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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佳人立言视角下传统文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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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佳人立言视角下传统文学论文

一、“替佳人立言”的不同目的

茨威格不似中国的文人把女性作为抒发自己内心隐晦的政治情感的工具,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大部分“替佳人立言”的作品其实是在为自己的怀才不遇立言,为自己的坎坷命运呐喊。(即使有白居易的《妇人苦》给所有古代妇女打抱不平,他公然宣称守节是对妇女的摧残:“妇人一丧夫,终身守孤子。有如林中竹,忽被风吹折。一折不重在,枯死犹抱节。……须知妇人苦,从此莫相轻。”这种气魄和见识在当时甚至后世也是罕见的。)如李贺的《感讽六首》之五、《堂堂》描写了被冷落幽闭的后妃,前者是失宠于汉成帝的班婕妤,后者是幽居破败宫院的妃嫔。李贺满腹才华无人赏识,理想和热情也只能渐渐冷却,在长安城这个人生机遇最多的地方,却没有他实现人生价值的一方舞台,他为自己没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机会而“二十心已朽”。于是李贺利用诗歌这条途径来抒发自己的“载不动,许多愁”。而茨威格在文学作品中对于女性的关怀和理解是空前专一的、深刻的、细腻的,也是感人至深的。在他眼里,女人是具有独特价值观和独立思维方式的群体,她们爱憎分明,敢于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崇高而自然的情感欲望,她们忠于爱情,知错能改,毫不矫情做作。茨威格站在离女人最近的地方观察着、呵护着,同时也引导着她们的灵魂。罗曼•罗兰称赞茨威格“运用着弗洛伊德的犀利的锁钥,成了灵魂的猎者”,而这句话尤其适合理解他作品中的女人,在这些女人身上始终体现出茨威格的包容体谅以及尊重女性的人道主义情怀。

二、不同的女性成长图景

茨威格的作品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女性成长图景,他通过三部“链条小说”把儿童时期,少女时期,中年时期,老年时期这几个人生的关键结点连接起来,勾勒出不同阶段女性的不同情感转变和情感体验。相比较来说,我们中国的男性作家还没有做过这样系统的链条式的写作。我国古代的“替佳人立言”中的“佳人”所指对象总的来说是比较狭窄的,大多是妓女和宫女。我们现当代的作家中也有人对孩童时期的女孩表示特别关注的,如周国平、丰子恺等人常写自己的女儿,不过这和茨威格的侧重面是不一样的。茨威格深受弗洛伊德无意识理论的影响,“在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时多写他们转瞬即逝的迷恋冲动,非理性的激情和疯狂,内心世界的丰富性和层次性”②,通过描写她们的梦境,揭露出隐藏在孩童内心深处朦胧模糊而又强烈的情欲冲动。而我们的作家多从孩童言行中表露出的童真童趣着手,以此来说明孩童的创作性、想象力和纯洁无邪,从而找到成人世界和孩童世界的沟通桥梁。其实我们从辛弃疾写的“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我们暂且搁置词中所写孩童的性别问题)便可以看出我国文人在儿童描写上通常选取的角度。所以,在一点上我们的作品可能会淳朴有余而深度稍显逊色,但茨威格的写作角度却又会让人觉得有点抹杀了孩童的天然纯洁。至于青春期少女春情萌发这一主题,可以说是世界性的主题。

古今中外,这都是亘古不变的吟咏,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随手便能拈来不同角度、不同情境、不同风格的精彩篇章。茨威格依然贯彻他的“心理现实主义”原则,通过多样的手法塑造了表面各样但内心又都渴望爱情的青年女性。如《夜色朦胧》中白天冷漠孤傲不动声色的伊丽莎白在夜深人静时却对情欲有着狂野的渴求;《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那个陌生女人对作家的爱已经达到痴迷甚至痴愚的地步,她一辈子忠贞的对象虽然对她一无所知,但对此她无怨无悔,竟至于到死时仍为自己曾是作家的女人而感到幸福。然而由于中国古代女子的地位较低以及传统道德对她们的束缚和限制较大,可以说婚前她们对爱情和情欲只有极简单朦胧的生理和心理反映,真正把她们带入情感世界的是婚姻,所以男性诗人多写新婚和婚后少妇对外出丈夫的思念。(而茨威格则很少写过新婚燕尔时期夫妻间的情感关系。)如建安七子之一徐干的《情诗》曰:“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写出丈夫离去后思妇的低落情绪。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写出少妇对自己要求夫婿追逐功利而长期不得见的后悔。又如孟郊的《怨诗》:“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写出了一个思妇伤心流泪的天真与痴情。到了明清通俗文学日益兴盛时,男性笔下女性对情爱的追求才开始更大胆更直露,《牡丹亭》中汤显祖对杜丽娘为爱而死为爱而生的描写确实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千古奇唱,他对杜丽娘的梦境及心理描写和茨威格对女性的心理描写在许多方面都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他最终仍脱不了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套路。比较而言,我国文人对怀春女子的描写更加委婉优雅,角度多变、情趣盎然;而茨威格对怀春女子的描写则更加赤裸热烈,手法奇特、意象突出。茨威格写得最出色的可能要算女性婚外情了。

