满了热心的村民。因为下午,孟样斌就要“回家”了,全村人维持了一周的“谎言”现在必须揭开盖子了。
孟祥斌的哥哥孟祥俊终于狠下心,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父母跟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咱家出事了……祥斌走了……”突闻噩耗的老父亲和老母亲如遭雷击。屋里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祥斌是为救人牺牲的,他轰动了全国,全国的人都在为他掉泪。”孟祥俊强忍住悲痛安慰父母。
“孩子,你是为救人走的,可你不管你爹妈了,还有你三岁的妮儿啊!”母亲仍然在哭着。
“别哭了,祥斌光荣啊……”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已经打上吊瓶,输上氧气,他只能拼命地晃着头,断断续续地说。
“是啊,不哭了,都不哭了。”母亲也回头劝慰着。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在劝她的老伴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号,哭起来:“样斌啊――”
两位老人再也支撑不住,先后被送往医院。
28岁的孟祥斌,把生留给别人,用死铸就军魂。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说起孟祥斌的壮举,了解他的乡亲都说,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壮举,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孟祥斌生前最要好的同学孙振华说,孟祥斌从小就很有正义感,遇到弱小的同学受到别人欺负,他总是挺身而出,保护被欺负的同学。遇到别人要跳江自杀,他肯定会挺身而出,他就是这样的人。
在乡亲们跟里,孟祥斌从小就是个勇敢的孩子。孙振华是孟祥斌的挚友,两个人从12岁相识,一直跟亲兄弟一样要好。小时候,两个孩子常常一起去村外小河边游泳,孟祥斌水性不错。孙振华含泪说:“水性再好,在这样冷的天气,敢从10米高处跳进冰冷的江水中救人,我从心底里钦佩他的勇气。”
孝顺是所有乡亲给孟祥斌的一致评价。孟祥斌的家境不好,父母心脏病都很严重,这对于靠操持农活维生的普通农家来说,负担更为沉重。记者在刘桥村也看到,孟家父母住的房子仍旧是土坯房。孙振华说,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孟祥斌从高中开始,每年暑假都跑到县城找建筑队,去给人家当小工。
孙振华说,记得当年高一暑假结束刚开学时,他看见孟祥斌的手上全是一道道血口子,还有好几个血泡。但孟样斌很高兴,说这一个暑假,挣了好几百块钱,父母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陈卫国是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金杨新村警署的一名普通民警,今年45岁,
1981年脱下军装参加公安工作,先后在杨浦分局和浦东分局工作,无论在哪个岗位,他都能把平凡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从警22年来,他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和“优秀公务员”,2002年荣立个人三等功。2003年2月8日下午,他和战友季心开在接“110”指令处警过程中,遭到一伙隐藏的暴力犯罪团伙成员的突然袭击。两人临危不惧,奋不顾身与歹徒展开殊死搏斗,身负重伤。2月12日上午,陈卫国因伤势过重,光荣牺牲。
热血铸警魂,同样也铸就了饱含英雄气概的城市精神。英雄民警陈卫国、季心开浴血斗歹徒的感人事迹,生动展现了他们高尚的人格和忠于职守的人生态度。他们是我们所有人民警察的楷模。他们的这种和平时代的英雄豪气不仅仅道出了人民警察的雄心抱负,更道出了我们城市不懈的精神追求。
所以,首先作为同为公安战士的我,要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就是要进一步弘扬两位民警英雄事迹中表现出来的“严格执法、勇于执法、文明执法”的精神,从平凡的事做起,从简单的事做起,真正更好地为人民大众所工作,作到让人民满面意,让党和政府放心!
其次,要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就是要学习他们牢记宗旨、一心为民的崇高品质。平时,陈卫国就是对工作兢兢业业,对群众热情,热心。什么事情要他帮忙,只要力所能及的,他总是尽心帮助。一位阿婆的孙子的户口将要从外地迁进上海,遂向在警署工作的陈卫国询问政策。陈卫国不仅热心地帮阿婆打听,还逐条逐句地向阿婆讲述了具体的操作手续,让阿婆孙子的户口按政策顺利迁了进来。
再次,要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就是要学习他们严格执法、恪尽职守的职业精神。曾经有这样一件事:有家理发店老板,因为给警方提供过违法犯罪线索,平时与陈卫国关系不错。在治安检查中发现该理发店中有异性按摩服务,要进行查处。老板悄悄将陈卫国拉到一边,说:“大家都是熟人,别处理了,我决不会亏待你的。”陈卫国正色道:“作为警察,我必须严格执法,否则对不起身上的制服。”后来,进行异性按摩的不法人员受到了治安处罚,老板也受到相应处理。因此,从这事可以看出,虽然作为特警的自己与英雄所担负的是不同的维护社会的治安的任务,也许执法的内容会不同,但最终的目的是相同的,所以自己所应恪守的职业道德是没有区别的。
最后,要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就是要学习他们临危不惧、勇于献身的英雄气概。陈卫国同志不仅是在这次暴力袭警中表现出来了一名人民卫士勇于献身的
精神,在平时,他也是始终如一的。他生前的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说:每回执行危险任务,他总是冲在第一个。一年春天,在一次摧毁一组织容留妇女犯罪团伙的行动中,陈卫国等民警冲进一家发廊的包房。一涉嫌人员夺门而逃,陈卫国在后紧追不舍。此犯罪嫌疑人慌不择路跳进一条臭河浜,陈卫国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将其生擒活捉。
关键词:回族;丧葬习俗;生死观
