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一篇好文章的诞生,需要你不断地搜集资料、整理思路,本站小编为你收集了丰富的空悲昔人有主题范文,仅供参考,欢迎阅读并收藏。
(这是第二课时,第一课时已疏通了《兰亭集序》的字词句,学生已熟读课文。)
一、课堂导入
师:昨天,我介绍了书圣王羲之的书法成就,看到大家兴趣浓厚,今天我特地把“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拓本带来,让大家看看这一“书中极品”。324个字,字字笔力挺拔,笔势纵横,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学生争看)《兰亭集序》不仅书法出色,其文也是“文中上品”,跨越千年,魅力长在,历代文人吟诵品评,不能释怀,今天,我们就来欣赏这篇传世佳作。
【关注点1】尽管教师出示的只能是“摹本”,也足以让学生获得欣赏“书中极品”的愉悦和感动。课堂上多设计一点这样有意义的活动,古代文学作品教学“为形成一定的传统文化底蕴奠定基础”的期望才不至于落空。
二、检查预习
师:先请同学们朗读一下《兰亭集序》。
(众生齐读课文。)
师:现在来看看同学们对课文中的字词句的掌握情况。
(师以投影呈现,学生互问互答。)
解释字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亦足以畅叙幽情;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解释字义:俯仰一世、取诸怀抱、因寄所托、放浪形骸、欣于所遇、暂得于己、所之既倦、感慨系之、以之兴怀、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翻译句子:①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②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③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
【关注点2】检查预习,包括两项内容。一项是检查朗读课文的情况,不过,仅从“众生齐读课文”一句看不出读的质量,特别是无法从读的水平了解对课文理解的情况。另一项是检查对课文中字词句的掌握情况,特别是“解释词义”和“翻译句子”,有意识地为下面的文义理解作好了铺垫,这就是教学艺术!
师:请同学来简洁明了汇报一下课前搜集的背景资料,首先是“两晋政治思想与士人人生观”,谁自愿发言?
生:晋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政治黑暗。士人受到道家人格观念的影响,普遍崇尚老庄,大多追求清静无为、自由放任、耽于清谈。士人人生态度也有不同,有沉湎悲哀的,如阮籍;有及时行乐的,如刘伶;有想避祸全身的,如嵇康;也有少数人珍惜时光,想奋发有所作为。
师:很好,显然认真做了预习作业。再请一名同学汇报“王羲之的生平与思想”,谁自告奋勇?
生:王羲之是“清官循吏”,个人兴趣爱好是书法及悠游山水名胜,最后他“辞官归隐”。作为东晋世族门阀的后裔,他的思想中有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写《兰亭集序》时,正有“济世”之志。后来离任去官后才以玄学为重,从玄学、佛学以至道学中寻求解脱。
师:挺简洁的。课前预习作业完成得不错。
三、文义理解
师:了解背景之后,我们来研习课文。暮春之初,王羲之与众友在山水怀抱中曲水流觞,畅叙幽情,其情感有一个变化过程。文中哪三个字可以显出作者情感的变化?
生:乐、痛、悲。
【关注点3】作者写文章“纲举目张”,读者读文章自应“提纲挈领”,这样切入“文义理解”,很聪明,很轻巧。
师:找得准确。那么,王羲之参加兰亭修禊,乐因何而生?
生:因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群集而乐。
生:因名士相聚而乐、环境优美而乐、气候宜人而乐、相聚狂欢而乐……
师:确实,这些都让人感到快乐。在这些快乐中,你觉得王羲之主要因什么而快乐呢?
生:我觉得主要是因景美而乐。“景”是清幽的景色,即清新雅致的,你看,“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景色的着色素雅清淡;还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这是开阔的景色。“景”与作者高雅脱俗且旷达的情怀一致,所以,王羲之处于这种美景之中,因人与自然的和谐而感到快乐。
师:你认为是因天人合一而感到快乐。
生:我觉得主要是聚会之乐。“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聚会”洋溢着清雅的情趣,是贤人,干的又是古代风俗流传的风雅之事,饮酒赋诗,又无管弦,是天籁与叙谈之音,这是“人与人和谐”的快乐。
师:有道理。美景中有知己,可以一吐怀抱,能够共鸣,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乐。
【关注点4】看来,学生对“乐因何而生”理解得比较顺利。有一点质疑:教师为什么提出“你觉得王羲之主要因什么而快乐”这一问题?两个学生回答了这个问题,哪个回答正确?倘若都正确,那么“主要”从何谈起呢?
师:还有人有别的见解吗?没有呀,那么请哪位同学来朗读一下第一段?该用怎样的语调来读出这份快乐呢?
(一生以清新明快的语调朗读第一段,效果较好。)
师:情感把握准确,读得好。参加兰亭雅集如此快乐,但王羲之笔锋一转,呼出“痛哉”,痛由何而来?
(生都低头看第二段,静悄悄的。)
生:“痛”是心中难受,伤感,是因为……(回答不下去。)
师:提醒大家注意,自读第二段时画出四字词语,然后合并同义或近义的,剩下的是关键词。
(众生在书上勾画。)
师(启发):第二段在“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的感慨发出前,可分为哪两层呢?
生:第一层由“夫人之相与”到“感慨系之矣”;第二层由“向之所欣”到“终期于尽”。
师:在这两层中请同学们圈出“及”“况”两个字,请人上黑板在括号中填写上这两个字的前句与后句构成的关系,在横线上各填上句中摘录的一个关键词(四字词语)。
(教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横线,两线中间写“及”和括号。“况”同前。学生上黑板填写,全班集体讨论纠正。)
师:“及”的前后句是承接关系,前后可填的关键词是“快然自足、感慨系之”;“况”的前后句是递进关系,前后可填的关键词是“已为陈迹、终期于尽”,当然刚才讨论中我们发现答案并不固定,选的词有代表性即可。对照板书我们可以思考,王羲之的痛由何而来?
生:因为以自己的方式求得一时的快乐,暂时的满足,但时光飘忽,生命短暂,所以“痛”。
生:而且欢乐短暂,人生总在满足与厌倦间游走,欲望无厌。
生:由于无法摆脱“死”给内心带来的煎熬,感到欢乐短暂,人生无常,生命有尽,从而感到痛。
师:对呀,痛是因这些而起。我们一起回顾一下刚才这个问题的解决过程,我们通过板书,把文本中作者发出“痛哉”感慨前的文中关键词提取了出来,进而分析,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一小节应以怎样的语气语调读?
生:应以和缓低沉的语调读。最后的“痛”,慨叹,重读。
(由一生朗读,读后众生自读。)
【关注点5】分析语句之间意义关系,找出关键词语,进而理解“王羲之的痛由何而来”,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理解。为什么不引导学生从内容理解入手,进而弄懂“痛”的含义呢?为什么不要求学生概括第二段中作者阐明了什么观点,进而明确“痛”之由来呢?值得研究。
师:王羲之参加兰亭雅集,悲缘何而发?
师(启发):我们可以借鉴解决第二段问题的方法。在发出“悲夫”感叹之前,作者写了几个时期的人?他们思考死生,有着怎样的表现?
生:昔人、今人、后人三个时期的人。对于“死生”,昔人“兴感”;今人“嗟悼”;后人“有感”。“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生一边答,老师根据生的回答一边板书。)
师:他们的表现有相同之处吗?
生:他们的表现都是“悲伤、感怀”。
师:那么,他们“悲”什么呢?能否从板书中看出些什么?
生:“悲”的是代代人感伤人生短暂,欢乐短暂,这种悲伤永无休止。
生:古、今、后人对“死”都哀伤、感触,有认识,古今同悲生死,但都无奈,这对矛盾永恒。
生:古今之人,对“自己”对“死”都在探讨,但并不很明白。认识局限,扑朔迷离。
师:显然,时代虽不同,感悟却是一致的。“悲”的是宇宙是永恒的,人生却是短暂的;这种生命的体验让人无奈而惆怅。这是跨越千古之悲。请同学们小声朗读第三段,读出“悲”的情感体验。
(众生小声读。)
【关注点6】帮助学生理解“悲缘何而发”这个环节,处理得简洁、顺畅,也为后面的“文本探究”预留了空间。
四、文本探究
师:王羲之参加集会,乐而痛,痛而悲,让同代人、后代人都感伤不已,也有人认为,好好的参加聚会,怎么会伤心,似乎不合情理。你觉得由乐转悲,有无道理?
生:有道理。乐极会生悲嘛。
生:许多人有这种感觉,盛宴欢乐,却有人感伤“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春光正好,也有人在赏春时伤春,比如《红楼梦》中林妹妹。(众笑。)
生:人们认识到欢乐短暂,生命短暂,死亡必至;实际上畏惧死亡,认识到生与死相随。
生:也因王羲之内心早就怀有的淡淡伤感悲凉,至于为何“悲凉”,有刚才背景材料中说的那些政治黑暗、国家危机、个人经历、个性因素等等。
师:那么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能否这样看:由乐转痛不突兀,是符合人之常情,事之常理,而且表现出一个人的思想认识。
师:另外一个问题是:一段说痛,一段讲悲,悲比痛深沉吗?深沉在何处?
