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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梁思成先生曾说过:“要能提炼旧建筑中包含的中国质素,我们需增加对旧建筑结构系统及平面部署的认识……许多平面部署,大到一城一市,小到一宅一园,都是我们生活思想的答案,值得我们重新剖视。”建筑的平面形式与空间形态蕴含着时人的居住理念、审美情趣、生活习惯等诸要素,因此剖析汉代建筑的平面形态,有助于我们了解汉人的社会生活状态,探索汉代室内空间营造理念。
关键词:汉代;建筑形制;空间形态
两汉时期建筑技术趋向成熟,木结构的广泛使用,为营造宽敞开放的室内空间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促进了建筑空间形态的丰富与发展,除传统的长方形与正方形外,又演变出多种不同的空间类型,既有象征权力与威严的“高台建筑”,也有由单体建筑分置组合形成的院落建筑,此外还存在着单体建筑之间相互连通的开放式建筑体。不同形制的建筑在空间尺度、平面形态以及组合关系上均有很大的区别。
一、高台建筑
汉代受秦王朝的影响,热衷于长生不老并祈求与神仙共存,武帝时期在建造宫室方面多效仿天宇宫苑,建造规模宏大的高台建筑。这些建筑高大华美,或建于宫苑之内,高达百尺;或居于市井之中,巍峨壮观;或依悬崖峭壁,或临江诸之畔。追求一种灵动、跃腾、升华的空间效果,以达到皇室贵族追求的人神交汇的境界。汉代,高台建筑是当时十分重要的建筑形式,大型、重要的建筑均采用高台建筑的形式,因其体形庞大,具有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因而两汉宫殿多采用高台建筑的形式。从文献记载以及出土文物中我们可管窥汉代高台建筑的尺度与规模:如班固《西都赋》所云:“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故穷泰而急奢。”又如《三辅黄图》中记载:“未央宫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等殿,又有殿阁三十有二。有寿成、万岁、广明、椒房、清凉……通光、曲台、白虎等殿。又有玉堂增盘阁、宣室阁。”从出土建筑遗址来看,高台建筑不仅在都城长安以及洛阳十分兴盛,两汉边远地区的重要建筑也多采用高台建筑的形式。如崇安汉城二号建筑遗址是利用原生山丘将山顶铲平,周围部分挖低而成。广东五华山汉代建筑遗址是一组四周回廊、中央为台的大型高台建筑遗址群,回廊利用地形,北高南低,边缘靠近较陡山坡处构筑墙基,两端转角处设有角楼。西汉时期高台建筑遗址保存较好的首推汉长安城“明堂辟雍”遗址,平面呈方形,四面围墙各长235米,围墙正中设一门,四周有曲尺形配房,围墙外围有环形水沟,庭院当中有一圆形土台,直径62米,高出地面30厘米,土台上有平面呈“亚”字形的夯土台基,台基的四面均有墙柱痕迹,可以看出原建有大体对称的堂、室建筑物。殿、堂室内的空间组织沿袭古制,循“前堂后室”的布局形式,前堂地面砌方砖,后室地面涂瑾敷朱。因其规模巨大,且属于汉代重要的礼制建筑,我国古建学家曾多次对其进行研究探讨,尝试对其进行建筑复原,其中以王世仁、杨鸿勋先生的复原方案最为权威。在二者的复原图中,虽然在中心建筑物的结构、外观以及堂、室的位置安排上出现不同的看法与见解,却反映出一个共同的现象,即:“明堂辟雍”建筑并不是真正的多层楼阁,其顶层依托夯土台建立,四面的突出部分由夯土台连接为一个整体,一些木构架与土墙融为一体,柱网趋势已十分明显,但承重的关键还在于土台,因此才能保证高台宫殿建筑的体量以及宫室的光线采集与通风设置。
二、院落建筑
院落建筑是汉代民居建筑的基本形式,属于组合式的建筑形式。其形成的原因是建筑空间不断细分,空间内部面积逐渐扩大,房屋逐渐增多而形成的空间布局。《汉书•晁错传》关于院落建筑有这样的描述:“营邑立城,制里割宅……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广雅》解释道:“院,垣也”,《辞源》中说:“院者,周垣也”。院落建筑中最基本特点便是堂、室分开,厅堂具有公共生活空间的性质。接待、宴请、歌舞表演等都会在厅堂举办。同时汉代礼制对宗族成员等级的高低和长幼之论有着明确的规定,加上社会风俗的演变使得家庭成员结构发生很大的变化,人们对空间更为宽敞的需求更加强烈,于是新的空间布局便应运而生。由单体建筑向院落式建筑聚落群转变;平面形态不再拘泥于规整的长方形或正方形。堂和室分开,厅堂与门的位置分别前移,内室则向后延伸,室沿轴线向后延伸而形成的围合式的院落布局。这种组合方式没有固定的程式,形态各异、自由灵活,不同的地域、文化有着不同的布局特点,有较为大型且筑有城墙的“城”,有祭祀宗族的“庙”,有社会各阶层的生活场所“宅”,而“宅”是数量最多,最常接触到的一种建筑形式。从画像砖石以及陶楼明器中可对汉代院落建筑进行研究与分析。