一、回族的主要丧葬流程
(1)作讨白。讨白是穆斯林向悔罪的一种形式。“讨白”一词系阿拉作语的音译,意“悔过”,“忏悔”等。这是一项重要的仪式,意在防止生前偶然疏失、尚未来得及悔改的罪过回族家中一旦有了危重病人, 就要把阿訇请到家里为之作讨白,届时,阿訇要以病危者的口气,用阿拉伯语向真主祷告悔罪,祈求恕罪,以示悔改。
(2)念清真言。清真言音译为萨哈达,是作为穆斯林必须颂读的一段文字,中文含义为: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是真主的使者。即将离开人世的穆斯林无论男女老少,家人都要向他(她)提念清真言,提念的目的是要亡者临终前不忘真主,从而得到信仰。
(3)净洗。用温水给死者清洗身体,洗法如同活人一样,即由上至下,先右后左,唯不漱口呛鼻。净洗完毕用净布将水轻轻拭干,此项工作一般由至亲完成。
(4)穿“卡凡”。 “卡凡”是普通的白棉布。在临夏八坊街区人死后只用白布裹身,男性三块,裹住全身即可;女性则为五块,比男性多裹胸布和盖头两件。
(5)殡礼。这是回族葬礼中的主要宗教仪式,也是活人对亡者最后的祈祷礼,是最隆重、最庄严的,并且也是最简朴的(和平时的礼拜不同,它没有鞠躬和叩头,没有音乐,只有站立和祈祷。)在临夏八坊街区,要将死者抬入就近的或者生前信奉的清真寺,在清真寺内穆斯林们一起为死者念经送行。
(6)下葬。伊斯兰教教法规定要在三日之内尽快埋葬亡人,使之入土为安。殡礼结束后,就将亡人抬送到专门的墓地。临夏八坊街区一般在下午两点半开始将死者抬向墓地,但在这过程中女子一般不能参加。入葬时阿訇诵经,入葬后死者身上不可以有土,墓内不放任何多余的东西。在此过程中不可以痛哭,更不能将泪水滴到死者身上,因为他们认为如果将泪水滴到死者身上会使死者伤心。
二、回族丧葬主要特点
伊斯兰教对待丧葬问题有着明确的规定,这些规定使回族丧俗表现出与汉族丧俗截然不同的要求和特点,带有明显的伊斯兰色彩。总体来说其主要特点体现在速葬,土葬、薄葬这三方面。
(1)速葬。速葬是回族丧葬与汉族最大的不同,也是回族丧葬的特色之一。在调查中也发现临夏八坊街区的回民葬礼不提倡停放尸体,基本上一天时间就完成了整个丧葬过程。这也与斯兰教法规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2)土葬。土葬是回族丧葬的主要形式。回族的土葬法跟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土葬有着本质的区别。回族的土葬不用棺椁,只是用“水床”来安放尸体,葬后再拿回,且至今还保留着这一习俗。这与伊斯兰教认为“人是真主拿泥土造出的,死后也应亲近大地,回归自然”的思想有关。
(3)薄葬。不同于汉族所提倡的厚葬,回族丧葬讲究薄葬。回族埋葬亡人,无论其生前多么富有或多么贫穷,亡故后一律只用卡凡包裹后掩埋,回族的葬礼不设灵堂,不穿丧服,没有纸钱,纸车等,不送挽联,花圈,不燃放鞭炮,参加葬礼的人只戴一顶白帽,没有祭祀仪式和祭品,只有庄重诵念古兰经的声音陪伴死者宁静入土。
三、丧葬习俗所反应的穆斯林的生死观
通过对回族丧葬主要流程及其主要特点的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它与我们的汉族丧葬习俗有很大的不同,而造成不同的主要原因是两者对待死亡的态度不同,汉族受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表现出重生哀死的价值取向,因此提倡厚葬,对每一社会等级都有丧礼方面的规定,而回族由于受到伊斯兰文化的影响对待死亡则更多的表现为一种积极地态度。
(1)两世兼顾思想。伊斯兰教把人生的历程分为今世和后世两个阶段。今世是人生的旅途,后世则是人生的归宿,两者互为因果。所以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不能两世脱节,必须要两世兼顾。因此伊斯兰教强调注重两世的幸福,它要求穆斯林既要积极寻求和创造今世美好的生活,又要认真履行宗教功修,认主拜主,为后世永恒的幸福创造条件,所以使大多数的穆斯林都形成死亡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一种延续,走向后世永恒生命的开端的生死态度。
(2)“前定观”。穆斯林认为人的生与死是由真主决定的,是真主安排好的,人无法改变。也就是说,人的生命是真主赐予的,也只能由真主取回。没有任何人可以创造自己或给另外一个人生命,更没有权力去毁灭一个人的生命,即使是自己的生命。因为穆斯林较早地接受了死亡教育,把对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在平时就减到了最低程度,所以无论平日还是临终之际,对死亡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死亡真的来临,也能坦然面对,从而平静安详地告别人世。
(3)平等观念。伊斯兰哲学生死观认为人人是生而平等, 每一个人都是真主创造的, 在真主面前人人平等。每一个人, 不论贫富贵贱, 真主都根据同样的标准对他在人世间的行为进行审判。审判的标准就是在人世间是行善还是作恶。在丧葬形式上表现为人死后不论贫穷富有,不论男女老幼都只用“卡凡”包裹身体,而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
(4)积极乐观的生死观。在穆斯林看来,人的生死是完全取决于真主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主的前定,人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亡是由真主决定的,人在生时要多行善事,虔诚信教,死后进入后世才会有好的报偿。正是这样的观念,形成了他们面对死亡时积极乐观的态度,在形式上则表现为速葬。在回族葬礼过程中我们很少看到过度悲伤的场景,只有亲友在为死者默默祈祷和祝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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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时40分,马季的遗体被送到中日友好医院太平间,马季的高徒、相声表演艺术家姜昆亲自抬着担架走下救护车。作为马季钟爱的大弟子,姜昆深情地说:“对于中国相声界,失去了一位大师;对于我自己,失去了最尊敬的恩师和好友。没有马季老师的培养,就没有我姜昆的今天……”说着,他已是泪如雨下!