生:深沉。“痛”是一时一地一人的对死生的感性认识,而“悲”非一时一地一人,它是千古同悲,概莫能外。
生:“悲”是整个人类千载以来关于生死问题的理性思考,“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自古以来人们一直在“悲人生无常”。
师:你怎么知道自古以来人们一直在“悲人生无常”?
生:有诗文为证啊。比如曹操《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师:别的同学也想想有哪些诗句可见悲慨人生的?
(众生七嘴八舌:如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如王勃《滕王阁序》:“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等等。)
师:确实,悲比痛深沉,深沉在那是代代人仰望星空后的理性思考。中华民族理性思考死生问题可谓是一以贯之,而且,不仅中方思索,西方也探索,莎士比亚借哈姆雷特之口说出了这个永恒命题:“to be,or not to be!”
【关注点7】引导学生探究“悲”与“痛”的关系,正是对文本含义的深入挖掘,也是有意义的挖掘。
五、拓展提高
师:在《晋书・王羲之传》中有与本文相关的几句:“羲之雅好服食养性,不乐在京师,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尝与同志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羲之自为之序,以申其志。”结合文本,你怎样理解王羲之的“志”?你有怎样新的人生体悟?
(可以与周围同学讨论,然后回答这个问题。众生讨论。)
生:寄情山水,陶冶性情,是超然世事,是化其郁结,畅享人生。这是许多东晋名士所为,王羲之也不除外。
生:王羲之否定“一死生,齐彭殇”,在死亡感慨中,藏着对生命的珍惜,追求和留恋。
生:王羲之的其文其字告诉了人们,人生虽短暂,但有些精神的东西可永恒!
生:人生是短暂的,应该抓住有限的时间,拓展生命的宽度、广度、浓度。
师:自然中有生命的快乐,要有一定的人生境界。在优越的地位环境中,不能蝇营狗苟,而要仰望星空,永恒的自然,让自己脱离尘俗,得到精神的超越;在平常的生活或污浊的泥淖中,应仰望星空,让精神自由,保持精神超越的优美姿态,以诗意的审美心态对待人生的各种艰难。
【关注点8】这个教学环节涉及的是否属于“拓展提高”的内容?值得研究。
六、总结全文
师:全文感情曲折深沉,由生之“乐”而转向死亡之“痛”;最后以“悲”叹作结,情感起伏,脉络清晰,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东晋士大夫文人的生活情趣、修养、精神状态,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看,作者对“死生”的理性思考,激发我们去关注个体生命的价值,探寻生存的意义。
最后,请大家一起朗读全文。
【评析】
这是一节好课。主旨明确,脉络清晰,环环相扣,逐层推进,引导学生有效地研读文本,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尽管如此,我仍然想围绕这节课谈点认识和感想,以就正于于扬老师以及关心这节课的同仁们。
“关注点5”中谈到,我不理解“分析语句之间意义关系,找出关键词语,进而理解王羲之的痛由何而来”,这样做的意义。让我们回忆一下这部分的教学过程:(1)指导学生划分第二段的层次;(2)“手把手”地让学生圈出“及”“况”两个字;(3)请人上黑板在括号中填写上这两个字的前句与后句构成的关系;(4)在横线上各填上句中摘录的一个关键词语;(5)对照板书思考,王羲之的痛由何而来?文言文教学,要处理内容理解问题,却不从梳通文义入手,而甘愿绕那么大的一个弯子,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我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同于扬老师进一步交换意见。
“关注点8”中我问,这个教学环节涉及的是否属于“拓展提高”的内容?目的是希望借此研究一下该怎样把握研读文本的“度”。教师引《晋书・王羲之传》中一段话,其中有“尝与同志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羲之自为之序,以申其志”。教师要求学生结合文本,谈出“你怎样理解王羲之的‘志’”。请读读学生的回答,我怀疑他们所说的“志”与引文中所说的“志”不是一回事;之后又衍生出“人生是短暂的,应该抓住有限的时间,拓展生命的宽度、广度、浓度”一番读后感式的议论,哪里还顾及什么文本!笼而统之地肯定学生的这些回答,势必很容易混淆深入研讨与信马由缰的界限。近年来,语文课堂上这类情况尽管少了许多,却依然常见。
关键词:王维 山水诗 空灵 生命
义务教育阶段的语文课程中,王维作品入选不算太多,但其诗文尤其是山水田园诗以其精致的描绘笔法,丰富的文化内涵,高雅的审美情趣,对提升学生的文化品位,促进学生的精神成长不容小觑。王维钟爱文学,精通音乐,擅长绘画,精研佛理。他在前人的基础上,踵事增华,学陶之自然浑成,取谢之细丽精工,在描写自然山水的诗歌里,以旷逸恬淡、清新脱俗的风格,创造出一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禅”的空灵明秀的独特诗境。
王维仕途沉浮坎坷,饱经磨难,他能从世俗生活中体会宗教情感,在“空”与“静”的审美境界中获得启悟,从而使个体生命能摆脱世俗的羁绊与困厄,完成了超越现实的大建构,走向了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我。
一.空明境界中的生命萌动
佛教强调有中悟空,幻中解空。所谓现实世界所有表象皆是幻象,本质终归为空。空幻观留给王维的艺术观是丰富的,深刻的。在众多的诗篇中,他甚至以“空”字直接入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山居秋暝》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鹿柴》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过香积寺》
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出塞作》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 ――《积雨辋川庄作》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 ――《秋夜独坐》
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 ――《孟城坳》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山中》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酬张少府》
实象非象,透过纷繁复杂的表象,探索到事物空幻的本质,并从中形成生命之流,是王维诗歌的一种基调。
以《终南山》为例:“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这是一首出色的山水诗,诗人以浓重的笔墨描绘了朝晕夕阴、气象万千的终南诸峰。首联先从地理形势说起,夸张地写出了钟南山的形长势壮。“近天都”“到海隅”极言终南山的磅礴气势,勾勒出了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在这寥廓的空间里山势跌宕拓展,从象内延伸到象外,犹如一股无形的生命之流,绵延千里。紧接着,作者描绘如此广廓的空间里那似是而非、瞬间幻变的风云。回首是云,前瞻是雾;乍看似有,驻足却无。通过白云、青霭的飘渺轻盈表现出生命气韵的生动,并以云雾之高远洁净来寄托诗人对理想境界的向往与追求。即使日出之后云雾消散,终南山恢复其本来面目,那本来面目依然是变换万端,捉摸不定。这就使得这山多了一份空灵,添了一份含蓄。由此推之,在这广袤的时空里,来去匆匆的过程永远没有终极的意义。如此来看,生命就是一个不断扩展的过程。尾联以问宿作结,仍与山的高大关联。既写出了山的雄浑,亦写出了山的变化,更有人物的活动。在这里,诗人完成了无形的生命气韵向有形的生命实体的回归。诗歌就此戛然而止,生命重又遁入无形之中。至此,诗人有限的生命向无限的生命延伸,达到了有限与无限的统一,并使得诗人的主体性在追求永恒的本体价值存在的同时,在空明、飘动、清静、恬淡的境界中,获得了充分的阐释与萌发。
二.静谧意象中的生命永恒
王维早年究心佛理,受到北禅宗影响,晚年又接近南禅宗,这使他个人内心进入一种自我冥合的无我之境。他喜欢独坐时感悟,将禅的静空与山水审美体验合而为一,在对山水的描写中反映出一种清幽的禅趣。他更善于以动写静,喧中求寂,超于物外,达到心境的静谧。“静”构成了王维诗歌意境的另一个重要意念,它也是佛家的一个特定范畴。佛教以“寂”作为真理的本体,在瞬间领悟永恒的虚空,用静寂之心去观照万物静寂的本质。由是观之,王维最后的精神归宿是透过自然界的生生不息,万象常新,领悟到其本质的最终的静寂。
王维《鸟鸣涧》云:“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本诗描述了月夜鸟鸣春涧的幽美境界,取得了以动衬静的艺术效果。能体验到桂花的飘落,这是怎样的一种静!无言的月出惊醒沉睡的山鸟,一个“惊”字,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喧!然而,禅的本质终究是指向静谧的,诗人无论怎样渲染动态声响,却始终追寻空寂的境界。正如释慧皎在《高僧传》中所说:“禅世者,妙万物而为言,故能无法不缘,无境不察。然缘法察境,唯寂乃明。其犹渊池息浪,则彻见鱼石;心水既澄,则凝照无隐。”这一思维方式,以“妙万物”为内核,以“寂”为基本途径。其基本特征在于缘法察境,唯寂乃明,犹如渊池鱼石,心澄而悟,则可凝照一切,妙观万物。