《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C太太被激情所迷惑,在二十四小时里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赌徒;《灼人的秘密》中通过十三岁男孩埃德加的视角对马蒂尔德一步步陷入男爵的情感圈套进行了巧妙的烘托;《马来狂人》里那个高傲的白人妇女为了维护自己真挚的爱情和高贵的尊严从而导致了自己的死亡。培根说过:“在私生活中,人的天性是最容易显露的。因为那时人最不必掩饰。在一时激动的情况下,也易于显露天性,因为激动使人忘了自制。”茨威格就抓住了女人这种特有的同情冲动以及偶尔泛滥过火的自我幻想、自我恐吓来细腻生动地道出女人内心情感的瞬息变化。茨威格指出:“一个女人一生里确有许多时刻,会使她屈服于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之下,不但违反本来的心意,又不自知其所以然,这种情形实际上明明存在;硬不承认这种事实,不过是惧怕自己的本能和我们天性中的邪魔成分,想要掩盖内心的恐惧罢了。”但茨威格写出女性这些无法掌握的冲动时并不是为了批判女性,而是为了表明女性自身同样拥有无法抗拒的原始欲望,她们理应得到世俗的的体谅和尊重,所以在结尾处,茨威格总是让这些女性恢复到理性清醒状态,挣脱出自己在冲动下设置的情感枷锁。关于婚外情的描写,唐代张籍的《节妇吟》可谓是文人们尽人皆知的佳作。“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明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诗里虽没有详细描写女人的心理斗争,但我们从她的话语中可以猜测出她已经在心里挣扎过了,这是她最终的决定。我们可以见出,中国文人描写的婚外情多以女子的婚姻道德观为赞扬对象,结果总是忠贞战胜冲动,往往忽略了女子的心理活动;而茨威格则给予女人们“出轨”的机会,让她们在品尝了偷情的激情或虚荣后,再让她们悔悟,重新回到家庭,他着重描写迷途中的女人的矛盾情感。虽然身处不同国家和时代,但他们最终的选择还是让迷途的羔羊回归,可见,在婚姻观上两者都是严肃对待的。关于老年妇女们的情感生活,我们的作品中大都是写女人因年老色衰而遭人遗弃的悲惨命运,即使是写一些生活在下层的贫苦老妇,也还是为了以小见大地反映出社会面貌,很少会像茨威格这样把本能情欲作为她们生活重心的一部分。像《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所写的C夫人,她就是在一种奇妙而无法理解的冲动下把自己交给了失足的年轻赌徒,而且这种冲动是在巨大的打击和欺骗中终止的。我们知道,我国文人所描写的现象应该是中西社会中众多老妪的普遍命运,其深度和价值自然无可置疑,不过茨威格这样的选材和设置也是为了把自己对人性本能的观念具体化:不论年龄大小,身份低贱还是高贵,也不论一个人的修养高低,人的自然本能和冲动是永远存在于身体之中的,并不是所有的欲望都是可耻的,关键看当局者如何对待和处理。通过上述分析,我们看到了我国文学写作和茨威格写作中对待女性的不同态度,也发现了他们在写女性不同成长阶段时选取的不同角度以及采用的不同技巧,而我们在赞赏自己文学写作领域优势的同时也窥见了我们文学表现领域的空缺,这样我们便能取长补短,拓宽我国文学的表现视野和表现技巧,为我国文学写作注入新鲜的血液。

作者:张静 单位:南京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