成都羊子山东汉墓出土画像砖中常见绘有大型院落的图像,其中一幅图像所绘宅院为方形,两进庭院,南墙西侧设有一个栅栏门,二进以北为内院,以回廊相绕,北堂三间,悬山顶,有插栱承托前沿,楹门有方形础石,堂基颇高,廉隅分明,堂上主客对坐,堂下双鹤起舞,东侧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井、桌以及炊具的痕迹,由此判定东院应为厨房。北院面积跨度较大。院中设有一座望楼,可供观敌瞭哨之用。此处院落被视为汉代一般官绅住宅的缩影。河南内黄三杨庄发掘一处汉代聚落遗址,经考证,为普通居民所住,该村落的四处院落遗址皆为封闭的两进庭院,各院落较为独立,均呈南北方向,庭院布局都是非对称的。庭院大门开在南院墙上,水井设于大门前的空旷场地。第一进庭院内房屋都较少,第二进庭院与第一进相比,较为狭长,主房位于第二进院中。庭内或院外有植树,院落周围环绕农田。此外,房屋建设与文献所载的“一堂二内”形制略有出入,四处遗址的主房与庭院格局也不完全相同,可见该村落及其中住宅并非依照一个严格的规制来建造。在汉代庭院建筑中,除单重院落外,还出现有多重院落组合成的居住庭院。以淮阳于庄院为东汉中期彩绘陶院落为例,该院落为三进四合院,由生活院落和田园院落两部分组成。生活院落沿纵向布局,分为前院、中庭、后院三重院落。前院正面居中开门,上置悬山顶,两侧为马厩。中庭由正房、左右厢房、门楼和厕所组成。后院则由厨房、厕所、猪圈等小型低矮建筑组成,是仆人劳作和休息的地方。另一部分为田园部分,田园的一侧与院落相接,另三面有围墙。水井设在田园的中部,灌溉沟和土埂清晰可见。这座陶院落是目前发现的形制最大,结构最完整的一套组群建筑,结构严紧、内容丰富,是当时地主庄园经济发展的真实写照,为研究东汉建筑艺术和社会生活提供了生动的实物资料。
三、楼阁建筑
如果说汉代的高台建筑、庭院建筑追求平面横向空间的规模与尺度,尽享奢大与华美,那么,楼阁建筑则追求纵向空间的组合形态。汉代建造楼阁有一定的思想原因:汉人崇尚“天人合一”“天人相通”,追求人神交通之事。在设计中遵循:“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的原则,依据“仙人好楼居”的思想观念,汉代在建筑上“于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因此高大的楼阁建筑应运而生。汉代楼阁建筑形式多样,多层塔式、干栏式、组合式等共同构筑了汉代楼阁建筑的造型范式。其中多层塔式楼阁建筑形式可从辽宁、河北、山东等地区出土的墓葬陶楼中进行现实观照,这些陶楼在结构上有多种形制,或低至二三层,或高至九层之多,其中一种在腰檐上置平坐,平坐处施勾栏,由于各层腰檐与平坐方式的搭配不同,或挑出,或收进,明暗虚实、错综起伏,形成明快的节奏感,从而使建筑物的外观层次更为丰富。以和林格尔新店子和费县潘家瞳墓中出土画像中的楼阁最为典型。和林格尔墓中的楼阁为三重檐楼阁,每层上部都带有一个四面坡的屋檐,上一层屋身外墙建在下层屋檐的上檐线位置。费县潘家瞳画像石上的楼阁结构相对更加复杂,图像中可见三面屋身,推测整个楼阁屋身至少有六面,上层均比下层屋身小一些。一层和二层之间没有屋檐,二楼屋身周围有栏杆围护,三层以上每层上端均有屋檐,屋身四周有栏杆,楼阁顶层屋身内还有二人,推测屋顶没有刻画出来。干栏式楼阁建筑多出现于南方,这类建筑在形制上,多是下层为畜栏,上层为居室,如《赤雅》中所说:“人栖其上,牛、羊、犬畜其下。”部分出土的汉代干栏式陶楼的下层空旷,与畜栏连为一体,不设隔墙,在附近的围墙上揩油窦洞,但也有出土的陶楼在房间风格上较为紧密。广州东山象岗出土陶楼为例,这组建筑平面呈“H”形,主楼高耸,分上下两层,下层正中设有一正门,侧面设有一通厕之门,分割楼侧的两建筑。此外,湖北云梦癞痢墩出土一座陶楼,主楼建筑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有三室,下层有四室,均为起居空间,主楼后面设有炊间、厕所以及望楼等辅助空间,这座楼阁在制作上结构严谨,布局合理,楼层在高低之间,形成错落有致的美感。综上,两汉时期建筑在形式上继承“前堂后室”的古制礼法以及布局形制,同时伴随汉代经济与物质文化的繁盛,建筑技术日益提升,空间设计也更加合理。在“礼乐升仙”思想的影响下,汉代建筑在空间上追求横向的体量与纵向的延伸,在形制与类别上也较之前代更为丰富,在满足实用功能的基础上,其内隐的价值观念也得以展现,建筑的表现空间与象征意味逐渐统一,系统的建筑体系日益形成,从而为研究汉代社会风俗、空间营造提供可资借鉴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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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萌 单位: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