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传统建筑彩绘在营建仪式中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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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传统的住屋空间，包括生活的家屋和信仰的祠庙皆与中国人的生活行为和吉凶休咎的观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尤其祭祀仪典行为和空间意义的赋予，更是中国传统民居哲理观和宗法观的呈现。该文欲以营建仪典活动的内容及其象征意义，进一步寻求传统建筑厌胜彩绘与活动、空间之结构性的联结关系。仪典在空间中进行的模式如有其规律性，是否这种模式或价值观已形成文化体系中的稳定空间观念？最后，文章以期为传统建筑厌胜彩绘归纳其秩序提供参考。

关键词:传统建筑厌胜彩绘;营建仪式;空间规制

住居空间不仅为生活容器，也是神、鬼、人共处的空间，超自然力——神、祖灵、鬼的观念，故有多类型的仪式活动，主要包含图腾、动植物、性力、自然、亡灵等，对待禁忌的方式有谄媚（祭厉、普度）和驱除（除煞）②为谋求人、鬼、神和谐共处，在仪式的活动多是针对人与超自然力平衡而来，以维持这整个宇宙秩序的系统，与中国上古以来宗教信仰中承传的有意志及人格神的天③，目的在使之成为一个可居的吉利场所。彩绘题材设计，依据使用要求，区分人神的尊卑等级④，具有神灵性质，透过仪式活动内容，赋予具体意义，体现中国人在传统民居的哲理观、宗法观及环境观。

1传统建筑营建仪式概述

台湾住屋营造主要有动土分金、上梁、入火安座，动土定分金是住屋营造时最先的“定向”仪式。伴随祠庙外在建筑结构的兴建过程，建筑工程到了安装庙宇建筑实体最高一根中脊时，举行上梁仪式，赋予中脊以神力。之后更隆重的典礼是安座仪式，此时祠庙大致已建造完成，经由仪式奉请神明入火安座。1.1动土及定线分金与脊梁八卦彩绘关系“定分金”与“动土”仪式，是空间定向的具体化、精确化的步⑤。定分金后，无形空间场域上的特殊性与神圣性被仪式性地区分出来，凶秽不安的邪煞遭驱逐，成为洁净而蒙神灵看护的场地。堪舆师以罗盘来检测建地向的吉凶度数，依建筑的用途而有所不同。度数定出后，再检查此度数所对应的山形水势是否构成相生相克，是否符合有形的山水形势、自然、地理，以及无形的方位上的条件需求。彩绘匠基本依据，其中直接决定中脊八卦彩绘之定向，先天八卦前方（南方）视为干位，后方视为坤挂（北方），后天八卦则离卦为（南方），北方为崁挂（北方），较为讲究的屋主，则需要配合堪舆师的定位旋转挂位，以使八卦具有功效（以镜照八卦，与罗盘上的方位一致），彩绘样司绘制前，需要斋戒⑥，以确定使之具有定向法力，用于下一阶段之上梁仪式。1.2上梁仪式中匠司的特殊位阶上梁为结构体完成前建筑工程的重要过程，上梁典礼时，主人要宴请大木匠司主持，另外由彩绘匠司搭配，建筑物结构体完成前，预留最后一根梁，择一黄道吉日，业主祭拜天地，在上最后一根梁，再祭拜（地基主）、（天公）、（土地公）的仪式，即完成（上梁），并宴请参与营造施工人员。祈求房屋永固、富贵长久、子孙满堂。尽管各地的习俗有所不同，但上梁仪式均慎重，整个过程可分为祭梁、上梁、接包、抛梁、待匠等几程序。禁忌如下：（1）时间禁忌及匠司的特殊性择日更积极的意义在于寻找一个吉日良辰——“好日子”，是指行事者、行事项目与行事时间在时空秩序系统中，呈现和谐关系的日子。“通书”⑦上均有标示出每一天适宜的行事，人们按其行事的目的来择日，但重要的行事仍商请择日专业人士来决定。梁木制作完成之后，主人便选定吉日良辰上梁。该吉日至少回避主事者，少数有“犯冲”之忌，则这少数一、二人在仪式进行的时候回避即可。另外，其他人的生肖如果与上梁的时辰相冲、相克、家中有丧事，女人月经期间、出入产房者，均须回避。但仪式不考虑大木匠司与彩绘匠司相冲问题，并得以不回避，彩绘匠司之画笔、大木匠司之墨斗，已具有制煞（化解凶煞）的功能，因此彩绘及大木匠司已有工具替其避煞，整个仪式必须到场，并且协助仪式进行。（2）仪式进行与彩绘匠司的位阶建筑师、营造厂、大木匠司、彩绘匠司位于第三排，为主要的施工人员代表。建筑师、营造厂居中为整体工程主要人员，大木匠司居左，为上梁仪式之祭仪人员，名义上之构造体设计人员；彩绘匠司居右，为中脊八卦彩绘主要操作者，必须保证具有镇煞之功能，因此主事匠师均需在中脊上签名落款，为后世负责。1.3彩绘匠司为门神、厌胜雕刻开光仪式之事前准备彩绘匠司绘在开光之前，必须绘制好门神、厌胜雕刻，同八卦彩绘绘制一样，需斋戒后起搞开光。开光为入火安座中的一个程序，各地所举行的安座仪式繁简不一，皆需依据座向选择黄道吉日，先将安座的场所净化。其中，彩绘中的神像之开光点眼仪式，具有明确的神灵附体之意。

