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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由法国画家雅克·路易·大卫创作完成,该作生动再现了加冕仪式的宏大场景,成为新古典主义的代表性作品之一,为后世作品带来了巨大影响。而这样一幅人数众多的巨幅作品是如何吸引观众不由自主地看向主体人物拿破仑呢?其实该画作在构图与色调、造型塑造和赞助人的影响这三个方面具有视觉引导性。
关键词:拿破仑;大卫;视觉引导性
E.H.贡布里希曾说:“眼睛是主动的仪器,它为大脑服务,而大脑必须具有选择性,否则眼睛就会对大量的难以把握的信息应接不暇。”[1]视觉引导性一般指的是,有多人物组合及空间叙事的美术作品以构图、色彩或人物动作、眼神的指向来引导观者的目光向主体聚集,从而充分调动观赏者的主动性与想象力来引发思考,使得叙事情节更为深入的一种方式。《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这幅伟大的杰作记录了在巴黎圣母院举行的加冕仪式,大卫灵活地运用了视觉引导的方式使得拿破仑在众人中自然地成为了焦点所在,给予后世画者无穷的启发。
一、构图与色调的视觉引导性
构图是对画面内容和整体布局的考虑及安排[2]。《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长九米三一,宽六米一零[3],画中一共二百余人,其中主要表现的人物就有十几位,这要求画家要有清晰、明确的分析与构图能力,将所有人物有条不紊地呈现给观者。色调的全部秘密就是对于调子关系的非常精细和正确的观察[4]。西方绘画讲求明暗调子之间的关系,通过明暗关系的把握来体现光线的角度与强度,这就要求画家对人物所处位置进行客观的分析,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归纳与呈现。在那个照相机没有发明出来的时代,为了创作如此杰作,大卫找人帮他制作了一个模型盘,意图还原加冕时的场景。模型盘上使用木偶代替各个人物的位置和方向,将光线通过特定的角度打在模型盘上,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找光线的明暗,调整模特的位置,再按照整体的位置与需要来进行光线的确定。不仅如此,大卫还请了许多人来到他的画室做模特[5]。可以想象,大卫在创作这幅巨作时,须在脑海中有一个立体的框架,再在此框架内进行物象的还原。在这有众多人数的画面中,拿破仑位于中心的位置,他着装华贵,身上佩剑,双手做出举起皇冠的动作,欲要给皇后戴上,而面前的皇后约瑟芬表现得谦恭虔诚,双手合十,低头做受礼状。这样以拿破仑为中心的构图方法充分遵循了古典主义的突出中心原则,全图以拿破仑为中心,在拿破仑与皇后约瑟芬身上强调光源,以亮光来突出两位主角人物,使得观者的视线第一时间被两者所吸引。整个画面从左至右看来,呈现出逐渐上升的视觉观感,由暗光源逐渐向主体人物的高光过渡,再从高光恢复为暗色源,如此的光线布置恰恰与左封面上的阴影相呼应,强调整体的光源均来自于左侧,而左侧来的光源又自然地将高光打在了拿破仑与皇后等重要人物的身上,此时整幅画面两侧,即最左边与最右边,仍在这样的光线对比中处于阴影位置。人物安排聚散有序,每个人因为身份地位以及作用不同,与同伴被安排在合适的位置,同一组人物有类似的衣着表现但又有各自细微的区分。人物形态有正面的、多角度侧面的,也有完全背对观者的人物,不同的参加者将主体拥护在画面中间,再次表现了此次加冕仪式的隆重与仪式感。此画将人物凝聚为彼此呼应的整体结构,具有生动的意象递进性[6]。其色彩搭配浑然天成,大卫将冷色调贯彻于整个画面,使得气氛庄重、严肃,人物的衣着质感与色彩服从于画面整体的庄严氛围,而在拿破仑与皇后约瑟芬等重要的人物身上添加了红色的暖色调披风,不仅强调了重要人物的不同,也使这些人物从整体的冷色调中跳脱出来,加强了主体的重要性,同时也吸引了观者的眼球。如此一来,无论是从构图还是色调上,大卫都将主角拿破仑立于画面的中心地位,利用构图与色调的视觉引导性来完成主体的突出效果。
二、人物造型塑造中的视觉引导性
在绘画布局里,其中人物身体所占据的空间本身就暗含着特定意味[7]。而巨幅人物作品中,人物造型的塑造与取舍往往是画家需要花费心思的问题,既需要画家突出画面中的主要人物,又需要考虑到其他人物的位置与画作整体的客观需要。在《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这幅巨作中,大卫将自己的造型塑造与写生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画面中人物多达二百余人,但大卫对待每个人物都用肖像画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在处理好画面每个人物的位置与光线明暗后,其人物形象均按照真实的相貌塑造。因此这幅画作造型逼真、精确,无论是宫廷贵族、大臣、将军,还是女性形象,从重要人物的区分与衣着,再到个人表情与动作的呈现,均充满了个人特色与时代特征。在此基础上,无论是怎样的人物,他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所有人物的身体朝向与视线都服从于主体,使得观者无论观看哪一个人物都可以通过这个人物视线或身体的朝向看到主角,这样就完成了画面的引导。画面中最为突出与细致的自然是拿破仑与皇后约瑟芬。大卫不仅只是以一个记录者的身份来完成此画作,他还将拿破仑的气质通过画面一瞬间表现给观者,画作中的拿破仑虽身处肃穆的圣母院,却尽显其王者风范,他坦然、自信的动作被大卫刻画得淋漓尽致,皇后约瑟芬的端庄与优雅也充分展现了其不同于世俗贵妇的皇家气质。