伯乐慧眼识英才,马季北大荒发现“千里马”
1950年11月19日,姜昆出生在北京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是小学教师。小时候,姜昆就特别喜欢文艺。1968年,他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次偶然的机会,使他与相声结下了不解之缘。
“中央广播文工团的相声演员到咱们兵团慰问演出来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姜昆立刻和几位宣传队员坐上火车,赶往位于佳木斯的兵团俱乐部。舞台上,郝爱民和李文华正在说相声,两人诙谐幽默的表演,使观众笑疼了肚子,笑出了眼泪。姜昆也在笑,更使他感叹的是:相声竟有如此大的艺术魅力。姜昆一下子喜欢上了相声,并且渐渐展露出他相声表演艺术的天赋。
回到驻地后,激情难抑的姜昆就和出身相声世家的战友师胜杰一起创作表演相声。《赫哲新花》、《林海红鹰》就是他俩最初的创作成果。1975年,姜昆作为兵团代表队的副队长,带着新创作的相声《大钢连长》,参加了黑龙江省曲艺调演并获奖。1976年,这个节目又被推荐参加全国曲艺调演。
26岁的姜昆并没有意识到,这次调演竟改变了他的一生。看了姜昆的表演,作为评委的马季,以独具的慧眼相中了这棵苗子。他要把姜昆调到北京来。
1976年岁末一个寒冷的夜晚,11点多钟,姜昆正在房间里和几个战友说笑着。忽然,一位民警进来说:“谁是姜昆?跟我走一趟。”姜昆一下子愣住了,虽说心里坦然,但他仍有点忐忑不安。
“找我什么事?”姜昆忍不住问。“有人想见你。”民警回答。“谁呀?”姜昆白白眼,看看他。“到了你就知道了。”民警故作神秘。
一辆三轮摩托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车在一座小楼前停下。一开门,姜昆惊呆了:面前的人竟然是他最崇拜的偶像――著名相声演员马季和唐杰忠!
原来,马季和唐杰忠去大庆演出,路过北大荒时,想到姜昆是个说相声的“苗子”,就想见上一面。
马季马上热情地招呼姜昆坐下。见到两位大师如此和蔼、亲切,姜昆诚惶诚恐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你愿意当演员吗?”“愿意!”“你愿意从事相声事业吗?”“愿意!”“你愿意到我们团来吗?”“愿意!”姜昆一连说了几个愿意,把二位都逗乐了。
但是,兵团领导不同意放走姜昆。爱才的马季不顾在大庆演出的疲劳,星夜驱车赶往了佳木斯,为兵团一场接一场的演出。每场结束之后,马季都会向兵团领导提一次调姜昆的事……
为了姜昆,马季和唐杰忠的嗓子在兵团都演“横”了!终于,兵团领导感动地说:“我们放人!”领导拍着姜昆的肩膀说:“小子,你遇上伯乐了,可不能让马老师失望。”听着马季沙哑的嗓音,姜昆感动得热泪盈眶,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干!
1976 年年底,在姜昆差一个月满26周岁那天,马季把姜昆带到中央广播文工团,收在了自己的门下。就这样,姜昆成了马季的第一个弟子。
严师慈父般授艺,师徒情谊浓醇如酒
刚进团,姜昆想干好,可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他想,说相声“长相”很要紧,于是他对着镜子给自己“相面”:自己的眉毛八字朝下,帅怕是不可能了。马老师胖,圆圆乎乎,眯着笑眼,占一“坏”,“坏”得可爱。他对着自己毫无特点的脸思忖:要是胖起来像老师,或许还行!?
马季看出了姜昆的心思,他对姜昆说:“相声演员的艺术生命是靠创作保持的,只要有好的相声段子,你就能在舞台上赢得观众;反之,连台都登不上。”一席话,让姜昆茅塞顿开,他放弃了自己的“增肥”计划。
姜昆进入文工团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随侯宝林、郭全宝、马季等著名演员去东北兵团慰问演出。能近距离地看大师们的表演,姜昆乐坏了。坐在台口,今天看这边,明天看那边,爱笑的姜昆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两天后,马季找姜昆谈话了:“这两天有没有收获?有没有想过表演当中的蹊跷?”这一问把姜昆问愣住了。原来,姜昆只顾着笑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姜昆,现在你不是观众,而是专业的相声演员了,你没有权利光顾着笑!”马季一脸的严肃。
姜昆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从那以后,他冷静多了,再坐在台口看节目,仔细地品嚼着演员们的每一句台词,注视着他们的一招一式……
而马季把姜昆当作是一块未雕琢的宝石,精心加以培养。回到北京,马季不仅要求姜昆学说相声,而且要他学写相声:“一个相声演员能自己写相声,就像一个战士自己能造子弹一样,除非他牺牲,否则,他将能永远战斗!”
“”粉碎了!锣鼓、队伍、笑脸、欢歌,人们的感情像涌出闸门的水,一下子奔泻出来。马季一下子写出了《白骨精现形记》、《舞台风雷》等一些脍炙人口的相声。姜昆又一次感受到了相声艺术的魅力,他激动地趴在办公桌上写了起来。稿纸一张又一张,可是写的不是像《白骨精现形记》,便是与《舞台风雷》雷同。
一连憋了一个多星期,姜昆也没有写出可用的作品,他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写相声的料。
1977 年元旦,姜昆结婚了,爱人李静民是文工团员、当年兵团的战友。一月中旬,马季对姜昆说:“我准备去湖南深入生活,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应该从生活中去找相声。”
姜昆告别了新婚的爱妻,来到了湖南省一个农业先进县――桃源县。在桃源县,马季带着姜昆,不仅到化肥厂参加劳动,还到水利工地、“三八采石组”和女青年们开座谈会。
在这里,姜昆找到了创作相声的素材和主题。他以“采石组”的女指导员三推婚期的事迹为素材,开始编写相声《迎春花开》。马季听了姜昆的构思,看了稿子,说:“这么写,路子就算对了。我再给你改改。”两个晚上之后,姜昆拿到老师修改后的稿子,主题升华了,也出来了。姜昆感到获益匪浅。马季看到徒弟出了作品,兴奋地说:“我写出了《新桃花源记》,你写出了《迎春花开》,咱们丰收了!”