2厌胜彩绘赋予建筑的思维观意义

通过仪式连结神灵世界以及宇宙空间秩序，系统在仪式过程中呈现的互动关系，至少可有以下三个方面:

2.1彩绘等建筑营造者与其共同承担吉凶并存的危险与福祉

仪式的执行者包括彩绘匠司、大木匠司，在面临自己主要的工作项目均需要诚意正心地斋戒。以上梁仪式为例，除上述匠师，建筑主事者、道士等，除遵守各项禁忌的基本态度外，和中脊有直接接触的作木师傅与道士，均有自身的应变之道，以免因神圣的特性所带的冲犯与祸端。其中彩绘匠司，除事先用净香炉净身外，其自身在工作时所使用的工具，如画笔、戒尺等，均有自卫“破煞”的功用。道士在仪式中使用各种符令、咒语、步罡等，带有道教象征系统的语言动作，一方面自我防卫；另一方面与各方神煞沟通。仪式吉凶并存的危险与福祉，执行者有直接的关系，与一般信徒较无关系。

2.2上梁建筑仪式中的圣化意义赋予

上梁仪式的关键在于中脊本身以及将中脊接入建筑结构的步骤。中脊尚未动斧之前，可以任意摆置，但一经通书上所记之“动斧日”择吉日良辰动斧之后，以净香炉净化后，便被视为有梁神进入其中，此梁木本身就不再是凡俗之物。彩绘匠司，中脊在绘制八卦、龙纹图像，必须择日，由于八卦、龙纹图像图像本身有圣显的象征性，梁中央用来镇宅压煞的八卦图绘，依道士的说法：“八卦威力无限，上梁仪式中所打的‘八卦记’其用意在‘定位’，请八卦祖师来安位，将煞气赶开。”中脊上的制好的中脊必须隔开来，避免遭人触摸受到污染。在上梁的当时，凡生肖犯冲或其他被视为洁者，均须回避，以免被仪式当下所呈现的神圣气氛所冲犯，破坏仪式的和谐。上梁仪式时，在中脊上挂有各种象征吉祥的物件，以期使中脊得以固长久朽。中脊安接的过程是整个仪式中最重要的关键，中脊安接的手续顺，则恐伤及庙宇主事者未来命运。再者，若匠师与祠、庙有过节，在安接时加入符咒或其他带有凶兆的对象，也会影响到祠、庙主事者与信徒的实存命运。故仪式执者莫谨慎小心，祠、庙也必须对匠司礼遇，以求工程及未来落成后之平安。中脊是住屋本身的中心，也是进行仪式时定向的依据。在上中脊时所举行的隆重仪式，乃期盼中脊支撑永保建筑物之坚实，民宅合境平安，并能香火旺盛，泽被苍生，中脊安置的顺利与否，不仅关乎有形建筑往后的坚实牢固，其本身的象征性更影响到相关的人、事、物未来的命运。

2.3厌胜图像透过仪式圣化之哲理观

（1）上梁点梁眼（龙眼）之入神仪式上梁仪式中，脊梁有八卦或龙，均需由彩绘匠司或主持者点眼开光⑧，笔者实际参访，用朱笔点梁的两端称“点梁眼”，点梁时，先左再右，点完将朱笔投东而去或交付主接收，二者俱吉，如果绘制龙，则于点龙眼。祝梁口语：开龙眼、日时良、左眼光、右眼光、左眼看龙穴右眼看家室。点梁眼后，神灵进入中脊梁，强化神灵进入建筑构造体。（2）门神开光点眼仪式（图2）前述举行入火安座仪式，其中包含开光点眼，取动物血之灵气，藉助灵气灌送神灵入金身中，每一位主神、门神均需开光，较讲究的庙宇或祠堂，则在建筑内的厌胜雕刻、图示均需开光（如台中张廖家庙）。前述开光仪式开始前，会将神像用红布遮盖，开始前由道士、法师、彩绘匠司作法，用以请神科仪。结束后，助手拿木制祭盘，用白鸡血（如果为佛寺或宗祠则使用朱砂，为中药之药材⑨）、笔，针对眼、耳、鼻、嘴等五官、灵墟（位于胸口）、四肢端部进行点眼，以使彩绘具有神力。

