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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朱洪玉 单位:信阳职业技术学院语言文学系
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从《诗经》《楚辞》、汉魏乐府到唐诗、宋词、元曲,都是传统民族文化中的诗性智慧的体现。中国的曲论家,历来把戏曲看作诗的演变与分支。古人说,词是诗之变,曲是词之变,戏曲接受了我国诗歌优秀深厚的传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现方法和表现形式。
一、意境美
“意境”是诗歌创作的最高追求,也是诗歌创作的一个审美标准。“王国维戏剧美学的一个贡献就是开了以‘意境’论戏曲的先例。”①P109他在《宋元戏曲史》中,鲜明地指出:“元剧最佳之处,不在其思想结构,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②P122何为意境?王国维的解释是:“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②P122这就是说,以情、景、事三大意象为基础,建构起主观与客观,抒情、写景与叙事熔为一炉的艺术境界,就是戏曲的意境。
戏曲意境以情景交融为主要特征。王国维在《人间词语》中说过:“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③P26某些自然景物在历代诗文的摹写中,逐渐承载了某些特定感情和文化内涵,成为能脱离具体语言环境而具有独立欣赏意义和象征意味的意象。如“梅”,已经固定地带上清高芳洁、傲雪凌霜的意趣;鹧鸪、寒蝉能引起人的离愁别绪、羁旅伤感;鸿雁借指书信,也表思乡之情;夕阳、西风、残照既表示个人沉浮的身世命运,又代表历史的沧桑变化等等。这些有意味的意象有机组合形成传统诗歌蕴藉含蓄的意境之美。戏剧中的景物也不是简单的存在,如《牡丹亭》中的明媚春光,《梧桐雨》《潇湘雨》中的绵绵秋雨,《看钱奴》中的冬雪,这些季节性的景物在剧中成为审美意象,发挥着传情达意的功能,起着象征的作用。
诗歌注重以形传神,在事物神态的描绘上,传达出一种“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也就是“言外有无穷之意”。叶燮评杜甫的诗句“晨钟云外湿”,认为“隔云见钟,声中闻湿,妙悟天开,从至理实事中领悟,乃得此境界也”。(《原诗•内篇》)戏曲意境创造的美学原则是虚实相生。其实质就在于通过化实为虚的办法,化情思为意象,以极少的物质媒介传达尽量多的精神意蕴,即“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等,从而开拓出一个广阔的遐想空间。王骥德《曲律》所云:“戏剧之道,出之贵实,而用之贵虚。”汤显祖以“梦”这一特殊的表现形式来统摄其全部的戏剧创作。所谓“因情成梦”,戏剧艺术的梦境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发挥想象力的潜能,“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生死之间的转化,打破了时空观念的绝对性,表现出对主体情感自由抒发的追求。
关汉卿《窦娥冤》《刑场》一折窦娥发下“三大誓愿”:〔耍孩儿〕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虹化碧,望帝啼鹃。……〔二煞〕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六月飞霜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甚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一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④P14这种超现实的象征手法的运用恰恰渲染了《窦娥冤》瑰丽的浪漫主义气息,使窦娥在精神上实现了挑战整个封建社会的胜利。第四折中窦娥鬼魂的出现是另一处超现实手法的运用。夜晚、梦境、灯火、鬼魂共同营造了一个神秘的环境,它一方面为冤情得以昭雪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也象征了下层人民对安定生活的渴望。正如王国维所说的“境界全出矣”。③
诗词的“意境”有浅深厚薄之别,戏曲意境同样追求主旨的深远。叶燮在《原诗•外篇》中阐述“诗言志”的“志”时说:“志高则其言洁,志大则其辞弘,志远则其旨永。”剧作家同样要有崇高的理想,才能创作出情趣高尚、视野广阔的伟大戏剧诗篇。中国戏剧家的剧作,在观察和表现生活的诗意视界中,也着意从人的感情世界透视人生现实,特别是通过人之“灵”的痛苦表现,达到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汤显祖把自己的理想熔铸于《牡丹亭》的杜丽娘形象之中。杜丽娘生于名门望族,从小接受封建的教养,在她周围只有空寂的闺阁,冷清的园林。在这样的封建枷锁下,剧作描写了杜丽娘的个性觉醒和对理想爱情的执著追求。杜丽娘的“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象厉风和狂涛一样,力图冲破封建专制主义的一切樊笼和堤防。