无论是桂花飘落,鸟鸣声声,都只在瞬间。瞬间过后,便归于永恒的静灭。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源。静谧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是禅的心灵状态。
王维的作品常常选择大自然中最能表现宁静清旷的景物作为素材,诸如明月、白云、幽谷、苍松、大漠孤烟、远山野水、荒村古寺等等。看起来一切都是动的,但他所传达出来的意味,却是永恒的静,本体的静。在动中体验极静,在实景中获得虚境,在纷繁的表象中获得本体,在本体中合而为一,从而在瞬间的直感领域中获得生命的永恒。自然界之花开花落,鸟鸣深涧,雨绿月明,然而就是在这对自然的片刻顿悟中,让人感受到的却是那不朽的生命存在,从人事转向自然,再从自然转向空寂,从而获得一种彻底的精神解脱。
三.冲淡情趣中的生命勃发
禅悟是非理智的直觉体验,没有情绪的冲动,追求的是一种绝不激动、平静淡泊的心境。在这种非理智的直觉体验中,将人生的各种悲欢离合、七情六欲引向空无的永恒,化为心灵深处的对物欲情感的淡泊。因此,“空”和“静”的静默观照,必然带来真正的审美趣味的平淡,从而形成特别冲淡的韵味,并在这种冲淡的纯审美的情趣中凸显人的主体性。记得一位哲人说过:“在某种高峰体验中,人与世界相同一而无特定的情感。”王维诗歌所追求的正是这种无特定情感的最高体验,在这体验中却又暗含了诗人积极的主体价值诉求。
以《终南别业》为例:“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返期。”这是一首描绘诗境的诗,也是描绘人生的诗,更是充满禅机妙悟的诗。写景,叙情,皆似信手拈来,好不著力,可谓平淡自然之至。它所展现的正是冲和淡雅,清新自然的诗风。在无心无念之中,似乎接近了佛性的神秘本质,若要真正去把握领会它时,却反面不见其踪迹。这就是王维诗歌的冲淡美:极淡雅的情感,极平和的心静,极自然的思虑。
然而这种“淡”,并非淡而无味,而是淡而浓,淡而远。既是艺术纯熟的表现,又是千锤百炼的结果。诗的形象近在眼前,真实可感,而诗境全在言外,余味无穷,不至于意尽句中。
秋日的清晨,我终于踏上了这片圣洁的土地。
此时的普陀,仿若一尊静静的卧佛,从睡梦中醒来了。
这一方净如桃源的土地,有湛蓝湛蓝的天空和温润如玉的海面相互招摇起来色彩的纯粹。浮于海面的山的轮廓黛烟轻缈,或浓重或淡雅。远处的佛顶山,在云彩的映照下,尤如浸着薄纱的肌肤显得晶莹透亮。
登临普陀岛,便觉苍穹之大,宇宙之阔。岛上安安静静,没有人敢大声喧哗。走过山门的游人,心灵似乎也经过了洗礼。在岛上驻足远眺,海风习习拂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走上石阶,但见廊道边字迹斑驳的大清御碑,透出一种久远的厚重。偶尔抬头,古墙上那大片大片黛青色的苔痕,看上去浑然天成,煞是可爱。
远远望去,便可见普陀的全山祖庭――普济寺,殿堂楼阁重重叠叠,气宇轩昂,仪态万方。寺前的放生池里,古木掩映下的寺院倒影随着清波荡漾,眼前的普济禅寺,沉稳、静穆、庄严。千年的光阴一晃而过,门前那棵600年古樟依旧挺拔,虬枝横斜,翠绿如盖,牵发人的阵阵幽思。寺前的莲池上有三座桥,过桥可到普济寺的大门。正门常年紧闭,游人只能从侧门出入,据说只有遇到盛大庆典或重要客人来拜佛时才会打开。
让我们的目光去探寻那段早已尘封的往事――某个夜晚,微服私访的乾隆踏着清代的月光,到普济寺借宿。因天色已晚,寺门已关,小僧只开偏门让这位不速之客进寺。但乾隆执意要从大门入寺,小僧唱喏“国有国法,寺有寺规”,遂不许。乾隆怒,奈何天色已晚,只得侧身偏门入寺。乾隆一回京城就颁下一道圣旨,叫普济寺大门永不得开。后经主持求情,改为六十年一开。
普陀是庄严的。乾隆终究未能从普济寺大门进去过。岁月不居,昔人已逝,只留得日渐沧桑的故迹……
从普济寺出来,我们在西天门看到了“心”字石。“心”字石当是普陀山上最大的石刻了。满山的绿荫中,唯有这里寸草不生。周边近五十米的红色“心”字刻于石上,整个字可容近百人打坐。面对此景,我不禁浮想联翩……佛是什么?我心即我佛,心正,佛明,心不正,佛扶之,心佛归一。
“斜照一轮西,磐陀石势低。俨然天上坐,何必借天梯”。相传磐陀石是观音菩萨讲经之处。立于磐陀石前,两块巨石相垒,看上去摇摇欲坠,却稳固如磐,让人叹为观止!沿石阶向下,行走片刻,便可看到“二龟听法石”,远远望去,两石酷似海龟,一蹲踞崖顶,回首顾盼;一昂首伸颈,绝壁直上,惟妙惟肖。
世人皆说因听菩萨讲经过于专注,忘了入海归期,二龟才化身为石。站在龟石前凝望,我似有所悟,有人铁心如石头,永远感化不了,而面前的石头却被感化了。我虽不是佛门中人,但我相信真诚。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
佛国普陀真是一片净土。
走在山间的小径上,幽幽深谷,簇簇野草,远远地传来悠扬的佛经圣歌……不觉已走到了普陀的最高处――佛顶山。登顶眺望,碧海环绕,海天一色。普陀睡在海上,大海便是普陀的天。天很宽大,普陀睡得很深沉。普陀,太容易让人有出尘之想。
山岸的孤绝,海水的苍茫,便创造了独绝的意境。山海既融为一体,又各具其趣。“以山而兼湖之胜,则推西湖;以山而兼海之胜,当推普陀。”前人这样评价普陀,普陀自然就有了“海山第一”的美誉。“山当曲处皆藏寺,路欲穷时又遇僧。五朝恩赐无双地,四海尊崇第一山”。 充满灵气和神秘的普陀,犹如人们心中的一座圣山,让无数的善男信女风尘而至。
脚踩莲花石板甬道,行不多时,猛有金光闪耀,一座琉璃瓦顶的大寺呈现在眼前,便是慧济寺了。 慧济禅寺俗称佛顶山,原为一石亭,供佛其中。明代僧慧圆创慧济庵,至清乾隆五十八年始建圆通殿、玉泉殿、大悲楼等,扩庵为寺。光绪三十三年由文正和尚鸠工增扩,遂成巨刹。寺内,但见数十个僧人身披袈裟在诵经礼佛,佛器齐鸣,烛火辉煌,香烟缭绕……寺内的诵经声、磬声、木鱼声融合在一起,却给了我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瞬间觉得心中一片平和、安宁……
是呵,刚才在佛顶山前的三百六十五级登山石阶上,那些满脸虔诚的香客,三步一跪,一跪一拜,汗水淋漓,看上去是如此的恬静,确也真的像断绝了尘念,飘然如仙。是否古寺的钟声警醒了他们?是否诵经的梵乐让他们有了知恩和感念?我默默无言,伴着阵阵佛号,无名的感动从突发的灵性中向我袭来。
法雨寺、普济寺和慧济寺是普陀山三大主寺。法雨寺依山而建,殿宇巧构宏制,蔚为壮观。法雨寺又叫后寺,因康熙赐“天花法雨”匾额而得名。从海令桥入内,寺内浓荫覆地,层层叠建,左右两脉青山顺势而环,犹一双龙手拱寺而护。大门处有一九龙壁,是用青色石头雕刻而成,每条龙都十分精致,栩栩如生。从最高处往下走,但见绿树黄瓦,飞檐斗拱,金碧辉煌,美不胜收。
普陀山那婀娜的影子渐渐地朦胧起来,周身透着迷人的韵致。普陀山飘浮在苍茫的大海上,层层叠翠,澄澈空明,有着一种仿若天国般的宁静。海天如此宽广,时空仿佛被虚无。这时,我想到一个词:普渡。只觉心藏佛心,超尘脱俗,换了人间。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踟躇于千步沙,抑或坐在礁石上远眺,海天相接处,一抹玫瑰色的云霞正舒展开来,把万千碎金洒在了海面上。大海许是有些醉了,微漾着、晃动着、闪耀着……红光洒在千步沙上,那细细的金沙,显得五彩斑斓。
心,从来没有这么宁静过,那是一种洗涤过的,没有任何俗尘杂念的宁静。远处,海浪轻轻地扑打着岩石。普陀山特有的山海风光与神秘幽邃的佛教文化,构成了一幅幅绚丽多姿的充满神秘色彩的画卷。
学者余秋雨曾说:“普陀山是写不完的,但只要为它动笔,也就等于点上了一炷香,融入了它的千年香火、万里梵呗。”
普陀,是要用心朝拜的。山水蕴佛意,佛藏山水中。那海,那山和那菩提已沧桑千年。普陀,让我们感触到了历史的恒久。走近普陀,离佛真的很近、很近……
当我踏上归途,再次回眸眺望掩映在林中的法雨寺,正笼罩在云烟缭绕之中。海天佛国愈添一抹朦胧,飘渺的佛顶山俨然是虚空中的仙境了。耳畔隐约有悠扬的梵音和木鱼声响起,咸涩的海风,和着古寺的晨钟暮鼓,让身为凡夫俗子的我们也听出了禅意与绵长。那是无尘无垢的天籁,让每一个踏上普陀的人摈去欲念,忘却纷扰。
身在红尘,心在普陀。只要有心,则处处是佛。
1.题西林壁〔宋〕苏轼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解释
从正面、侧面看庐山山岭连绵起伏、
山峰耸立,从远处、近处、高处、
低处看庐山,庐山呈现各种不同的样子。
我之所以认不清庐山真正的面目,
是因为我人身处在庐山之中。
2.游山西村〔宋〕陆游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解释
不要笑农家腊月里酿的酒浊而又浑,
在丰收屿年景里待客菜肴非常丰繁。
山峦重叠水流曲折正担心无路可走,
柳绿花艳忽然眼前又出现一个山村。
吹着箫打起鼓春社的日子已经接近,
村民们衣冠简朴古代风气仍然保存。
今后如果还能乘大好月色出外闲游,
我一定拄着拐杖随时来敲你的家门。
3.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唐〕李白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解释
老朋友向我频频挥手,告别了黄鹤楼,在这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去扬州远游。
友人的孤船帆影渐渐地远去,消失在碧空的尽头,只看见一线长江,向邈远的天际奔流。
4.黄鹤楼〔唐〕崔颢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解释
昔日的仙人已乘着黄鹤飞去,
这地方只留下空荡的黄鹤楼。
黄鹤一去再也没有返回这里,
千万年来只有白云飘飘悠悠。
汉阳晴川阁的碧树历历可辨,
更能看清芳草繁茂的鹦鹉洲。
时至黄昏不知何处是我家乡?
