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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童书的美学品味根源于儿童文学的艺术特质,即无论从其外在独特的文学特征上,还是其内在的精神品质上,童书通过图画与文字共同呈现了儿童文学的意境与意义。童书的内容与主题皆源于儿童文学对于真善美的永恒追求:儿童文学是培育儿童人文精神的情感文学。首先,它是儿童的,即在故事内容、主题蕴含、语言表达、整体风格上等,都与儿童的精神意蕴相融合,与孩子的童真心灵相契合,符合儿童的审美特点与阅读需要。其次,它归属于文学,具有文学语言的艺术特质与文学意义的审美风格。童书相较成人所读书籍来说,总是独具了某种美学品味,表现在文学表达的“浅语”形式、叙事线索的“虚实”变幻、儿童精神的“人文”关怀等。
【关键词】童书;文学;美学
一、文学表达的“浅语”形式
童书蕴含的所有文学性要素、意义与风格,都需要最终通过语言来呈现和表达,由“图画语言”与“文字语言”共同营造和勾勒出各种不同的意境与情感,幼儿读者在阅读“图文”的过程中,如果能够体验到这种“美”的意境或者达到某种情感上的共鸣,也就实现了童书本身的美学意义。当然,儿童文学的语言具有不同于一般文学的特质,常被称为“浅语”艺术。“浅”所指向的是读者对象儿童的认知特点;“语”即语言形式,浅语艺术即指儿童文学用适合孩子接受的方式传递关于“美”的讯息和意义。幼儿所能自主阅读的童书一般都是图文相辅的,是一个多种媒介的结合:美好的故事、美妙的画面、美的主题,是一个复杂的有机整体。其中至少包含三类语言:文学语言、美术语言与教育语言。也就是说,童书的信息、美感与意义主要是通过这三种语言融为一体地呈现、传递与表达的。高尔基曾对儿童文学的语言这样评价:“儿童文学文体的简洁和清晰,并不是用降低文学质量的办法来达到的,而是真正艺术技巧的结果。”的确,儿童文学的“浅语”是其独有的艺术表达方式,具体表现在:其一,语言的形象性。儿童思维与语言发展的特殊性,需要儿童文学语言具有形象性。尤其是3-6岁幼儿阶段,其思维的具体形象性和无意想象为主的特点是如此突出,使得幼儿文学语言的形象性相较其他文学样式更为重要,因为形象化的语言能使幼儿将亲身经验与语言所提供的信息很容易地结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帮助幼儿达到语言与思维、符号与意义之间的有效迁移。形象性的语言,使事物或情感可观、可感、可聆听、可想象,例如绘本图画书《是谁嗯嗯在我的头上》充满童趣,既能愉悦孩子身心,同时也激发孩子探究的欲望:一方面,通过丰富的想象与联想,将每个动物的嗯嗯都进行了细致的描述,且与孩子生活经验中最熟悉的事物进行比喻联系,使得事物之间的联系以可感知的形式显现出来,更容易被儿童感知和理解;另一方面,突出语言的动作感,儿童的认知发生于动作,是由他自身与外部世界不断地相互作用而逐渐形成的一种结构。动作感强烈的文学语言不仅能唤起儿童对认识对象的注意,而且可以增强对认识对象的理解。
如各个不同动物的动作描写,辅之以大量拟声词的运用,使角色形象更加直观、形象、立体。此外,语言呈现出鲜明的色彩感,儿童借助于色彩认知,可以对事物产生强烈的直观感受。作为事物最外在的表现,色彩也是幼儿对事物认识的最直接感受,如童书中对鸽子嗯嗯的描写:“又湿又黏的白色嗯嗯”,这样将颜色与形态、形状同步进行的描绘,使事物认知更具形象性。所有关于形象的描写,既使幼儿对于各种事物有比较清楚准确的印象,又使幼儿对于角色心理有真切且较细致的体验。从而既能激发孩子们强烈的求知欲,也能满足他们的愉悦感,同时逐步习得一种成熟的语言状态。幼儿在不知不觉中了解了不同动物的特点、不同动物“嗯嗯”的特性,并产生追问:“为什么不同?”这是一个难得而珍贵的开展科学教育的契机……其二,语言的简洁性。儿童文学的语言是丰富的,包括作者在描写事物、刻画人物、叙说故事时的叙述语言,以及在作品中的角色对话与交往中的人物语言描写等。作者通过不一样的语言叙述方式,通过不同的语言对话和独白来赋予不同人物的性格和情感。幼儿年龄小、难于理解和接受抽象复杂的语言,所以优秀的儿童文学总是在充分展示语言多样性的同时力求简洁生动,选取明朗并富有表现力的语词和句式,使语言赋有丰富多样而又简洁明快的艺术魅力。欣赏英国安东尼•布朗《我爸爸》:语言简洁明快,把孩子对爸爸的爱用最具体形象的语言简洁明朗地描写出来,于细微之处凝读出孩子对爸爸的爱,也体会到爸爸对孩子的深情。简洁的语言使孩子易懂易记易摹仿,孩子在赏读过程中也许会更有兴致地谈论起自己的爸爸“像……像……”,语言往往是表达情感的直接方式。其三,语言的音乐性。朱光潜曾这样论述文学的语言:“情感的最直接表现是声音节奏,而文字意义反在其次。