3建筑彩绘透过仪式赋予传统民居的文化精神

依据上述，可进一步分析以下关系：

3.1建构空间定向、相对五位

（东西南北中）、位序的宗法观（1）空间定向动土仪式中的定位分金，上梁仪式，分二部分，先是上香请神，对相关神灵唯恐冒犯以求赦罪，并请予以协助兴工顺利，对于凶煞秽气，则劝其离去。配合八卦定位宇宙秩序系统的方位。仪式性的定向（向中央向四方）来洁净这个空间，赶走邪煞凶秽，使这个空间与周遭的凡俗之地，有圣俗的区隔。（2）相对五位关系上梁仪式时，由大木匠师念的祭梁文左有青龙送财宝，右有白虎进田庄。禄到厝前人富贵，马到厝后旺儿孙。一进人丁千万口，二进寿命好延长，三进主家发大财，四进主家乡福禄，五进主家万年兴。有前后左右中的安念。在入火安座中亦的安龙奠土本身是以龙神米下红布背面所绘的八卦图像作为仪式的中心，中脊上的八卦作为定向方位，道士先以此中心重新画定道教象征系统中的宇宙秩序，然后在这个秩序中进行安龙出煞。依“安龙”的“龙神”所在位置为绝对中心，其左手边即定为青龙及东方，右手边即定为白虎及西方。因此，其中心点决定后所拟出的东南西北事实上是一虚构的，想象的，甚至是象征的“五位”，虽远离真实的地理位向，但却更明显写出了仪典所呈现的方位是一个宇宙观的象征产空间意象。（3）方位及位序关系的宗法观上梁仪式时梁的东端（左）高于西端（右）而上，东表“青龙”，西表“白虎”，按堪舆学的要求，“白虎”要低于“青龙”。梁的中央绑的寿金，以求庙宇的长久、不朽之意。此间可看出中央为尊，左大于右之明确位序关系。

3.2建构时间与空间串联的神圣性意义

在道士作法之时，透过其身体的动作及口诀内容，不断重复在四方穿梭，但其规律性却不一定。基本上遵循的方向是（东——南——西——北——中），亦即顺时针绕行，潜藏的是一个时间运行的概念，即（春——夏——秋——冬），透过天体运行定律的行动模拟，依次赋予空间以生命力（旺气）。表现对时间、空间的宇宙观、环境观的整体思维方式。

3.3趋鬼避邪的镇煞厌胜区位建构

透过上梁仪式、点眼仪式，可建构中脊、大门为神灵入主处，“门”的空间,从风水吉凶角度,为守护内外、神鬼争逐的界限，彩绘门神，并依照神灵的位阶建构相对应的主神。中脊为镇煞，且具有法力无边的功能，八卦、龙饰彩绘之图像。以上二组构建主事者配合斋戒数日，请道士作法以求得图像具有法力。门楣、侧面门扇（大门除外）、正堂上的厌胜雕刻二部，属于神、人交界之处。“门额”及“门楣”是大门最主要的装饰位置。“八卦照妖镜”及“狮仔咬剑”为镇祟除煞的物神。正堂金柱围塑为神圣区域，其上的雀替以两对鳌鱼（压制火神）或凤凰或行龙，建构具有神力的构件。门左右的龙虎壁、门前方的石敢当“照壁”等镇宅守护厌胜图腾倾力把守，严密守护。较为讲究的祠、庙，亦在此处进行点眼仪式，但以较为简易的白鸡血灵或中药材中的朱砂取代。家屋“穴”内的青龙气则自地底不断升起，形成祥瑞绵长的“吉屋”，具有镇煞功能。

结语

台湾传统建筑厌胜彩绘，仪式从玄学角度之五位四灵，建构时间及方位秩序，建构民居精神的哲理观，灵气纳入适宜人居，则构成了与儒道殊途同归的天人合一的环境观，对时间与空间转换的整体思维观，以及讲究空间位序等级的宗法观，验证唐孝祥先生提出的中国民居中的文化精神中的哲理观、环境观、思维观、宗法观⑩。从建筑仪式活动与具有灵气的彩绘相互关系入手分析其对空间方位、位序及功能定位作用。为传统建筑彩绘规制的研究提供一个研究方向，也期待未来能补足故事题材彩绘等的深化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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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镜玲.台湾庙宇建构仪式初探——以MirceaEliade神圣空间建构的观点[D].台北：台湾辅仁大学，1991：21.

[6]唐孝祥，李树宜.台传统建筑彩绘仪规初探[J].南方建筑，2016（5）：69-75.

作者:唐孝祥 李树宜 单位: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