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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和知识体系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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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和知识体系探析

我国高等教育学自1983年建制以来已有30多年。为加深对该门学科的认识,推动其今后的建设发展,现就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知识体系进行探讨。之所以探讨这两方面,是因为研究对象和知识体系是构成一门学科的两大要素。系统阐述这两方面的内容,就能窥透高等教育学这门学科的“内里风貌”。

一、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的剖析

一般认为,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即高等教育现象。然而此种描述过于宽泛,需要进一步细化。具体而言,高等教育现象包括哪些?分为几类?高等教育现象仅仅指人才培养现象吗?如此等等。以下展开论述。

(一)高等教育学研究现象的“外貌”

1.高等教育现象的主体部分是普通高等本科教育现象高等教育按层次可分为专科、本科和研究生教育;按类型可分为普通高等教育和成人高等教育;按办学形式可分为全日制和非全日制;按办学性质可分为公办、民办、公私混合联办。面对如此“复杂多样”的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学是否一网打尽,都去研究?显然不是。作为一门学科,高等教育学应把相对稳定、占主体部分、起较大影响作用的高等教育作为研究重点和“聚焦点”,而不是无所不包,把所有形式、性质的高等教育都囊括其中,这既不现实,又无必要。从世界各国高等教育的过去、现状以及未来发展趋势看,普通高等本科教育的存在和发展具有稳定性,是高等教育的主体,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整个高等教育系统活动的主要特征,因此,高等教育现象的主体部分应是普通高等本科教育现象。需要指出,此现象可从两个方面理解:既可以把它作为一种人才培养活动现象,也可以把它作为一种高等教育事业现象。前者聚焦于如何培养高级本科专门人才,后者聚焦于如何举办好该类型和层次的高等教育。事实上,两者相辅相成,统一于一体。人才培养活动举办得好,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该类型和层次的高等教育事业发展得好,反之也成立。所以,研究时应兼顾两方面,切莫顾此失彼或者畸重畸轻。

2.高等教育现象既包括人才培养现象,还包含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现象高等教育在一定意义上等同于大学,或者说大学是高等教育的主体部分。就此而言,大学的活动就属于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势力范围”。大学的活动有哪些?首先是传播知识或称为人才培养活动。从历史上看,现代大学起源于中世纪大学,那时的大学活动主要是知识传播。这种活动一直延续至今,因此,理应列入高等教育学的研究范围。其次,在19世纪,科研究活动出现于大学校园内。因此,科研活动也应成为高等教育现象的组成部分,但这一点往往被忽视。事实上,大学的科研活动如何组织、如何运作、如何与人才培养相促进等内容应进入高等教育学的视野。对这些现象进行研究所得到的成果无疑有利于更好促进人才培养工作的开展以及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此外,在20世纪,社会服务活动部分也成为大学的一项重要活动,它也应属于高等教育学关注的研究对象。综上所述,完整的高等教育现象应包括大学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现象。缺失对科研和社会服务现象的关照,高等教育现象就是不全整的,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就是“一部分”的高等教育学。

3.高等教育现象是高等教育学“学科之眼”影射到的现象高等教育学曾追求其研究对象为它独家垄断,以此证明学科存在的合理性。事实上,研究对象的独家垄断并非学科成立的前提,对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并提出他者无法得出的结论和成果才是学科成立的关键所在。“衡量一门学科是否对人类知识的进步与增长作出贡献,并因此拥有独立和尊严,主要取决于它是否拥有自己的视角和这一视角的丰富程度。”[1]对于所谓的“自己的视角”,学者吴康宁认为它就是“学科之眼”。在他看来,学科之眼是学科存在的根基;不同学科之眼看到的空间范围具有不可比性;每门学科都有学科之眼,经济学的学科之眼是“效率”、社会学的学科之眼是“公平”。[2]也就是说,学科存在的依据是“学科之眼”,“学科之眼”影射到的现象就是该学科的研究对象。显然,高等教育学也有“学科之眼”。笔者认为,高等教育学的“学科之眼”就是“高级专门人才的培养”。具体来说,对于高等教育规模扩招问题,经济学关注的是高等教育的规模、结构与经济配套的问题;政治学关注的是人才的政治化问题;社会学关注的是高等教育与社会分层的问题;高等教育学则是从“如何有利于培养高级专门人才”的视角进行研究,关注的是人才质量问题,与其他学科的研究视角存在不同,所以研究结论是独特的。由上可见,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是高等教育学“学科之眼”影射到的现象,这一现象本身是客观的、公共的,其他学科也可对其进行研究,但是高等教育学则通过本学科的独特视角进行解读,使之成为不同于其他学科研究的“独特”现象。