文字意义所不能表现出来的情感可以用声音节奏表现出来。”声音能够塑造形象,文学语言除了意义层面外,还有声音层面(包括字音、语调、节奏和押韵等特点)。它不仅和意义层面相联系,具有传情达意的作用,而且还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给读者以听觉上的美感,音乐性和韵律美。语言学曾指出,在儿童语言发展的过程中,有一种“语言结构的敏感性”表现在:其一,对语词排列的敏感性;其二,对语言的声音、节奏、重复和语词节拍的敏感性;其三,对语言不同功能的敏感性。如台湾林武宪的儿童诗《阳光》,语词的排列让诗歌更有韵律,对整与重复使童诗更易被理解和接受,在一遍遍重复过程中加深了理解。思及文化哲学家卡西尔所说:“符号的记忆乃是一种过程,靠着这个过程人不仅重复他以往的经验而且重建这种经验。
”看似一遍遍重复,实际上每一次经验都已经与前一次不同,是前一次的深入、更新与提升。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都具有自己不同的语言特点,荒诞奇幻、美妙诗意、滑稽幽默等。不同的儿童文学作家具有不同的语言风格,如冰心作品中语言“柔美温婉”、金波的“清新明快”、圣野的“充满诗意”、金逸鸣的“形象生动、寓理于诗”等,不同作品的语言风格会影响幼儿感受不同语言文字的美感。可以说,语言是儿童文学的根本要素,其“浅语”艺术的特质亦具有丰富的审美意味——它具有语言的特性,讲究语言的准确性与规范性,这对于处在语言发展关键期的幼儿读者来说尤为重要。它是一种艺术语言,表现在它必须与具体形象联系在一起,或通过词语的选择,或通过语法关系的多样组合,让事物或情感可观、可感、可聆听、可想象,以唤起幼儿读者的情境感与形象感。最后,儿童文学的“浅语”必然须从儿童的艺术欣赏水平与欣赏趣味出发,通过“巧妙运用”形成幼儿读者心目中的艺术形象。语言文学最大的魅力即在于通过鲜明、生动、具体的语言,把大千世界的性质、情状展示给读者,使其即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够感同身受、如临其境。儿童文学的“浅语”艺术,更突出地迎合了幼儿读者的文学审美特点与文学接受能力,更有效地引导幼儿将童书作品中的故事信息与自己亲身经历的生活经验很容易地结合起来,最大限度地帮助幼儿达到语言与思维、符号与意义之间的有效迁移。
二、叙事线索的“虚实”变幻
童书里的世界,总给我们以美好的联想与感受,这份“美感”是独属于儿童文学的审美,既包括感受语言风格上的“美”,也包括感受作品意境上的“美”,这是一个心灵体验与对话的过程。事实上,童书里的世界如同我们的现实生活世界,处处彰显与折射出美好与温暖,需要我们去感受、体味和挖掘,但这又和现实生活世界的美不同,因为它来得更突显,更符合儿童的审美需要。幼儿对于世界的认识和感受总是借助于想象与幻想,这是儿童思维的基本特点——形象的、具体的、想象的。因而,童书里的世界也大多是非写实的,或者说其艺术幻想大多都是超现实的,是创造性的想象。正因如此,儿童文学离不开艺术幻想,没有艺术幻想也就没有儿童文学。当然,幻想与想象不是凭空的,具有一定现实基础,这就必然形成虚拟的与现实之间的联系与相互投射,从而也就构筑出童话所具有的象征意义。正因为对现实的关照与折射,儿童文学的叙事过程总是具有了现实与幻想的两条线索,且进行着各种巧妙的构思,文学研究者将之称为“双线结构”,即现实与幻想两条线索在作品中同时存在。这种叙事方式具有三种基本样式:其一,平行线——现实与幻想各成一个独立的世界,但两者又相互联系。如怀特《夏洛的网》,小女孩与小猪都是真实的生命交集,共同生活在这个多彩的世界,故事深刻融入了孩子的泛灵思想与生命一体化心灵。其二,两线糅合——幻想人物在现实的生活中。如安徒生《海的女儿》,幻想出一个虚拟的不存在的人物形象,并将之揉入到现实生活中,充满幻想,带给孩子现实生活所无法赋予的奇异之美,同时也贴合孩子认识过程中本就天马行空的想象。其三,虚实线——以虚拟的幻想世界为主线,现实世界为虚线。如英国作家米尔恩的代表作《小熊维尼•菩》,完全虚拟了一个世界,但是所思、所想、所感都是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这种“虚实”变幻是儿童文学必要的美学品格,因为它是前两种文学特征实现的必要条件。现实与幻想的交相辉映,蕴含着童书不同的意境之美和精神内蕴,呈现了极为不同的审美体验,体现出深刻的美学意境:“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融和变幻,总是以更适合的方式引导着孩子们领略文学境界的美,无论是民间传统儿童文学亦或是文人现代儿童文学,都体现了成人对儿童和儿童生活的热爱和期盼,蕴含了浓烈的人文关怀和现实观照。