看江面烟波渺渺更使人烦愁!
5.送元二使安西〔唐〕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解释
清晨的微雨湿润了渭城地面的灰尘,
馆驿青堂瓦舍柳树的枝叶翠嫩一新。
真诚地奉劝我的朋友再干一杯美酒,
向西出了阳关就难以遇到故旧亲人。
6.竹枝词·其一〔唐〕刘禹锡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解释
杨柳青青江水宽又平,
听见情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下起雨,
说是无晴但是还有晴。
7.竹枝词·其二〔唐〕刘禹锡
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
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解释
巴山楚水江上雨水多,巴人擅长吟唱本乡歌。
今朝北方客子思归去,回乡迎来纥那披绿罗。
8.乞巧〔唐〕林杰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解释
七夕晚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就好像看见隔着“天河”的牛郎织女在鹊桥上相会。
家家户户都在一边观赏秋月,一边乞巧(对月穿针),穿过的红线都有几万条了。
9.嫦娥〔唐〕李商隐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解释
透过装饰着云母的屏风,烛影渐渐暗淡下去。银河也在静静地消失,晨星沉没在黎明的曙光里。
月宫的嫦娥恐怕后悔偷了后羿的长生不老药,现在只有那青天碧海夜夜陪伴着她一颗孤独的心。
10.峨眉山月歌〔唐〕李白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解释
高峻的峨眉山前,悬挂着半轮秋月。
流动的平羌江上,倒映着精亮月影。
夜间乘船出发,离开清溪直奔三峡。
想你却难相见,恋恋不舍去向渝州。
11.秋兴〔唐〕杜甫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解释
枫树在深秋露水的侵蚀下逐渐凋零、残伤,巫山和巫峡也笼罩在萧瑟阴森的迷雾中。
巫峡里面波浪滔天,上空的乌云则像是要压到地面上来似的,天地一片阴沉。
花开花落已两载,看着盛开的花,想到两年未曾回家,就不免伤心落泪。小船还系在岸边,虽然我不能东归,飘零在外的我,心却长系故园。
又在赶制冬天御寒的衣服了,白帝城上捣制寒衣的砧声一阵紧似一阵。看来又一年过去了,我对故乡的思念也愈加凝重,愈加深沉。
12.题秋江独钓图〔清〕王士祯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解释
戴着一顶斗笠披着一件蓑衣坐在一只小船上,
一丈长的渔线一寸长的鱼钩;
高声唱一首渔歌喝一樽酒,
一个人在这秋天的江上独自垂钓。
13.一字诗(一)〔清〕陈沆
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
一俯一仰一场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解释
在烟波浩淼的碧波之上,
远远只见一渔舟荡浆而来,
渔翁手持钓钩,钓得鱼来满心欢喜。
真是碧空如洗,皓月当头,秋色满江。
14.一字诗(二)〔清〕
何佩玉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
一山一水中一寺,一林黄叶一僧归。
15.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宋〕陆游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解释
三万里长的黄河奔腾向东流入大海,
五千仞高的华山耸入云霄上摩青天。
中原人民在胡人压迫下眼泪已流尽,
他们盼望王师北伐盼了一年又一年。
16.咏怀古迹〔唐〕杜甫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
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解释
落叶飘零是深知宋玉的悲哀,
他的风流儒雅堪当我的老师。
怅望千秋往事洒下同情泪水,
身世同样凄凉可惜生不同时。
江山依旧故宅犹在空留文藻,
云雨荒台难道真是荒唐梦思。
最可叹楚王宫殿早荡然无存,
驾船人还指点遗迹让人生疑。
17.元日〔宋〕王安石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解释
阵阵轰鸣的爆竹声中,旧的一年已经过去;
和暖的春风吹来了新年,人们欢乐地畅饮着新酿的屠苏酒。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千家万户,他们都忙着把旧的桃符取下,
换上新的桃符。
18.白头吟〔汉〕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解释
爱情应该像山上的雪一般纯洁,像云间月亮一样光明。
听说你怀有二心,所以来与你决裂。
今日犹如最后的聚会,明日便将分手沟头。
我缓缓的移动脚步沿沟走去,过去的生活宛如沟水东流,一去不返。
当初我毅然离家随君远去,就不像一般女孩凄凄啼哭。
满以为嫁了一个情意专心的称心郎,可以相爱到老永远幸福了。
男女情投意合就像钓竿那样轻细柔长,鱼儿那样活波可爱。
男子应当以情意为重,失去了真诚的爱情是任何钱财珍宝都无法补偿的。
19.春江花月夜〔唐〕张若虚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解释
春天的江潮水势浩荡,与大海连成一片,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好像与潮水一起涌出来。
月光照耀着春江,随着波浪闪耀千万里,所有地方的春江都有明亮的月光。
江水曲曲折折地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月光照射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好像细密的雪珠在闪烁。
月色如霜,所以霜飞无从觉察。洲上的白沙和月色融合在一起,看不分明。
江水、天空成一色,没有一点微小灰尘,明亮的天空中只有一轮孤月高悬空中。
江边上什么人最初看见月亮,江上的月亮哪一年最初照耀着人?
人生一代代地无穷无尽,只有江上的月亮一年年地总是相像。
不知江上的月亮等待着什么人,只见长江不断地一直运输着流水。
游子像一片白云缓缓地离去,只剩下思妇站在离别的青枫浦不胜忧愁。
哪家的游子今晚坐着小船在漂流?什么地方有人在明月照耀的楼上相思?
可怜楼上不停移动的月光,应该照耀着离人的梳妆台。
月光照进思妇的门帘,卷不走,照在她的捣衣砧上,拂不掉。
这时互相望着月亮可是互相听不到声音,我希望随着月光流去照耀着您。
鸿雁不停地飞翔,而不能飞出无边的月光;月照江面,鱼龙在水中跳跃,激起阵阵波纹。
昨天夜里梦见花落闲潭,可惜的是春天过了一半自己还不能回家。
江水带着春光将要流尽,水潭上的月亮又要西落。
斜月慢慢下沉,藏在海雾里,碣石与潇湘的离人距离无限遥远。
不知有几人能趁着月光回家,唯有那西落的月亮摇荡着离情,洒满了江边的树林。
20.楚辞·九歌·东皇太一〔战国〕屈原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
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
君欣欣兮乐康。
解释
吉祥日子好时辰,恭敬肃穆娱上皇。
手抚长剑玉为环,佩玉铿锵声清亮。
华贵坐席玉镇边,满把香花吐芬芳。
蕙草裹肉兰为垫,祭奠美酒飘桂香。
高举鼓槌把鼓敲,节拍疏缓歌声响,
竽瑟齐奏乐音强。
群巫娇舞服饰美,香气四溢香满堂。
众音齐会响四方,上皇欢欣乐安康。
词
1.水调歌头〔宋〕苏轼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解释
丙辰年的中秋节,高兴地喝酒直到第二天早晨,喝到大醉,写了这首词,同时思念弟弟苏辙。
明月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出现的?