4.高等教育现象是集“分离与统一、实体与关系”为一体的现象以哥白尼革命为伊始,科学在16-17世纪进入了新发展阶段,牛顿力学体系随之建立,成为科学发展的统治性哲学观。该哲学观的核心观点是:整个自然界分为不同的部分和领域,对事物的认识必须进行分解和局部定量,继而通过认识部分就能够认识整体。受此哲学观的影响,人们在认识高等教育时往往采用分割的办法,对高等教育现象进行分解,从局部来认识。如人们在一个时期认为高等教育属于上层建筑,过分强调高等教育政治功能,导致高等教育发展遭受重大挫折,此在时期表现最突出。改革开放后,又过分强调高等教育的经济功能,一定程度上忽视了高等教育文化功能的发挥,导致高等教育培养出来的人缺乏应有的文化素养。不难发现,上述都是把高等教育现象整体作孤立、分割来认识,从而导致不良后果。事实上,任何一个现象都是分离与统一、实体与关系相统一的。因此在研究时应形成这么一种思维:既要观察部分,又要观察整体;既要把其作实体研究,又要联系特定背景进行研究。对高等教育现象的研究也概莫能外。例如,高等教育具有政治功能、经济功能,也具有文化功能,三种功能是统一在一起的。在不同场合或者特定时空,高等教育的某方面功能比较突显,某方面功能比较弱化,但不能因为某功能相对弱化就忽略甚至无视它的存在。完整的认识应是要统筹兼顾三种功能,如此才能对高等教育有全面了解。综上所述,高等教育现象应是既分离,又统一,既是实体,又存在关系的现象。通过以上分析,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的范围包括了哪些、聚焦点在哪些方面等问题已得到解答,这样,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的“图像”逐渐清晰化。需要注意,上述几方面的分析在逻辑上并非递进的层级关系,而是从不同角度和不同层面进行,因而对分析结论不能作“递进化”理解。

(二)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的“内里”

在分析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是什么”,“有什么”后,我们大致认识高等教育学研究对象这座“大山”的外部形态,而对于“大山”的内部景象,依旧未能窥透。因此,有必要对其内部景象———高等教育学的研究“问题域”,即高等教育学的具体研究主题和活动进行探讨。

1.高等教育学研究问题域的层次划分从层次维度划分,高等教育学研究问题域分为微观与宏观两个层面:一是微观问题域。关注的内容分为两大块,一是教学论,二是课程论。前者致力于大学课堂教学方面的研究;后者致力于大学课程、专业和学科设置方面的研究。二是宏观问题域。关注内容包括高等教育体系、高等教育与经济的关系、高等教育与政治的关系等。具体主题有市场经济与高等教育、文化与高等教育、高等教育体制、高等教育地方化与国际化、高等教育发展模式、高等教育结构等。对于高等教育学的研究问题域,有一些学者作过分类,这些分类一定程度上也可认为是从层次上进行的划分。德国学者乌利希•泰希勒认为,高等教育研究的主题领域可分为五个方面:一是与知识、学科有关的方面,如教学与研究、课程设置等;二是与人相关或与教学有关的方面,如考核与考试等;三是定量—结构方面,如高等教育机构的类型;四是组织和行政方面,如规划、行政等;五是国际化与全球化,如排名和指标等。[3]此外,泰勒[4]、福瑞克曼[5]也有相关的划分。分析这些学者的分类会发现,他们对高等教育学问题域的划分都包括了从微观的课堂教学到宏观的高等教育多样化、国际化等具体研究主题。