正因如此,我们会发现很多经典作品的荒诞性,虽然离奇但不虚浮,因为它们是有根的,这个根就植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以及我们的文化里。其通过不同艺术风格、不同媒介材料的图画文学语言呈现了一幅幅美妙绝伦、真实可现、变幻多彩的故事情景。小读者的单纯与创作者的成熟或者说儿童世界的单纯与成人思考的成熟,本质上是一个基于图文的生命对话,也许哲学诠释所谓的“视域融合”就是这样一种基于图文的来自不同主体间的生命对话,这种对话的精神就是童书的内在品质——童书本身内蕴着的是作家对现实生活深切的感受,是其表达对现实认识和见解的绝妙方式。所以,无论从外在独特的文学特征上,还是其内在的精神品质上,都需要我们深入思考儿童文学与信仰,儿童文学与哲学的关系,收获于自身心灵的体验,也升华对幼儿阅读指导的生命深度。
三、儿童精神的人文关怀
童书的美学品味必然承载着儿童文学的精神追求。儿童文学作为文学形态之一,同样渗透着深刻的人文关怀。放眼世界儿童文学在漫长的文学发展史中所经历的变化和发展,儿童文学是成人为传达对下一代的道德与文化期许而寻找的一种与儿童进行精神沟通与交流的方式,一种适合儿童身心发展特征的对话路径,一种能够为儿童所接受的沟通渠道。世界上第一本童书产生于18世纪的欧洲,直到19世纪晚期,一些图画书开始被出版和关注。而我国自清末至今,走过了百余年历史的现代中国儿童文学,留下了许多童书佳作,哺育一代代少年儿童健康地成长。且随着社会发展的进步而不断更新着儿童文学的文本载体形式与功能样态。可以说,不同的人、不同时代对儿童有不同的认识,亦有不同的文学表达方式,所以对于儿童文学、童书之于幼儿的意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永在的——对儿童生活的投射,对儿童精神的关照。这种投射与关照,实是对童书美学品味的核心透视,其源自于儿童文学作家独特的精神特质和生活感受力。与儿童读者的心灵对话,一定程度上反映着成人世界对自身儿童时期的重新认识与回归,也体现了其对儿童世界存在的现实意义的关照,表现出某种特有的文化品格,通过文学作品表达人类对下一代的思想感情、人格品德、心灵修养等方面的传递和期望。郭沫若先生曾在其《儿童文学之我见》中谈到:“儿童文学当具有秋空霁月一样的澄明,然而绝不像一张白纸;当具有晶球宝玉一样的莹澈,然而绝不像一片玻璃。”这里的澄明与莹澈,也许最能把儿童文学所凝聚的最透明的单纯与快乐表达出来,其亦指向了儿童文学的美学特征——对儿童精神的人文关怀。儿童文学研究者曹文轩曾阐述到:“‘如何使今天的孩子感动?’……在提出这一命题时,我们是带了一种历史的庄严感与沉重感的。能感动他们的东西无非也还是那些东西──道义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的力量和美的力量,而这一切是永在的。
”童书里,作家充满奇异色彩的想象与幼儿的幻想在精神意蕴上是趋于一致的,幼儿具有泛灵思想、视角上以自我为中心、思维方式上总是借助想象与幻想来理解事物及事物间的关系等,而童书作家“试图用童话的形式述说自己对这一世界的一些感受”即是对幼儿认知与情感的最佳应和;作家至真向善的情感、明辨是非的道德观、涵纳宇宙人生的哲理意识,富有儿童情趣的幽默感,引导儿童的心智慢慢走向成熟。童书中自然流淌的纯净、真挚、质朴的情感以及精心营造的感人至深的美好意境,提升儿童的艺术品味,为儿童读者提供含蓄而久远的精神享受。上述即是我们对儿童文学美学特质的解析与探究,这个问题往往被儿童文学研究者们认为是儿童文学本身最核心的问题。以往研究要么从美学角度寻找思想脉络,即探讨语言艺术在创造中的审美关系;要么以审美的独特性作为论述宗旨,以儿童为读者对象,从儿童自身的成长特点以及精神心理特征出发,阐释儿童文学的基本美学特征。事实上,对儿童文学美学的探讨还应具有更加深层次的现实意义和更加深刻的美学意义。童书是儿童文学的文化承载,亦体现着儿童文学的精神意蕴,其外在的语言文学形式往往也深蕴了每个时代对儿童与儿童生活的热爱与期待,凝聚了对儿童精神的人文关怀,蕴含了某种对于儿童的认识和观念,并透过文学作家的“用心表达”与“有意描画”,通过文字、图画或其他语言艺术的形式来呈现和表达,承载着成人对儿童未来的一份热切。因而,关注当下儿童的生存状态,深入儿童的现实生活,了解他们的思想情感、心理特点和精神需求,当是童书本身的核心价值追求,亦是对童书美学品味的根本把握。
作者:王婧 苏敏 单位:山东省青州市云门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