本子写完,还要把它排出来,立在舞台上。两个相声,马季和姜昆互为捧逗,在县里面演出了。演出结束,姜昆扶着老师走下舞台。观众掌声如潮,既为他们的精彩表演,更为他们之间浓浓的师徒情谊感动。
初战告捷,姜昆信心大增。他对马季说:“我要自己写第二个作品!”“好!”这个字儿,马季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接着,姜昆写出了《红色园丁》。马季看了后,建议给脚本做大手术,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第二天,姜昆将改过的《红色园丁》读给马季听,他点头了。
当姜昆和赵炎合说的《红色园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后,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很快各种赞美之词接踵而来,年轻的姜昆有些飘飘然了。马季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即提醒道:“播出去,就再写新的!老得不断地写,这就是电台工作的特性儿。”姜昆问:“那什么时候是头呀?”他回答:“反正我在电台干了二十多年了,还没看见‘头’的一丝影儿呢!”
在马季的精心调教下,刻苦、努力的姜昆很快上路了。《喜事》、《科学院的春天》、《爱的挫折》、《如此照相》等佳作,相继问世。姜昆迅速在全国走红。
一次,姜昆和几个朋友在马季家聊天,一个非常好动的青年去厨房烧开水。一进厨房,就听“哐”的一声,像是踢翻了什么东西。声音刚落,马季随即问道:“逮水逮着了没有?”在座的几位一听,“扑哧”一下全乐了。绝了!一声响,一声问,活活地刻画出这个愣小伙子的性格。
姜昆当即向老师讨教道:“您怎么想到问他逮着了没有?”马季笑着告诉姜昆:“这是思维的跳跃,大幅度的跳跃。这个跳跃既在事物的逻辑之外,又在我们对这个人物行动举止了解的逻辑之中,所以人们要笑。”
姜昆顿时领悟到,写相声光凭搜集与编造笑料是不行的,必须要有理论,要摸规律,要学会应用。马老师的相声“包袱”足,是和他摸规律、勤钻、多思、常练分不开的。所以,他对“包袱”的组织和运用上能够得心应手。
1980年的一天,马季对姜昆说:“以后下去采风,不要跟着我了。”开始,姜昆还在心里犯嘀咕,以为老师不愿带他了。赌气的姜昆自己先后到哈尔滨、青岛、江苏、河南等地深入生活。每到一地,姜昆开座谈会,广交朋友,汇报演出,征求意见,写了改,改了再改,反复推敲,直至满意为止。
当他回到北京,把作品读给老师听时,马季非常高兴地说:“行,你写出了自己的风格!”那一刻,姜昆明白了,老师之所以如此要求他,是为了锻炼他!为教他怎样往前走,老师是用心良苦的。
那一年,在马季的指导下,姜昆写出了《我与乘客》、《北海游》、《处长讲课》等作品。
1996 年,山东电视台为姜昆拍专集,记者采访马季,问他对姜昆的看法。马季说:“姜昆有灵气,能举一反三,我平常点他一下,他准改,不但这儿改,以后在别的段子里他也改。我不说他记性好,我说他灵,他能吃透。”姜昆听着老师的话,眼里涌满了泪水,他知道,自己所谓的“灵气”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马季老师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马季和姜昆,不仅合力打造了中国相声的辉煌时代,他们水融的师徒情,更是相声界的一个佳话!
告别会上泪花流,托举起弟子燃尽了自己
随着参加大型演出的增多和在电视荧屏的亮相,姜昆已是中国相声界的中流砥柱。但是无论多忙,他也要抽出时间打电话或者直接去老师家请教,补充新的知识,不断地充实自己。
虽然名气大了,但姜昆没有一点儿浮躁,对老师毕恭毕敬,每次拿到好的段子,他都登门说给老师听,请他指点。而马季不论身体怎么样,从不推托,细心地点拨,直到满意为止。
老师的栽培之恩,30年来姜昆一直铭记在心。每年春节,他都提出要去给老师拜年,都被马季拒绝了。马季说:“拜年就不用了,初一到十五是演出的最佳时机,只要你能在舞台上给观众献上自己精彩的相声,我比什么都高兴。”
一年年过去了,一直没有送给老师一个像样的礼物,姜昆心里不免有些遗憾。机会终于来了。2006年是狗年,老师的生肖属狗,老师平常也喜欢狗,家里养了京巴和黑贝。当姜昆得知中国集邮总公司出品的有2006枚世界各国狗的纪念章和狗的纪念邮票的邮册时,他当即托人买了下来。当香港凤凰卫视《鲁豫有约》请姜昆与马季到节目现场做节目时,姜昆便当着亿万观众的面,把它送给了恩师。
2006年的岁尾,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人们屈指计算着日子,心急的人已将年历翻到2007年。姜昆打算2007年的春节去陪陪恩师,谁知这个愿望却再也没法实现了;2006年12月20日上午10点25分,72岁的马季因心脏病突发,不幸去世。
在得知消息后,姜昆泪如泉涌,一度痛哭失声。他于第一时间赶到了北京市昌平区中医医院天通苑分院。11时40分,马季的遗体被送到中日友好医院太平间,姜昆亲自抬着担架走下救护车。姜昆亲手为老师书写并赶往荣宝斋裱制了挽联:“青山永志马季恩师一生说唱创新为百姓,高风已留树槐先生万代相声笑洒人间。”他还专程到花店订了60盆鲜花摆放在老师的灵堂前。他以此向恩师表达他无比的感激和无尽的怀念。