我端起酒杯遥问苍天。
不知道在天上的宫殿,何年何月。
我想要乘御清风回到天上,又恐怕在美玉砌成的楼宇,受不住高耸九天的寒冷。
翩翩起舞玩赏着月下清影,哪像是在人间。
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自己。
明月不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人有悲欢离合的变迁,月有阴晴圆缺的转换,这种事自古来难以周全。只希望这世上所有人的亲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这美好的月光。
2.临江仙〔明〕杨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解释
滚滚长江向东流,不再回头,
多少英雄像翻飞的浪花般消逝。
争什么是与非、成功与失败,
都是短暂不长久。
只有青山依然存在,依然的日升日落。
江上白发渔翁,早已习惯于四时的变化。
和朋友难得见了面,痛快的畅饮一杯酒。
古往今来的纷纷扰扰,
都成为下酒闲谈的材料。
3.浣溪沙〔宋〕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解释
听一支新曲喝一杯美酒,
还是去年的天气旧日的亭台,
西落的夕阳何时再回来?
那花儿落去我也无可奈何,
那归来的燕子似曾相识,
在小园的花径上独自徘徊。
4.浣溪沙〔宋〕晏殊
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
曲栏干影入凉波。
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
酒醒人散得愁多。
解释
小楼重重门帘外面有燕子飞过。
晚上红花的花瓣落在了亭子里。
独自一人在栏杆边而感到寒冷。
因一阵轻风才看到那碧绿帘幕。
几次稀稀疏疏的雨滴在荷叶上。
酒醒来人都走了又有了忧愁。
5.浣溪沙〔宋〕苏轼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
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休将白发唱黄鸡。
解释
游玩蕲水的清泉寺,寺庙在兰溪的旁边,溪水向西流淌。山脚下刚生长出来的幼芽浸泡在溪水中,松林间的沙路被雨水冲洗的一尘不染,傍晚,下起了小雨,布谷鸟的叫声从松林中传出。谁说人生就不能再回到少年时期?门前的溪水还能向西边流淌!不要在老年感叹时光的飞逝啊!
6.西江月〔宋〕辛弃疾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解释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天边的明月升上了树梢,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喜鹊。清凉的晚风仿佛传来了远处的蝉叫声。在稻花的香气里,人们谈论着丰收的年景,耳边传来一阵阵青蛙的叫声,好像在说着丰收年。天空中轻云漂浮,闪烁的星星时隐时现,山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前那熟悉的茅店小屋依然坐落在土地庙附近的树林中,山路一转,曾经那记忆深刻的溪流小桥呈现在他的眼前。
7.临江仙〔宋〕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解释
深夜梦回楼台朱门紧锁,宿酒醒后帘幕重重低垂。
去年的春恨涌上心头时,人在落花纷扬中幽幽独立,燕子在微风细雨中双双翱飞。
记得与小苹初次相见,她穿着两重心字香熏过的罗衣。
琵琶轻弹委委倾诉相思。当时明月如今犹在,曾照着她彩云般的身影回归。
8.临江仙〔宋〕苏轼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解释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夜深宴饮在东坡的寓室里醒了又醉,回来的时候仿佛已经三更。这时家里的童仆早已睡熟鼾声如雷鸣。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全不回应,只好独自倚着藜杖倾听江水奔流的吼声。经常愤恨这个躯体不属于我自己,什么时候能忘却为功名利禄而奔竞钻营!趁着这夜深、风静、江波坦平,驾起小船从此消逝,泛游江河湖海寄托余生。
9.临江仙〔宋〕陈与义
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
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
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10.天仙子〔宋〕张先
时为嘉禾小倅,以病眠,不赴府会。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
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境,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11.天下第一长联
〔清〕孙髯翁
上联: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镶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12.开天辟地
〔三国〕徐整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13.与朱元思书〔南朝〕吴均
风烟俱净,
天山共色。从流飘荡,
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
奇山异水,
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
千丈见底。游鱼细石,
直视无碍。急湍甚箭,
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
皆生寒树,
负势竞上,
互相轩邈,
争高直指,
千百成峰。泉水激石,
泠泠作响;好鸟相鸣,
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
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
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
窥谷忘反。横柯上蔽,
关键词:明清诗学;“四唐”之分;消解;疏漏补正;论说充实
“四唐”说是我国古典诗学理论批评中一个对后世产生深刻影响的经典论说。这一论说由杨时、朱熹、严羽等人开创,中经方回、杨士弘等人的充实,最终完善于高棅、徐师曾等人的手中。在这一论说基本批评内涵建构与成型之后。明清两代不少诗论家针对其理论疏漏与缺欠尤其是结合明代前后“七子”等人所提出的“诗必盛唐”之论,从不同角度对之予以了有力的补充、纠偏或拨正,从不同视点上充实与深化了对唐诗历史分期的认识,对我们更辩证深入地理解唐诗演变发展的历史流程及其分期断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就此作些考察。
一、从反对以时代论诗角度对严“四唐”之分的消解
明清诗论家对严“四唐”之分消解的第一个维面是从反对以时代论诗角度展开论说。这一维面内容主要体现在董应举、叶羲昂、黄周星、姜宸英、柯维桢、胡以梅、毛张健、冒春荣、罗汝怀等人的言论中。他们主要针对“四唐”说分期断限与唐诗历史发展流程的内在连续性存在牴牾加以阐说。
明代中后期,董应举《唐诗风雅序》云:“唐诗之尤者,多有《三百篇》遗意,何论中晚,亦何必苦分中晚也?吾夫子选诗,在可兴、可观、可群、可怨,可翼彝教、达政学,而不拘于正变,世乃以时代论诗。”董应举针对黄克缵编选《全唐风雅》集标示初、盛、中、晚之分期持以诘问。他反对单纯以时代界划唐诗,认为没必要硬性地将唐诗流程断分为初、盛、中、晚四期,提出观照诗歌创作高下的关键在于其思想内涵与艺术表现,在兴观群怨的艺术生发与功能实现上,在是否有益于现实治政与教化之道上,切不可拘泥于诗歌正变之论,盲目地以时代兴衰界分唐诗高下。这一论说开从反对以时代论诗角度对严“四唐”之分消解的先河。