2.高等教育学研究问题域的活动类型划分从活动类型划分,高等教育学的问题域可分为教学(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以及社会服务等三个方面。一是教学(人才培养)问题域。涉及高级专门人才的培养问题以及如何开展大学教育的问题。主题包括大学教育思想、大学教育理念、大学制度、教学、课程、专业、大学教师、大学生、大学与经济、大学与政治、大学与文化等。二是科学研究问题域。涉及通过科研活动促进教学质量提升以及大学科学研究等问题。主题包括大学科学研究与大学教学的关系、大学生科研素质、大学科研活动过程(计划、组织、管理、评价)、大学科研团队、大学科研平台建设、高校科研管理等。三是社会服务问题域。社会服务主要表现为通过大学教学活动和科研究活动服务社会和市场。主题包括大学生就业、大学科研成果转化、大学与社区互动、大学提供咨询服务、大学为企业提供订单式培训计划、大学开展合作研究、高等教育经营与股份制改革等。与从层次划分高等教育研究问题域的“共识度较高”相比较,从活动类型划分高等教育学研究问题域可能会受到一些研究者的质疑。有人可能会提出,教学(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只是大学的三大职能和活动,大学不等于高等教育,因此以高等教育为研究对象的高等教育学不能相应划分为教学(人才培养)等三个问题域。对此,笔者认为,在一定意义上,大学可以等同于高等教育,至少在近代大学时代就是如此。退一步说,就算大学不等于高等教育,大学是高等教育的主体部分却是不争事实,因此上述划分能够成立。事实上,我们日常中谈及高等教育时,有时候就有意无意地涉及高等教育的活动类型划分问题,只不过没有引起注意而已。例如,谈论高等教育质量问题实质上涉及三个具体问题,即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质量、作为科学研究的高等教育质量以及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质量。然而现实中更多地只指向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质量,但在整体意义上,人才培养质量只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完整的高等教育质量应包括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三类活动的质量。就此而言,既然存在三种活动形态的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学的问题域自然可分为三个,以针对三类活动进行研究。

二、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的探索

通过上述,我们很好地了解了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那么,围绕着研究对象构筑起来的学科知识体系是什么样子的呢?以下分两部分论述。

(一)知识体系分析:基于著作的解读

叶澜教授指出,“我们很长一段时期的教育学研究,是跟编教材绑在一起”[6]。同理,高等教育学研究也是跟著作和教材捆绑在一起。从这个角度上讲,高等教育学著作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该门学科的知识体系建设水平,著作的内容大致是学科知识体系的勾勒,所以,可通过分析著作和教材来研究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的相关问题,诸如知识体系的内容模块、建构思路及建设水平。据笔者收集的资料显示,自潘懋元先生1984年编著第一部《高等教育学》以来,以高等教育学名称或相近名称命名的著作将近40部。由于著作和教材较多,这里只选取不同时期具有一定代表性的10部进行分析。分析上述著作的内容,得出如下几点初步结论:第一,在内容模块方面,大部分高等教育学著作的内容主要包括三块,分别是高等教育基本理论(如高等教育的本质、目的)、教学论和课程论(如教学、课程)以及高等教育体制(如高等教育的结构、制度)。第二,在建构思路方面,上述著作反映出多种建构思路。如胡建华教授等的《高等教育学新论》(1995)以学科论为开篇,以研究论为结尾,以历史论、逻辑论、结构论等构成主体内容,各个部分内容(主题)在逻辑上呈现了平行、并列的特点,反映作者按照“范畴”建构方法构建知识体系。薛天祥教授的《高等教育学》(2001)则体现了另一种建构思路。该著作由存在论、本质论和实践论三部分组成,以“高等专门知识的教与学”作为逻辑起点,层层推导,形成一个结构紧凑、前后衔接的知识体系。此种思路是“高深知识”逻辑起点建构法。第三,在知识体系建设水平方面,从多数著作看,知识体系所包含的“知识点”较多,知识涵盖范围较广,同时,“知识点”都是对高等教育实践的直接反映,是“工作体系式”的知识结构,为此,著作的知识能够直接指导高等教育实践,具有实用性较强的特点。但这种“工作体系式”知识结构也反映出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经验色彩较浓厚、建设水平不高的特点。如有著作把“高校的图书情报和高等学校实验室”作为知识体系的组成部分就体现这一点。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经过多年发展,当前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已初步成型,体系的知识组成部分比较明确,建构思路也呈现多样化特征,但是,知识体系还存在进一步完善的空间,知识的“理论性”和“成熟度”也需要进一步加强。