12月23日中午,为马季守灵多日的弟子们又跪拜恩师。现场顿时哭声一片。姜昆流着泪说:“老师请放心, 我们弟子一定继承好您的遗志, 把您钟爱的事业继承下去。 老师您一路走好。”
12月24日上午,马季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第一告别室举行,来自全国的上万名群众自发前来参加吊唁活动。悼念活动结束后,姜昆带领马季的众弟子一起来到告别厅前门,向前来悼念的群众表示感谢。
一大批相声爱好者围了上去,“姜昆,马先生走了,你可要举大旗啊……”姜昆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会继承老师遗志的,我们一定会把相声发扬光大。相声一定能够继续走下去,谢谢所有人的支持,谢谢你们。”
我站在村口,一些调皮而保暖的孩童向我投来陌生的眼光,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更迭是难免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回到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古老村庄。这里有我的父亲、兄弟、侄儿,有看着我长大的叔伯。很多当年逗我玩的长辈都过世了,每次回来都有谁走了谁不在了的慨叹。我心里有种隐隐的痛。
这时,村主任出现在村口。他一边往村里走,一边说着话,耳边贴着手机。很快,吉祥和屋场几个管事的人都聚拢到他身边。
一打听,我才知道是长寿叔死了。
腊月二十八清晨,湖北檀木镇一个村子里,天刚朦朦亮,吱呀一声,主人早起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的长寿叔。好心的主人以为是叫花子在此过夜或歇脚,顿生怜悯,走近一看,发现是一个老人,面色蜡黄苍凉,身体冷得沁人,伸手一探,早已没了气息,一下子紧张起来。大过年的,家门口一个死人,可不是好事,连忙拨打110。
太阳出来,照在长寿叔的身体上,长寿叔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哀怨,没有痛苦。
警察来了,查看现场。人越聚越多,警察问谁认识死者,在场的人不是摇头就是走开了。警察觉得有些棘手,就不停地拍照。处理完现场,在村人的强烈要求下,找车找人把尸体拉走了。
长寿叔和我家屋头搭屋角。
刚毕业那阵,我分在镇子上教书,有空就回家看看父亲。我一回家,就能在长寿叔家大门槛上看到他。门槛被长寿叔坐得光溜溜的。他留着光头,斜看过去,有种特别刺眼的光闪我的眼。他手握黄烟筒,低着头吧嗒吧嗒抽烟。看到他,我主动喊一声长寿叔。他抬起头来应答一声:回来了。然后说,你父亲刚出去。声音低沉,脆响。父亲不在家,我就站在稻场上与他闲聊。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大(我们这里对父亲的称呼)八字好,你大八字好。
长寿叔说这话是心有不甘的,也是不服气的。长寿叔小时候就没有娘和老子,是孤儿。一天,长寿叔正在村后最高的长毛山上放牛,远远就望见白洋河边的大路上有一堆鬼子往村子这边拥来了。鬼子!他大喊一声,然后飞奔下山,一路跑一路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跑到村口,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倒在地上还用手不停的比划。村里人迅速行动起来,,藏好粮食和牲畜,在鬼子到来之前,所有的人都安全转移了,族长和大人都夸奖长寿叔眼尖,懂事。在去天堂寨的路上,长寿叔脚走起泡了都不曾哼一声。鬼子来到枣树坳,扑了空,就一把火把村子烧了。躲鬼子回来,村里还在冒烟,长寿叔比大人都跑得快,第一个冲上去扑火,当所有的火都熄灭了,长寿叔脸上全是烟灰,大伙儿看着他,一个个都笑成了泪人,不过族长还是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那年长寿叔才十来岁。
长寿叔是在叔伯的屋檐下,早上吃伯家晚上吃叔家饭长大的。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放牛割草,干杂活。他12岁开始下田,扶着犁尾,跟着大人在田里一泡就是一整天。大人们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他一个孩子应该更累,但是他从不叫苦,在同龄人当中,长寿叔是最能干的,他常常是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他说能吃饱饭就知足,自己比那些叫花子好多了。一次,一个要饭的孩子被村里的狗撵着跑,腿都跑软了,狗的主人还开心的笑,他就想,要不是叔伯收养他,自己就会和这个孩子一样。
枣树坳旁边有个小学堂,一个拖着长胡须的先生每天太阳晒到村中所有人家的窗子上的时候,才一步一挪的往学堂去,长寿叔总是不屑的说,教书先生就是懒,我都干了几个时辰的活儿了。当学堂传来书声的时候,长寿叔就直起身子呆呆的望着学堂的屋顶,似乎亮瓦上反射的光刺伤了他一样。长寿叔没有机会上学堂读书,直到他死都没有上过一天学堂,我不明白的是解放后有过扫盲识字班,他怎么就没有去学呢?