明末清初,叶羲昂《唐诗直解》云:“文章关于世运.而有盛必有衰,乃风气使然,非人力所能勉强也。如梁陈之绮丽已极,势必变为魏、陈之纯朴,一扫浮华。自有开元、天宝之盛,又不得不变为大历以后之卑弱。然李、杜集中不无累句俗句,钱、刘所作岂乏杰制宏篇?自高季迪倡为初、盛、中、晚之分,而学者执为定论,无乃谬乎?”叶羲昂明确论断高棅对唐诗初、盛、中、晚之分期过于拘泥。他认为,诗文创作与社会世运一样,是一个盛衰相禅相续的过程,也是一个对前代诗文风格不断消解与变化创新的过程,譬如由梁陈至中唐,由绮丽而纯朴,由劲健而卑弱,其中,雅与俗、鸿篇巨制与小巧篇章相互交替消长,单纯以初、盛、中、晚四期划断唐诗之高下显然是不合适的。黄周星《唐诤陕自序》云:“唐之一代,垂三百祀,不能有今日而无明日,不能有今年而无明年,则不能有一世而无二十世……夫初、盛、中、晚者,以言乎世代之先后可耳,岂可以此定诗人之高下哉?……故仆以为初、盛、中、晚之分,犹之乎春、夏、秋、冬之序也。四序之中,各有良辰美景,亦各有风雨炎凝,欢赏恒于斯,怨咨恒于斯,不得谓夏劣于春,冬劣于秋也。况冬后又复为春,安得谓明春遂劣于今冬耶?”黄周星认为,以初、盛、中、晚界分唐诗,只是以时代先后而论,而绝不能以此定诗人之高下。他比喻其如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各有良辰美景,亦各有风雨劣日,绝不能一语评断何季节为佳,何季节为劣,并且一年四季相推相续,无前即无后也。黄周星之论,以四季的自然更替例说唐诗流程演变发展的内在合理性,形象地表达出对“四唐”高下说的消解之意。
清代前中期,姜宸英《唐贤三昧集序》云:“先生自序此选,谓别有会于司空表圣、严沧浪之旨,录盛唐诗尤隽永者,自王右丞而下得四十二人,以为此集。近虞山钱受之极论严以禅喻诗之非,而于高廷礼之分四唐,则案以当时作诗之岁月而驳之日:燕公、曲江亦初亦盛,孟浩然亦盛亦初,钱起、皇甫冉亦中亦盛。夫诗不可以若是论也……故初、盛、中、晚,亦举其大概耳。而盛唐之诗,实有不同于中、晚者;非独中、晚而已,自汉魏及今,有过之者乎?盖论诗之气运,则为中天极盛之运,而在作者心思所注,则常有不极其盛之意。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诠’、‘言有尽而意无穷’,辟之于禅,则正所谓透彻之悟也。不求之此,而但规模于浮响慢句,以为气象,而托之盛唐,此明嘉、隆以来称诗者之过也,于前人乎何尤?”姜宸英通过对王士稹《唐贤三昧集》的论评,表达出对以初、盛、中、晚界分唐诗的不满。他认为,“四唐”之分,只不过是个大致的说法而已,切不可过于拘执并以此判分唐诗之高下。姜宸英本人虽极力推尚盛唐之诗,称扬“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效果,但他反对仅从形制与气象上效仿盛唐诗作,批评嘉靖、隆庆年间不少诗人学诗之弊,主张从诗作内在艺术质性人手加以全面考量。姜宸英之论,对消解一味高标盛唐之论具有积极的纠偏与拨正意义。柯维桢《曝书亭集序》云:“自严仪卿论诗,别唐为初、盛、中、晚,高廷礼遂按籍分之。同一开元也,或为初,或为盛;同一乾元、大历也,或为盛,或为中。论世者因之定声律高下,予尝惑之。近见同郡朱锡鬯集唐人诗为词,取而读之,不能辨其为诗中之句,又何初、盛、中、晚声律高下之殊焉?乃知拘方之论,不足语于赏音者也,而予之惑,庶几可释已。”柯维桢对严羽、高棵等人以初、盛、中、晚及不同品目界分唐诗高下予以指斥。他一方面认为其界划模糊不清,另一方面又以自身切实的赏诗实践对“四唐”诗之高下说予以了否定。他评说在同一首集旬诗中,无法辨分其为何时期之诗句。
由此可见,初、盛、中、晚唐诗高下之论乃欺人之谈,是经不起艺术欣赏实践检验的。柯维桢以自身切实的赏诗实践对“四唐”诗高下之分予以了明确的解构。胡以梅《唐诗贯珠笺释凡例》云:“唐诗之分初、盛、中、晚,牧斋先生斥而论之详矣。凡人上寿中寿,百十年中,一生著作,何能割裂疆陌,分为或初或盛或中或晚?时世可分也,而人不可分。”胡以梅承钱谦益对“四唐”划界的诘问加以论说。他也认为,一个人的创作在不同时期虽然会有变化,但却难以截然划断,将同一诗人的创作置划于不同历史阶段的唐诗流程中,这完全是依时而论而非以人为据,其论说是明显存在疏漏与缺陷的,应该引起论说者的反思。毛张健《唐体余论序》云:“近代之论唐者,类以初、盛、中、晚,厘为界分,以为诗之厚薄所由别。殊不知中晚之诗即初盛之诗。不宁惟是,更溯之汉魏六朝,其源流本自相接,可以时代之隔、体势之异论乎!”毛张健针对明代以来不少人以初、盛、中、晚界分唐诗高下之论也予以批驳。他提出,“四唐”诗在渊源流别上是同出的,不仅如此,它们在创作因子上都可以上溯汉魏,其内在是相互融通的,一味盲目地以时代论唐诗,将“四唐”诗的不同一味放大并以此界分其高下,这是很不妥当的。冒春荣《葚原诗说》云:“或问唐诗何以分初、盛、中、晚之说?日:初唐自高祖武德元年戊寅岁至玄宗先天元年壬子岁,凡九十五年。盛唐自玄宗开元元年癸丑岁至代宗永泰元年乙巳岁,凡五十三年。中唐自代宗大历元年丙午岁至文宗大和九年乙卯岁,凡七十年。晚唐自文宗开成元年丙辰岁至哀帝天祜三年丙寅岁,凡七十一年。溯自高祖武德戊寅至哀帝末年丙寅,总计二百八十九年,分为四唐。然诗格虽随气运变迁,其间转移之处,亦非可以年岁限定。况有一人而经历数朝,今虽分别年岁,究不能分一人之诗以隶于每年之下。甚之以讹传讹,或一诗而分载数人,或异时而互为牵引,则四唐之强分疆界,毋亦刻舟求剑之说邪?然初、盛、中、晚之年之分起讫,初学又不可不识之。”冒春荣对“四唐”分期说予以了甚为详实的述说与消解。他对历来初、盛、中、晚“四唐”的具体分界及时间跨度作出了描述界定,之后,对以具体年号划断唐诗流程的做法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这种断限的不合理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诗风的转换变化,并不一定就能具体落实到某一年份之中;二是同一诗人的创作也是难以归人不同历史时期中的。因此,强分界域的“四唐”说无异于刻舟求剑,呆板拘限,点不到要害。但冒春荣接着又指出,“四唐”说作为引导人们认识唐诗发展流程的一个甚有影响的论说,又不能不以年限大致划断,这便是自然界万事万物自身的矛盾使然,也是人们无奈而又不失可操作性的一种做法。冒春荣之论体现出甚为辩证的论说态度,在对“四唐”说的消解之论中是甚见平实入理的。
晚清,罗汝怀《七律流别集述意》云:“初、盛、中、晚之分,始于宋末严羽,而明初高棅《唐诗品汇》、《唐诗正声》因之,唐汝询《唐诗解》沿之,说者颇病其拘方。且神、景之人,讵不延及开、宝?肃、代之士,何弗历乎贞元?”罗汝怀继续针对初、盛、中、晚唐诗分期加以驳斥。他认为,此说甚为拘限,其理由之一便是同一诗人可能身跨两个不同时期,对此,“四唐”分界说是难以解释的。其又云:“然所谓初、盛、中、晚者,正如句萌谢令,首夏犹见清和;元冥司天,残秋先形萧槭。既因分以得合,亦举正以该余。人代区分,聊便考索。惟以武德至开元为初唐,以开元至大历初为盛唐,以大历至元和末为中唐,以开成至五季为晚唐。则同一开元,何以前属初而后属盛?同一大历,何以半属盛而半属中?元和以后,尚有穆、敬二宗之长庆、宝历;文宗开成之前,尚有太和九季,何以略而弗及?殊所未喻。”罗汝怀对“四唐”分期进一步展开辨析与驳诘。他以四季时令为喻,认为“四唐”之分的价值其实并不在其界划本身,而关键在参融互渗、全面汲取以发展诗歌之道上。他提出,传统“四唐”说在分期上呈现出模糊不清的特征,这体现在对开元、大历分界不清及对中唐时段论说的模糊上。“四唐”说实为一个体现出一定理论疏漏与缺欠的分期,这是我们在传承述说中所应该引起注意与充实补正的。
二、从肯定真情表现角度对严“四唐”之分的消解
明清诗论家对严“四唐”之分消解的第二个维面是从肯定真情表现角度展开论说。这一维面内容主要体现在郝敬、袁宏道、钱谦益、黄宗羲、康熙、王士禛等人的言论中。他们主要立足于唐诗创作艺术生发的基点,对初、盛、中、晚四期唐诗的不同尤其是其同源而异出等予以了阐说。