(二)知识体系建构:基于新的构想

上述已分析高等教育学的研究问题域包括三个,因此该学科的知识体系自然应围绕此三个领域进行建构。然而审视当前的高等教育学著作,不难发现,该学科知识体系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这一部分,对作为科研活动的高等教育以及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这两部分内容关注力度不够,因而知识体系可能是不完整的。尽管有少数著作的知识体系列出科研活动部分的内容,但大多数把科研视为教学的辅助和补充,缺乏把它视为一种与教学活动并列的独立活动,缺乏把它作为与人才培养平行的知识结构进行建设,对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部分的内容也是如此。笔者认为,高等教育学的三个研究问题域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独立的,都有自属的知识结构体,作为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高等教育学在知识建构过程中不能顾此失彼,也不能把它们相互代替。今后,应重视作为科研活动的高等教育和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方面的知识建构,从而将该学科的知识体系建设推进到新的发展阶段。事实上,高等教育学的知识体系已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为高等教育学初创阶段。此阶段的起始时间大致在20世纪40年代,以前苏联为代表。当时前苏联学术界把高等教育作为学科进行建设,出版了以《高等学校教育学原理》为代表的学术性著作。此时的高等教育学在严格意义上应称为高等学校教育学,因为它主要是围绕着大学内部的教学、课程和德育活动来构建知识体系[7]。第二阶段为高等教育学发展阶段。此阶段的起始时间大致在20世纪70-80年代,以中国为代表。该时以潘懋元先生、朱九思先生为首的老一辈学者把高等教育作为一门学科进行建设,潘懋元先生于1984年就主编出版了国内第一部《高等教育学》专著。此时的高等教育学是围绕着整个高等教育体系来构建知识体系的。这从该著作的内容得以证明。潘先生之后的高等教育学著作虽有多本,然而在知识构成上基本上没有超出第一部《高等教育学》的范畴。但正如笔者上述分析的,目前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仍不完善,需进一步发展成为完整的知识体系,向新的发展阶段迈进。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的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新构想。第一,“圆”的意蕴。三个圆分别代表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作为科学研究的高等教育和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每个圆都代表着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的一部分,三者共同构筑高等教育学完整的知识体系。第二,“圆与圆之间是独立的和交叉的”表征。此表示每种高等教育所关注的知识重点和范围是不同的。例如,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致力于探讨人才培养目标、课程建设等方面的知识,作为科学研究的高等教育致力于探讨科研活动组织、科研成果评价等方面的知识。另外,圆与圆之间存在交叉则表示每种高等教育关注的知识存在重叠区域,但知识指向的“目的性”存在不同。例如,作为人才培养活动的高等教育与作为科学研究活动交叉部分表示,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也探索“科研”部分的知识,其指向的是如何在教学中引入科研,以培养高级专门人才;作为科学研究的高等教育也探索“人才培养”部分的知识,其指向的是如何培养科研人员,以建立科研团队。第三,“每个圆的边界线都是虚线”的内涵。此表示高等教育的知识体系是开放的,其他学科或领域的知识只要能为其所用,就可纳入其中。这是一种开放型的知识建构方法,它欢迎其他学科的知识加入其中,共筑高等教育学雄伟的知识大厦。第四,“一大圆,两小圆”的“隐喻”。此表示三种不同高等教育的知识在知识体系中的“份量”和“地位”存在不同。作为人才培养的高等教育是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的核心部分,其地位相对重要,而作为科学研究和作为社会服务的高等教育则是重要组成部分,这两部分的知识不能“冲击”前者的“份量”和“地位”。总之,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不是一个线性的、结构紧凑的知识体系,而是一个松散的、开放的知识体系,其他学科的知识只要能为高等教育学所用,就能融入该学科的知识体系,所以,开放型建构应成为高等教育学知识体系建构的一种新尝试。

三、结束语

自高等教育学学科建制以来,关于这门学科研究对象和知识体系的探讨已有若干成果。在已有成果中,把高等教育学的研究对象“窄化”在人才培养方面而“忽视”了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方面似乎成了一个“很自然”的现象,而基于这一研究对象构建的学科知识体系也只在人才培养方面孜孜求索,且为了追求学科知识的“专业化”而不太愿意吸收其他学科的知识。或许,是时候要改变这一现象了。因为“开放性是高等教育学科重要而鲜明的学科特征”。基于上述问题,本文提出“高等教育现象应包括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三方面,并应此需建构开放式的三圆知识体系”的观点。希望该观点对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能产生一定价值。

作者:方泽强 单位:云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