你大八字好。长寿叔把这句话说了很多遍,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后他在门边的一块大大的磨刀石上磕了磕烟筒屎,低着头站起来返回了屋里。我看到那烟筒屎从磨刀石上滚落下去,还袅起了一缕淡淡的烟雾。
从外面看进去,长寿叔家大门内黑洞洞,长寿叔也一起变得黑洞洞。不一会儿,他扛着钯犁,手上拿着一把柴刀,又从那黑里出来,径直穿过稻场,下了台阶,走过公路,去了田地里。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耳边还是他说的那句话:你大八字好。长寿叔有两个女两个儿子,我父亲一个女,三个儿子,他夫妻健在,我母亲早年去世;他家存款在村里人看来可以盖一栋新土瓦房;我家虽然我出来工作有个铁饭碗,仍有一屁股债;他和父亲种庄稼比收成从来都是不差上下。不同的是,我念出书了,我家三个男孩子找对象似乎一找一个准,他两个女嫁出去很容易,儿子找对象一直没影。有一次我回家又没有看到父亲,长寿叔说,华伢,你大虽然八字好,但是做的苦啊,我不用你大那样拼命。只有这时候,我才能看到长寿叔眼里掠过一丝光,也才能看到他抬起的头上沧桑而精悍的力道。
长寿时死后,认领长寿叔的尸体非常巧合。湖北那边通过公安网把尸体照片发到附近各地指认,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派出所没几个人影,值班的当中正好有一个是枣树坳女婿的哥哥。他看着照片似乎有些面熟,就打电话问他的妻哥,村长前去一看,指认成功。要不是那天那个哥哥多看了一眼,要不是他也值班,长寿叔能不能回到枣树坳,还两说呢。
得知长寿叔的死讯,父亲长叹一声,说:长寿叔不容易啊,死的可怜。
父亲很佩服长寿叔。责任田刚下放那段日子,是父亲做得最苦的时候,父亲就是跟长寿叔拼着一口气才硬撑下来的。一开始分田地到户,为了多打点粮食,父亲就漫山跑,把能开垦的山坡都开垦成山地种五谷杂粮。长寿叔也不怠慢,父亲开了一块,他就开垦两块。附近的山坡斜坝都被他们弄成了山地,长出了楚楚动人的苗苗、果果。长寿叔人手多,一开始有女儿女婿,后来有吉祥、如意,连最远的长毛湾贫瘠的沙石壳都被他利用起来了。他从不担心没有肥料,对儿子说:只要有一双手,有一担畚箕,就不愁没有肥料。
天刚蒙丝亮,我早起上学去。村里就我一个孩子念初中,上学要步行走12里的路。刚上路,我就见村外路边一个黑影晃动,差点没吓掉我的魂魄,我正想拔腿奔跑,那黑影说话了:华伢,上学啊。我才看清是长寿叔,他正捡粪呢。
我每天早起几乎都能看到长寿叔家的门是开着的。我父亲也起得早,但比不过他。我知道这不是父亲的错,因为父亲每天晚上比长寿叔睡得晚。我摸黑起床去上学总能听到父亲在床上像猪哼似的,父亲常年都在超负荷消耗自己,父亲太累了。我就是被那声音刺激了三年才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师范,弄了一个铁饭碗的。
那天下午放学回到家,我看到村里的女孩子们聚在门前的公路上,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我平时一般都是低着头径直回家,烧火做好饭后在油灯下写作业,今天因为热闹,我抬头看了一眼,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长寿叔的二女儿银花。大家把她围在中间,个个脸上都写着羡慕。她穿着一件村里人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淡红色,光亮柔软,这个手捏捏,那个手摸摸,她的脸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花,只见她掀起衣襟有津有味的说个不停,好荣耀啊。银花,你真好看啊。银花比我大三五岁,银花第一次让我心动是到我家借镰刀的那次,她坐在大门槛上等父亲给她拿镰刀,正好我从茅厕里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她衣领下面的白花花的肉,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冲动,想摸一摸。因为看到了她的奶,惹得我好几天上课都神思恍惚。此刻,她胸脯显得更饱满了,她新衣服里那团鼓囔囔的肉格外敦实,鲜艳,让我眼花心乱。
我沿着公路上坡往家走时,正好看到坐在大门槛上的长寿叔。长寿叔破天荒没有抽黄烟筒,他一脸专注的看着公路,看着他的二女儿银花,他甚至没有听到我喊他的声音。我连喊两遍,他都没有拿眼看我一下。此刻,公路上的叽叽喳喳,在他眼里就是最美妙的音乐;银花身上的新衣服,在他心里就是最大的快乐。
银花穿上了的确良!银花穿上了的确良!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村子。全村能买得起的确良的,长寿叔是第一家;全村女孩子能穿的确良的,银花是第一个。
长寿叔有很多个第一。他是第一个不识字的队长。大集体时,他全票通过选举当上了队长。每天我还在床上,就听到他扯开嗓门喊:出工了,男的下畈去,女的到南坡。若是没有响动,就直接喊名字。他的声音像炸雷,拖疲户也不敢耽搁。我家对面的黄毛叔一次就因拖着不上工被他扯出门,扒了裤子猛羞一顿,谁还敢拖着不出工?他当队长的那几年,每家都能多分几斤粮食。半大孩子的工分他说了算,从没人说闲话。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念四年级时,给我定的工分是四分二厘,其他和我一般大的男孩才三分八厘。他说华伢做事沉稳,不打岔,也在行,多四厘,大家有意见不?没人提出异议,生产队会计就给记上了。