明代中后期,郝敬《艺圃伧谈》云:“说者取唐诗分初、盛、中、晚,晚不如中,中不如初,随世运为污隆,其实不然。盖性情之理,不蕴郁则不厚,不磨练则不柔。是以富贵者少幽贞,困顿者多委蛇。昔人谓‘诗穷始工’,《三百篇》大抵遭乱愤时而作。以世运初、盛、中、晚分诗高下,倒见矣。唐诗晚工于中,中妙于盛,盛鬯于初。初唐庄整而板;盛唐博大而放;中唐平雅清粹,有顺成和动之意焉;晚唐纤丽,雕极还朴,无以复加。今谓唐不如古则可,谓中、晚不如初、盛,论气格,较骨力,岂温柔敦厚之本义哉!”郝敬反对以“气格骨力”论诗,由此也反对格调论者对“四唐”诗的界分。他认为,单纯地以世运为依据论说唐诗高下,这是很不妥当的。诗本于人之性情,或含蓄蕴藉,或刚健质实,都与人的生活背景与人生经历有关,这点自《诗三百》以来便是如此。在唐诗演变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中,初、盛、中、晚之诗,各有其主体美学特征,或庄束严整,或自如宏大,或平和纯粹,或秾丽纤巧,这些都是与不同历史时期的特征紧密相联的。格调论者一味以“气格”与“骨力”作为论诗准则,以此衡量其他诗作,这是很不全面和辩证的,并且这一艺术特征在很大程度上与温柔敦厚之义有所区隔。郝敬较早从对人之性情的肯定与高扬人手,对抬高初盛唐诗之论予以了消解。袁宏道《与丘长孺》云:“大抵物真则贵,真则我面不能同君面,而况古人之面貌乎?唐有诗也,不必《选》体也。初、盛、中、晚自有诗也,不必初、盛也。李、杜、王、岑、钱、刘,下迨元、白、卢、郑,各自有诗也,不必李、杜也。赵宋亦然。”袁宏道明确以“真”作为衡量诗歌审美表现的立足点。他极力强调诗歌创作要以真为本,由真情而加以艺术生发,由此,他努力张扬诗歌艺术表现的多样性,认为唐代初、盛、中、晚各有其诗,不能一概以初、盛唐诗之意味与风格来加以考量,盛唐与中唐的代表性诗人也各有其特色,而不可一概以李、杜为准的与要求。
明末清初,钱谦益《唐诗英华序》云:“世之论唐诗者,必日初、盛、中、晚,老师竖儒,递相传述。揆厥所由,盖创于宋季之严仪,而成于国初之高棅;承伪踵谬,三百年于此矣。夫所谓初、盛、中、晚者,论其世也?论其人也?以人论世,张燕公、曲江,世所称初唐宗匠也。燕公自岳州以后,诗章凄惋,似得江山之助,则燕公亦初亦盛;曲江自荆州已后,同调讽咏,尤多暮年之作,则曲江亦初亦盛。以燕公系初唐也,溯岳阳唱和之作,则孟浩然应亦盛亦初;以王右丞系盛唐也,酬春夜竹亭之赠,同左掖梨花之咏,则钱起、皇甫冉应亦中亦盛。一人之身,更历二时,将诗以人次耶?抑人以诗降耶?世之荐樽盛唐,开元、天宝而已。自时厥后,皆自郐无讥者也。诚如是,则苏、李、枚乘之后,不应复有建安,有黄初;正始之后,不应复有太康,有元嘉;开元、天宝已往,斯世无烟云风月,而斯人无性情,同归于墨穴木偶而后可也。”钱谦益对创始于严羽、完善于高棅的以初、盛、中、晚四期界分唐诗之论极力批评与驳斥。他以初唐时的张说、张九龄,盛唐时的孟浩然、王维及中唐时的钱起、皇甫冉为例,认为他们虽然所处为不同历史时期,但从其诗作所表现艺术情态与特征来看,初唐诗人中有盛唐诗之意味,盛唐诗人中有初、中唐诗之意味,中唐诗人中亦有盛唐诗之意味。他论断“四唐”说,既未体现出以世而论的内在理据,也未呈现出以人而论的显在特征,实际上是一个甚为笼统的唐诗分期说。钱谦益反对以盛唐格调持衡其他时 期诗作,反对以诗歌审美表现的单一陛取代多样性,而主张变化生新。他认为,立足于人之真性情,是激活一切时期诗作的不二法门,否则,其诗作便如木偶土人一般,是毫无生气、难以感人的。黄宗羲《诗历·题辞》云:“盛唐之诗,岂其不佳,然盛唐之平、奇、浓、淡,亦未尝可归一,将又何所适从耶?是故论诗者,但当辨其真伪,不当拘以家数。”黄宗羲对盛唐诗不一概而论。他批评以时代论诗者,企图用唐诗的审美趣味来匡律其他,把盛唐诗格调作为唯一范式。他认为,论诗当以情性之真,而不当限于家数,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不拘限于时代,而深入辨析诗艺的本质所在。黄宗羲之论,对消解妄分“四唐”高下之论也体现出重要的意义。
清代中期,康熙《御制全唐诗序》云:“诗至唐而众体悉备,亦诸法毕该。故称诗者必视唐人为标准,如射之就彀率,治器之就规矩焉。盖唐当开国之初,即用声律取士,聚天下才智英杰之彦,悉从事于六义之学,以为进身之阶。则习之者,固已专且勤矣。而又堂陛之赓和,友朋之赠处,与夫登临宴赏之即事感怀,劳人迂客之触物寓兴,一举而托之于诗。虽穷达朱途,悲愉异境,而以言乎摅写性情,则其致一也。夫性情所寄,千载同符,安有运会之可区别!而论次唐人之诗者,辄执初、盛、中、晚,岐分疆陌,而抑扬轩轾之过甚,此皆后人强为之名,非通论也。”康熙也针对不少人以初、盛、中、晚对唐诗高下的判分加以立论。他认为,唐诗众体皆备,无法不在,确是我国古代诗歌百花园中的瑰宝,但不同时期的唐诗都体现出一个共同的特征.这便是都立足于创作主体情性的发抒,在丰富多样的创作中,所抒写的无非都是自然之叹、人事之感与情性之意。因此,从这点而言,唐诗高下与时代运会并没有内在必然的联系。但后世不少论唐诗者却以时代运会来对唐诗流程加以界划,这是有悖于唐诗质性及不合乎唐诗历史流程的,实非宏通平正之论。何世瑾《然灯记闻》记:“问曰:‘某颇有志于诗,而未知所学,学盛唐乎?学中唐乎?’师曰:‘此无论初、盛、中、晚也。初盛有初盛之真精神真面目,中晚有中晚之真精神真面目。学者从其性之所近,伐毛洗髓,务得其神,而不袭其貌,则无论初、盛、中、晚,皆可成名家。不然,学中晚而止得其尖新,学初盛而止得其肤廓,则又无论初、盛、中、晚,均之无当也。’”何世璂所记这段论说,明确体现出其师王士禛对以时代界分唐诗高下的消解之意。王士稹主张初、盛、中、晚唐诗各有其内在精神旨趣与气象面目,认为学唐诗者应该从自己真实性情出发,择取与自己性情相近的典范加以学习,深悟其内在神质,如此逐渐深入便可大成,切不可只从其面貌而流于形制表层之效仿。
三、从对诗歌审美本质的张扬及融通正变观角度对严“四唐”之分的消解
明清诗论家对严“四唐”之分消解的第三个维面是从对诗歌审美本质的张扬及融通正变观角度展开论说。这一维面内容主要体现在金圣叹、吴乔、薛雪、袁栋、管世铭等人的言论中。他们主要从对不同历史时期、不同风格特征唐诗艺术价值的肯定人手,对严“四唐”之分予以了纠偏与拨正。
明末清初,金圣叹《答敦厚法师》云:“初唐、盛唐、中唐、晚唐,此等名目,皆是近日妄一先生之所杜撰。其言出入,初无准定。今后万不可又提置口颊,甚足以见其不知诗。”金圣叹极力反对以初、盛、中、晚对唐诗流程进行划断。他认为,这完全是不知诗之人所为,是缺乏理论批评内涵与统一标准的,实有碍于对唐诗历史流程与真实面貌的认识。吴乔《围炉诗话》云:“或问日:‘初、盛、中、晚之界如何?’答日:‘商、周、鲁之诗同在《颂》,文王、厉王之诗同在《大雅》,闵管、蔡之《常棣》与刺幽王之《曼》、《宛》同在《小雅》,述后稷、公刘之《豳风》与刺卫宣、郑庄之篇同在《国风》,不分时世,惟夫意之无邪,词之温柔敦厚而已。如是以论唐诗,则初、盛、中、晚,宋人皮毛之见耳。不惟唐人选唐诗,不分人之前后,即宋、元人所选,亦不定也。自《品汇》严作初、盛、中、晚之界限,又立正始、正宗以至旁流、余响诸名目,但论声调,不问神意,而唐诗因以大晦矣。”吴乔从先秦时期不同地域之诗与不同人之诗分别渊源于“风”、“雅”、“颂”出发,论说不同时期唐诗渊源同出。他提出,应该从内在意味与风格特征上来加以梳理与综括。他认为,以初、盛、中、晚界划唐诗高下,这是宋人才开始的皮毛之见,唐人选当世之诗是不分统系、不排位次的,以“九品”论说不同体制唐诗之名次,其在实际上有违对唐诗真实面目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反而有碍于人们对唐诗历史发展流程的认识,是并不明智的做法。
清代前中期,薛雪《一瓢诗话》云:“论唐人切不可分‘初’、‘盛’、‘中’、‘晚’。论宋人切不可分‘南’、‘北’。未知近律,勿问古诗。诗学未到,莫望乐府。其余杂体,一切扫却,才是风雅正人。”薛雪之论体现出清晰的诗歌历史发展观与趋正摒杂的正变观念。他反对以初、盛、中、晚界分唐诗,也反对以南北二地区划宋诗,强调唐宋诗都是在承扬先秦及汉魏乐府诗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它们都入雅趋正,是我国传统诗歌中的正体,都是值得大力弘扬的。袁栋《唐音拔萃序》云:“余尝论之,时不论初、盛、中、晚,格不论平奇浓淡,唯其是而已。是者何?理明、格高、调响、韵胜者是矣。理不明,极其华赡,见弃风雅;格不高,不入卑俚,即形浅俗;调不响,风不咽蝉,难振林表;韵不胜,一览无余,言外寡味。理明则背驰者不与焉,格高则卑靡者不与焉,调响则晦涩者不与焉,韵胜则粗豪者不与焉。去此四者,何晚之不可为中盛乎?何浓之不可追韦、柳乎?初有浑厚气象,而俳偶绮缛未尽脱六朝故智;晚有纤秾合度处,而粗率乃开宋元恶习;中、盛羌为蟊皇,然亦纯驳不一,深浅攸殊。即以杜论,亦有浅率不足法处,学杜者震其名而恕之,且从而效之。嘻!亦误矣。”。袁栋对以时代界分唐诗高下之论也明确持以了反对。他拈出“理”、“格”、“调”、“韵”四个审美范畴加以论说,认为衡量诗歌艺术表现高下的标准是多方面的,或事理阐明透彻,或格调表现拔俗,或声律运用朗健,或韵味吟咏悠远醇厚,这些都是衡量诗作高下之分的内在理据,而切不可以一概全、独得一隅。袁栋进一步以初唐诗兼融“浑厚气象”与“俳偶绮缛”及晚唐诗兼融纤秾精巧与粗率议论为例,阐说任何一个历史时期的诗歌创作都是与其前后相互勾连的,不存在截然划断的独特性,因此,其艺术质性的区别也只能是相对的。我们切不可仅以时代为据界划诗作高下,否则,便是甚为粗糙与武断的