更让人称赞的是画作细节的刻画与把握,重要人物的衣着与佩饰尽显皇族的奢华,如拿破仑头戴纯黄金打造的、镶嵌着钻石的月桂冠[8],身着镶嵌着金边的拖地华丽礼服,仔细观之,甚至可以看到他身上层层叠叠穿着不同质感的衣物的一针一线,贵族之气自然流淌于画作之上。而在拿破仑后方,62岁的教皇身着白色法衣,微微弯曲的背部与年纪相对应,教皇一手放置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向上抬起表示对皇帝的祝福。值得一提的是,加冕中拿破仑标准的侧脸与其加冕的长袍,都遗留有古罗马皇帝的风格,这些也可以看出拿破仑的“古罗马情结”。正所谓绘画空间包含着一种“被折叠的意义深度”[9]。在圣母院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各个人物所在的位置与方位不尽相同,哪怕同一组衣着的人物也有左右、前后的差别之分,但每个人却又都倾斜或转动身体,尽量调整自己的姿势以便能够最大限度地看到拿破仑的加冕仪式。尽管是一类人,其角度与表现却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身体角度以及身体角度所带动的不同头部转动角度,这便是隐藏于人物身体语言中的视觉引导性,即不论观者对画作中哪一个主体进行仔细的观察,都可以从任意一个人物的身上看向他(她)所关注的重点。此外,大卫的另一个精妙之处在于,观者在画面中无论观察哪一个人物,其视线也会随着人物的视线方向看向主体,而在此基础上,每个人因为年纪、身份、地位等的不同,眼神的表现与面目表情的呈现也大相径庭。大卫用人物凝视与身体方向进行视觉引导,因此观者在观画之时需要进行思考,并与自己想象中的视线进行融合,使得观画者感受到个体与整体主题互动联系的流动感,打破了传统固定视点的死板模式,这也是多人物画作的特有表现方式,这样的精心安排,少不了画家对人物肖像细微的观察与高超的艺术表现能力。
三、赞助人的指向引导性
艺术家在满足对美和知识追求的同时,还需要满足赞助人的要求[10]。《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赞助人正是拿破仑本人,其主题也是为了宣扬拿破仑的统治政权,自然要听取赞助人的要求。“美术注定要受到政治的强烈影响,它绝不可能完全脱离政治而独立存在。”[11]除却政治家身份,拿破仑也是军事家,他实施的军事路线正是罗马时期常用的政治策略,而大卫作为古典主义的代表性画家,其画派的中心思想便是以古罗马的历史题材来对现世进行宣传,这与拿破仑的从政思想不谋而合。由此,拿破仑将大卫提拔为自己的御用画家,大卫也曾说过:“艺术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它是为了帮助某一个政治理念的胜利而存在的。”[12]拿破仑上台后,大卫成为了拿破仑的忠实拥护者。《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是大卫奉拿破仑之命而创作的作品。拿破仑是一位能够从教皇手中夺下皇冠自己戴上的皇帝,可见其内心的桀骜不驯,所以他渴望名垂千古,希望以优秀的艺术作品来记录下自己的光辉事迹这件事并不令人讶异,而大卫便是这个任务的不二人选。大卫曾画过拿破仑自我加冕的草稿,但拿破仑看后并不满意,他并不希望留给后世的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形象,于是在赞助人的要求与指导下,拿破仑的加冕变成了拿破仑为皇后加冕这样的场景。身为新古典主义的代表性画家,大卫为了赞美自己的偶像拿破仑,决不允许出现有损拿破仑形象的东西。另外,这幅画作也按照拿破仑的要求进行了一些改动,如画中端坐于中央王座上的拿破仑母亲,事实上在加冕仪式中并未露面;皇后约瑟芬也并未如画家所表现得这样恬静、年轻、漂亮;而为了彰显其帝王风范,本身矮小的拿破仑也并非画作中所表现得那样高大。如此一经变更,这幅严肃庄重的巨作便呈现在观众眼前,画中每一个人物在赞助人的授意和画家的精密安排下如同被固定住的雕像一般没有情感,每一个人都位于“导演”安排的位置上衬托主体人物。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这幅画也完美地达到了拿破仑所要求的效果,即浓厚的古典气息,仿佛使人穿越回了古罗马时期。因此,《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不仅仅是一幅艺术画作,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政治宣传的产物,是迎合赞助人要求的一幅作品。但是,尽管画中有为帝王服务、夸赞君王的痕迹,其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与历史意义更需要我们加以重视。
四、结语
总而言之,通过对《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的深入学习与研究,笔者归纳《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中视觉引导性的体现主要在构图与色调的引导、人物塑造的引导、赞助人的主观干涉这三个方面,画者娴熟地突出主体,呈现出了自然的视觉引导效果。《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是新古典主义的代表画作之一,其价值远远高于它仅作为历史记录的意义,它表现出与前法国画坛奢靡的洛可可风格截然相反的艺术风格,其巨幅构图和写实的人物肖像画风对欧洲绘画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作者:彭祖帆 单位:扬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