长寿叔虽然个子不大,但是挑稻把总是拣最重最大的担子挑,干起活儿来,就像一架永不知疲倦的机器。分田地到户后,没人领的山坡地头,都被他开出来播豆子,栽红薯,种小麦。入冬后,他今天卖几担红薯,明天卖一车片柴;端午前后,麦子收成,他家稻场的连枷响成一片,连女婿都得加入到打麦子的行列。打下的麦子要一连晒很多天。我看自家麦子的时候,驱赶麻雀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去吃长寿叔家的,他家的吃不完呢。麦子晒好了就有人到长寿叔家来称麦子,全村卖麦子最多的就是长寿叔。只要能变钱的,他和我父亲比着卖。父亲卖是为了我们用,他卖是为了存钱。长寿叔家的钱越存越多,都说枣树坳存款第一非长寿叔家莫属。有人曾开玩笑说,长寿叔,你晚上枕着钱睡觉,那么高,脖子是不是承受得住啊?私下里七嘴八舌议论长寿叔存了多少钱的人不在少数,长寿叔家到底有多少存款,谁也没见着,谁也说不出个准数。
长寿叔再也不是解放前那个没娘没老子的苦孩子,他女儿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家里有了最多的钱,他家日子红似火。
村主任、长寿叔家人和屋场几个管事的人在一起商量去湖北拉长寿叔。他们正对着我家大门,所以,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想听听是怎么安排的。村里的事,我这个一年才回一两趟家的人无需过问,但我家与长寿叔关系非同寻常,情感也不一般,不过问说不过去。吉祥在他们当中,一脸茫然,插不上嘴,大家似乎也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活了三四十岁,就很少有人拿他的话做正经用。
吉祥是长寿叔的大儿子,跟我隔年同,如意是长寿叔的小儿子,小我四岁。他们看上去和常人没有多少区别,如意甚至长的还很标致,说话也挺让人舒服的,但是两个都是长寿叔的心病。
长寿叔平时不太爱说话,有什么都窝在心里。看到别人拿自己的两个儿子说笑,他心里总不是滋味。夏夜乘凉,儿子爱这家转转,那家坐坐,只要哪里有人捉弄吉祥如意,长寿叔就会出现在哪里。他一到,大家要么不做声,要么转移话题,给他让座。
我18岁出来工作,正好分在本村的小学教书。上班没几天,我还在适应孩子们叫我老师的感觉。那天晚上,长寿叔来到了我家。平时他都穿裤衩,光着脊背,坐在稻场的竹床上;那次穿的是长裤,上衣也套了,是在堂屋的方桌上。我给他倒茶,他倏地站起来,说:要你倒茶?这怎么担当得起?父亲一笑,说别客气,他是孩子呢。我也紧张了,长寿叔怎么客气起来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啊。
他拿出一包烟,小心的拆开递给我一根,然后再给我父亲一根。我谢绝了,他仍然把烟放在我身前的桌子上。那时候村里几乎没有抽纸烟的人,来人了也是递上黄烟筒,只有公家人才抽纸烟。静了一会,他终于开口了:华伢,吉祥能不能读出书来?要是能想法子念个初中最好了。
吉祥在村小的五年级读书。他已经上了五个五年级了。长寿叔说,只要学校没有让孩子回家,他就会让吉祥天天背着书包去上学。那时小学里只要考试不及格,都是不能升级的,如果实在留级太多,也会拉上去,吉祥就是这样的。他升一回级,长寿叔就会从街上拎回一大串猪肉,我家都能闻到肉香味。
吉祥和我同年上学,我出来工作了,他还在上学,跟在他后头的尽是拖鼻涕的孩子。
长寿叔是想要个准话。父亲说。我很尴尬,不知道怎么说,但又不能不说。最后我说,吉祥想念就让他念吧。也许能考上中学呢。吉祥是考不取中学的,因为全乡就一所中学,只招收一个班,才五十五人。但我只能这么说。
长寿叔定睛看着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双手递给我说:华伢,你帮我用点心,跟老师们说说,都是自家人啊,感不尽的情念情。
长寿叔走了,父亲摇摇头,哎,能念书的不念,不能念的死念。金花银花姐是能念的,但是女孩子是赔钱货,没念;两个儿子是自家的,当然用力念。长寿叔不是孬子。
吉祥念书没有出路,如意念书更不行,他在教室里就是个人模子。天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远远看去,在一群小孩子的围追堵截中,倒也逍遥自在。不上学的日子,如意跟着大家去放牛,今天头皮里撒满沙子,明天背上写着大王八。为什么长寿叔生的四个孩子偏偏就儿子不行呢?我认为是近亲结婚害了长寿叔。父亲摇头,不是那么回事。父亲的理由也很充分,父亲说我母亲和他是亲表兄妹。我讶然。父亲只念了一年半书,还是私塾。长寿叔就更无法解释了。他们都认命。所以我听到长寿叔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大八字比我好。
因为是年关,经过大家艰难的寻找与联系,终于有辆杂交车答应去拉长寿叔了。这种车平时要么拉石头,要么拉去屠宰场的牛,因为带点亲戚关系,答应给一千块钱,人家才愿意跑一百多里到湖北的檀木镇去。
长寿叔一生都很少求人,活得硬气,如今死了拉回家都这样难,我突然有些伤感。
在我记忆里,长寿叔只哭过一次。1976年9月9日,下午第一节课正上着,我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哭声,是上海下放知青高老师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去世的消息,接着,全体学生放学回家。一路上我的心里似乎空了,飞奔到枣树水库边,就看到从长毛湾下来的大人们,长寿叔挑着一大担黄灿灿的中稻稻把。他走得比平时更急,我们站在公路上,看着他,那么扎眼。他脚下生风,垂在空中的稻穗,疯狂乱舞舞,恨不得立即从稻把上挣脱下来。
我几乎是跟着长寿叔跑回村子的。长寿叔一到生产队的大稻场,就把稻把连同挑杆一同扔在地上,飞奔回队址(生产队集体的房子)。广播里正在反复播送去世的消息,拖着长音的哀乐让人揪心。长寿叔连头上的稻草都没有摘掉,就趴的一下跪在了队址的广播前,连磕三个头,然后放声大哭。哭声像长夜里尖利的野兽的叫声,村头传到村尾,又从村尾回到每个人的心尖上。屋里屋外已经聚了很多人,长寿叔仍然哭个不止。几个大人也跟着抹眼泪。我的小伙伴偷偷拉着我说:真好玩,大人还哭。我连忙制止他:别说了,毛爹――对的最最敬重的称呼――没了,能不哭么?