做法。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钞序》云:“乾隆乙未,假馆秦中,适案头有徐薲村侍郎所撰《全唐诗录》,蓄意抄撮,汇为此编。不标初、盛、中、晚之名,不设正法眼藏、声闻、辟支之见,反复玩诵,必求有得于心而后取之。”管世铭之论明确表明自己所汇编唐诗,有别于一些人的以初、盛、中、晚之名而择选的唐诗选本。他反对归宗列系,排定座次,而主张读者在对所选诗作的反复吟味中深悟其意味,深识其旨趣。管世铭以自身切实的编诗实践对严“四唐”之分实际
上予以了解构。
四、从肯定新变角度对严“四唐”之分的消解
明清诗论家对严“四唐”之分消解的第四个维面是从肯定新变角度展开论说。这一维面内容主要体现在刘绘、彭辂、王世懋、钱谦益、吴乔、叶燮等人的言论中。他们主要立足于诗歌历史发展的高度,肯定不同时期唐诗演变发展的内在合理陛,并以此来评说唐诗的历史分期。
明代,刘绘《答乔学宪三石论诗书》云:“唐家三百余年,诗人成集者,起贞观虞、褚,历元和,迄开成李、许、温、杜,至崔涂、韩偓,止五百余人耳。攻诗者搜捃群集,浸玄咀腴,睹其班班离离,异调同声,异声同趣,遐哉旨矣!恶可谓瑟愈于琴,琴愈于磬,磬愈于祝圉哉!故世分一代初、盛、中、晚而妄错高下,即如杨伯谦、严仪卿、高廷礼诸君之论,恐皆不足以服《英灵》、《国秀》之魂也。”刘绘较早从肯定新变的角度对严“四唐”之分予以了消解。他对以“四唐”界分唐诗高下持以诘问,认为三百余年唐诗的发展历程表明,其相互间异中有同,同中有异,是有着内在千丝万缕联系的。初、盛、中、晚四期中,唐诗之高下不可一概而论,不同时期的诗作各有其宗趣,各有其意味,各有其风格特征,为此,他明确对严羽、杨士弘、高棅等人独标盛唐诗之论予以了否定。彭辂《钱临江集序》云:“齐梁之婉逸,唐初所亡也。麟德、神龙风神之俊,天宝、大历易以飞动而凡;开元、天宝意象之浑,建中、元和移以倾露而弱;大历、建中思致之澈,会昌、咸通更以锻削而靡。大都后之视前,技巧日益;前之视后,浑沌渐销。”彭辂对不同时期的唐诗主体美学特征及其消长流变予以了描述归结。他以简洁的话语道出齐梁至晚唐四百多年间诗歌风格的变化,概括其相互消长的两条线索是“技巧日益”与“混沌渐消”,即:一方面是浑融自然之美的逐渐消去,另一方面是精雕细琢之美的日益增加。彭辂在这里切中地描述出了唐诗的新变之迹,对以不同历史时期界分唐诗高下之论实际上也予以了消解。王世懋《艺圃撷余》云:“唐律由初而盛,由盛而中,由中而晚,时代声调,故自必不可同。然亦有初而逗盛,盛而逗中,中而逗晚者。何则?逗者,变之渐也。非逗,故无由变……如右丞‘明到衡山’篇,嘉州‘函谷’‘磻溪’句,隐隐钱、刘、卢、李间矣。至于大历十才子,其间岂无盛唐之旬?盖声气犹未相隔也。学者固当严于格调,然必谓盛唐人无一语落中,中唐人无一语人盛,则亦固哉其言诗矣。”王世懋对以格调界分唐诗之论明确予以了消解。他指出,初、盛、中、晚不同历史时期的唐诗,其内在是有着“承”与“变”的逻辑联系的,前一时期诗作孕育着后一时期诗作的美学特征,后一时期诗作在承传前一时期诗作美学特征的同时,又孕育和创生出新的美学因子,其间的特征与规律是声气相通、血脉相连、变中有承、承中生新,在对唐人律诗的论说上,切不可一味地以格调而论,独标盛唐。正确的认识应该是,“四唐”诗作在格调上各有所长,其差异只具有相对性,而切不可一语划断。
明末清初,钱谦益《唐诗鼓吹序》云:“唐人一代之诗,各有神髓,各有气候。今以初、盛、中、晚厘为界分,又从而判断曰:此为妙悟,彼为二乘;此为正宗,彼为羽翼。支离割剥,俾唐人之面目蒙幂于千载之上,而后人之心眼沉锢于千载之下。甚矣,诗道之穷也!”钱谦益对以“盛唐”独标唐诗之论予以了驳斥。他肯定不同历史时期的唐诗各有精神旨趣与气象面目,反对以初、盛、中、晚界分并判评唐诗高下,认为这是支离阉割的做法,其实质是掩盖和歪曲了唐诗演变发展的历史流程与真实面貌,实有碍于后人对唐诗的认识之路,诗歌研究之道由此也容易走进死胡同。吴乔《围炉诗话》云:“问曰:‘三唐变而益下,何也?’答曰:‘须于此中识其好处而戒其不好处,方脱二李恶习,得有进步。《左传》一人之笔,而前厚重,后流利,岂必前高于后乎?诗贵有生机一路,乃发于自心者也。三唐人诗各自用心,宁使体格少落,不屑袭前人残唾,是其好处。识此,自眼方开,惟以为病,必受瞎盛唐之惑。忠不可以常忠,转而为质文。春不可以常春,转而为夏秋。初唐不可以常初唐,转而为盛唐,盛唐独可以七八百年常为盛唐乎?活人有少壮老,土木偶人千百年如一日。”吴乔从肯定新变的角度出发,对以“三唐”界分唐诗之论予以了有力的驳斥。他认为,诗歌历史发展的关键在于本于创作主体之心而不断生新,这是诗歌创作发展的两个最重要因素。三百年唐诗流程中,诗人们各自用心,不肯捡拾前人牙慧,他们宁可在诗歌体制与格调上与前人相比有所欠缺,也立足于创新,这就像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更替消长一样,是顺应自然大化内在之理的,是“活人”之举而非“死人”之法。吴乔对唐诗变化生新的论说,显示出辩证的历史发展观,对以格调严“四唐”之论具有重要的消解意义。
清代前中期,叶燮《百家唐诗序》云:“吾尝上下百代,至唐贞元、元和之间,窃以为古今文运诗运,至此时为一大关键也。是何也?三代以来,文运如百谷之川流,异趣争鸣,莫可纪极,迨贞元、元和之间,有韩愈氏出,一人独力而起八代之衰,自是而文之格之法之体之用,分条共贯,无不以是为前后之关键矣。三代以来,诗运如登高之日上,莫可复逾,迨至贞元、元和之间,有韩愈、柳宗元、刘长卿、钱起、白居易、元稹辈出,群才竞起而变八代之盛,自是而诗之调之格之声之情,凿险出奇,无不以是为前后之关键矣。起衰者,一人之力专,独立砥柱,而文之统有所归;变盛者,群才之力肆,各途深造,而诗之尚极于化。今天下于文之起衰,人人能知而言之,于诗之变盛,则未有能知而言之者。此其故,皆因后之称诗者,胸无成识,不能有所发明,遂各因其时以差别,号之日中唐,又日晚唐。今知此‘中’也者,乃古今百代之‘中’,而非有唐之所独得而称‘中’者也。”叶燮对中唐诗歌历史发展及其在我国古代诗歌史上的价值与地位予以了细致的阐说。他将考察的视域放置于我国古代整个诗歌历史发展的流程之中,肯定变化生新乃是诗歌发展的唯一途径。在“四唐”界分之论中,他针对不少人有意抬高盛唐而贬低中唐之论,着力对中唐诗歌的价值予以了标树。他认为,中唐诗是综贯三千年诗史演变发展的一大关键,它“变八代之盛”、“凿险出奇”、“各途深造”,创造性地继承和发展了我国古典诗歌的传统因子,是融通唐宋的枢纽,也是辨识整个诗史发展的一大关节点。叶燮此论,对中唐诗的“格”、“调”、“声”、“情”的变化做出了切实中肯的评价,为进一步破解盛唐为正、中唐为变及倡导唐宋诗兼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其又云:“意以为是诗也,时值古今诗运之中,与文运实相表里,为古今一大关键,灼然不易,奈何耳食之徒如高棵、严羽辈,创为初、盛、中、晚之目,自夸其鉴别,此乡里学究所为,徒见其陋已矣。今观百家之诗,诸公无不自开生面,独出机杼,皆能前无古人,后开来学。诸公何尝不自以为初,不自以为盛,而肯居有唐之中之地乎?”叶燮又指出,他所择选的这些唐人唐诗,其创作都各自用心、独出机抒,体现出各自独具的艺术意味与风格特征。他批评严羽、高棵等人为“耳食之徒”,认为其“四唐”高下之论实为乡里学究所为,是缺乏诗艺识见的,也是缺乏诗歌历史发展宏通眼光的表现。叶燮将对以高下界分“四唐”诗的批评推上了一个高峰。
参考文献:
[1]陈伯海,历代唐诗论评选[g].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
[2]陈伯海,唐诗论评类编[g].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2
[3]钱谦益,牧斋有学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4]彭定求编,全唐诗[g].北京:中华书局,1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