死后,长寿叔更不愿意说话了,后来责任田分到户,他一门心思种庄稼,成为枣树坳首一首二的富户,他家的每一分钱都有他的汗水味。
车子到了,吉祥和几个人去拉人,另外两个本家兄弟留在家,把堂屋腾出做灵堂,并弄一下门前的路。长寿叔家的石阶路倒塌了很多日子,因为长寿叔不在,没人重砌,平时就走我家那条路,但是死人回家,走别人家的路,别人家是不吉利的,所以我的兄弟事先就跟他们说了,他们也理解。折中的办法是把他家的稻场铲出一个斜坡,多出的土填在零碎的台阶石间,铺成临时路,虽有点陡,但应急用一下也行。
长寿叔家的路灯亮起来了,昏暗灰黄。路灯靠在大门口的墙上,顺着光,那斑驳的墙体格外清楚,我看到了其中的沧桑。大门洞两边的墙上,还有两块若隐若现的石灰粉的方框,那是七十年代的印记。那时每家每户的墙体上都有白色方框,框内用红颜料写满了语录,我们这些小孩子没事就东家跑到西家对着墙,比谁读的声音大。
长寿叔一家一直住老房子,这在村里是仅剩的一家。八、九十年代长寿叔家光景很好,村里人都忙着重新盖房子,他没有盖。他的钱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他要用来找媳妇。
吉祥如意读完小学五年级就回家了,见念书不行,长寿叔就带着两个儿子起早贪黑种庄稼,他要把手艺都交给他们,尤其是要交给他们吃苦耐劳的习惯,要不将来靠什么吃饭呢。两个儿子没少挨骂甚至挨打,如今吉祥和如意都很能吃苦,和长寿叔一样光着膀子下田干活,身子晒成了黑炭头也不在乎。
两个儿子二十出头了,该找媳妇了。附近十里八乡知道他家条件不错,就有人说媒,他一开始还挑三拣四,嫌这个是跛子,那个不中看,一两年没找着媳妇不要紧,一拖就是好多年。长寿叔有些急了,越急人家越不敢说媒。就这样,吉祥、如意都三十多了,仍然没有找到媳妇。忙了一天,夜里从箱子底下翻出多年前攒下的钱,长寿叔夫妻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像蒙了一层阴云。
时新外出打工了,打工的人赚回的钱越来越多了。长寿叔辛辛苦苦挣了很多年的钱不如人家一年半载从外面带回家的。他开始怨肥料贵了,地不听使唤了,身体有些酸痛了,但他仍然没有吃过一粒药,没有打过一回针,还是起早贪黑,自己和吉祥承包外出打工人家的责任田,让侄子带着如意外出打工,他不能让自己的后代永远困在一亩三分地里,人家能赚外面的钱,他家也不含糊。等到过年,他再不需要侧着耳朵听别人说外面世界的新鲜事,可以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听如意讲。
找媳妇始终是长寿叔家的头等大事。终于有了消息,上岭村一个被人家退回的姑娘愿意嫁给吉祥。长寿叔亲自去看过后,应下了。那女的虽然目光有些迟钝,但一对还饱满,要是生孩子奶水应该不会有问题。长寿叔别的不想,只要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就行。
他家很久没办过喜事了,银花出嫁也有十五六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那次办喜事吃酒,我正好在家,饭菜是农村里少有的好,每个盘子的菜吃完后都有厚厚的一层油。吃完饭,长寿叔站在门口笑眯眯地一个个送,嘴上、脸上、眉毛里满是喜气。看到大家一个个抹嘴唇,然后又抹手上的油脂,他高兴得就像个小孩子。
然而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媳妇除了能干些简单的粗活,并没有给长寿叔家带来惊喜。长寿叔一有空,还是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看媳妇出门,看媳妇进门,眼神里比往日多了一份忧愁。肚子怎么就不大起来呢?是儿子不在行?夜幕降临,长寿叔早早关了门,东厢房里灯一直亮着,他对儿子点拨了一番。在他的开导下,儿子和媳妇同房了,他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子睡觉,那晚,长寿叔鼾声如雷。
过了一段日子,媳妇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长寿叔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个歪主意,并下了狠心。又一个夜晚,长寿叔打发儿子出去了,家里一片漆黑。东厢房里一阵惊叫,然后就没了声息。不久,灯亮了。第二天,长寿叔脸上有了一丝欣慰。心想,等有了孙子,就再也不干这缺德的事了。
有天,我问长寿叔,你何时抱孙子啊?长寿叔一边哒吧着黄烟筒,一脸笑容地回答,快了,快了。我看到长寿叔脸上洋溢着喜气。一年过去了,没有;两年过去了,仍没有。长寿叔去田里的脚步更快了,腰更弯了,头更低了。偶尔看到他,我喊一声,他甚至连眼皮也不抬的“嗯”一声,就过去了。
后来我调进城,回家少了。清明前回家扫墓,我看见长寿叔家依旧是那栋老房子,门槛上坐了两个人,左边是长寿叔,右边是吉祥。右边的吉祥的模式跟长寿叔没啥两样,只是吉祥身上看不到长寿叔当年那份冲劲儿。我与长寿叔打招呼,长寿叔有气无力地应一声,而吉祥看着我,像在看外星人。这些年,我回乡来去匆匆,很难跟枣树坳的人说几句话,不管大人,小孩,显得很生分了。我心里隐隐有种负罪感。
半夜里,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鞭炮声。我知道是长寿叔回来了。我没起床,父亲提前跟我打了招呼,怕晦气撞到我身上。家里总得有个人去一下,父亲起来去了。下半夜,我一直没睡着,满脑子都是长寿叔的影子。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
我起来走出门外,村里与昨天没啥两样。父亲问我,晚上没睡好吧。我没吱声。父亲说,长寿叔看着你长大的,你去看看长寿叔吧,新年去不吉利,年前去做个告别。
长寿叔家的门半开着,稻场上是被露水打湿的鞭炮屑。我走过去了。进门,见堂屋正中两条长凳上摆着棺材,地上点着一盏水油灯,几副挽联悬挂在两侧。披麻戴孝的吉祥过来了,他哭得双眼红肿,悲伤异常,给我磕头,我赶紧将他拉起来,握握他的手。主事的本家兄弟过来对我说了几句客气话。
这时,如意带着个下腹微隆的女人赶到了家。一进门进门,如意就噗通一下,跪在棺材前,放声痛哭……
如意在浙江打工,不但挣了两万块钱,还与同在一个厂打工的贵州妹子好上了。这次,他带女孩回家就是打算完婚的。
我从口袋里摸了一百块钱,算是上一份香纸钱,然后绕着棺材走一圈,棺材没完全盖上,我忍不住朝棺材里瞅了一眼,看到半张蜡黄的脸,这是长寿叔吗?!
自从抱孙无望后,长寿叔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愈加不说话,渐渐别人也不跟他搭讪。上次回家父亲告诉我说,长寿叔“发神经”了,见人家小孩就抱,看到女人就往家里拉。小孩与女人见了他就躲。再后来,他经常几天不归家,有时突然回来,坐在大门槛上,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次数多了,屋场再也没人问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