二、矛盾冲突
历来论诗,总情、志并提。抒情诗的言志和抒情,一般通过“托物比兴”的手法来完成。然而它的写景之中,本身就包含着叙事的因素。叙事诗则放大了这种因素,并且运用它来描写具有故事情节的人生事实,从而使得赋凌驾于比、兴之上,在叙事诗中成为一种主要的手法。乐府古辞《焦仲卿妻》是在叙述焦仲卿、刘兰芝这一对年青夫妇的悲剧命运中,来表达诗人的是非爱憎,控诉封建伦常秩序的吃人罪恶。北朝的乐府民歌《木兰诗》,以及白居易的《长恨歌》和《琵琶行》,也都是通过叙事来抒情的。“叙物以言情”发展到高级阶段,叙事、抒情与人物形象互相渗透,在故事情节的铺叙中,来表达诗人的情感态度。因此,叙事诗在表现生活的方式上,就与戏曲更为接近了。
戏曲艺术不是对生活的模仿和照搬,它是把社会生活中的矛盾和斗争,社会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提炼、概括成戏剧冲突,艺术地再现生活。构思和组织戏剧冲突,是叙事诗的戏剧化过程的重要方法。没有矛盾冲突,就没有戏剧。戏曲把人物之间的戏剧冲突作为基础,并侧重于主人公对于这一事件的反应来加强其戏剧性。在戏剧冲突中,叙事诗所描写的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了,舞台上的一切都要围绕着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冲突而存在、发展。剧作的思想倾向在戏剧的场面和情节中自然流露出来。如《梁山伯和祝英台》,戏剧冲突发生在祝英台与父亲之间,而戏剧性却产生在“十八相送”、“楼台会”、“英台哭灵”、“化蝶”等场面之中。父女之间的冲突就是这些场面戏剧性的基础。
戏曲在构思和组织戏剧冲突的时候,还通过对戏剧情节的选择和提炼,来揭示典型的人与人的关系和典型的社会矛盾。比如《白蛇传》这个戏,如果离开“游湖借伞”、“端阳惊变”、“仙山盗草”、“金山水斗”、“断桥重逢”、“产子合钵”这样一些引人入胜的情节,那么属于白素贞、青儿、许仙、法海的一系列戏剧行动以及这些人物的独特性格就不复存在了。
三、人物性格刻画
诗歌通过对客观景物的描绘,来表达诗人的感情。因此,历来的诗歌创作者都注意到写景与言情的关系。王国维说“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③这就抓住了诗歌创作处理情景关系的一个内在联系,明确指出来感情在诗歌创作中的主导作用。诗人对客观景物的描绘,无不寄托着自己的是非和爱憎。陶渊明吟诵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看来超脱于物外,其实包含着诗人对生活的态度和对事物的感情。
戏曲在刻画人物性格时,也接受了诗歌处理情景关系的方法,着力于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描写,来揭示剧中人的精神状态。《西厢记》中莺莺唱的第一支曲子:〔么篇〕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④P50蒲郡的残春,萧寺的寂寥,落花与流水,对客观景物的这些描写,无不揭示莺莺内心的闲愁。又如:〔正宫端正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④P52这是第四本第三折中莺莺的唱词。客观描述在这儿化成为剧中人莺莺的感受和反映。“霜林醉”与“离人泪”是涂抹着莺莺感情色彩的自然景物,借以抒发她离情别绪。
戏曲以表现人为中心,并通过剧中人的行动和感受,来反映舞台上的客观环境,从而刻画人物。京剧《沙家浜》对一个村镇茶馆的环境、气氛只是略加渲染,而集中力量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绘,并且在这种关系中突出了阿庆嫂同刁德一、胡传魁的“智斗”,而在描写“智斗”时,又突出了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由心理活动引出形体动作,从而使观众对刁德一的多疑和狡诈、胡传魁的愚蠢和颟顸、阿庆嫂的沉着机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四、抒情性
戏曲不仅继承诗歌概括生活和表现生活的方法,在人物性格的刻画上追求人物思想感情的真实,而且吸收诗歌的抒情手法,给自己带来了浓郁而强烈的抒情性。抒情诗的“托物起兴”,戏曲是作为一种手法来接受的。关汉卿的《拜月亭》第二折中,有以下一段曲词:〔油葫芦〕分明是风雨催人辞故国,行一步一叹息,两行愁泪脸边垂。一点雨间一行恓惶泪,一阵风对一声长吁气。(做滑倒科)口应!百忙里一步一撒;嗨!索与他一步一提。这一对绣鞋儿分不得帮和底,稠紧紧粘软软带着淤泥。④P23剧中的女主人公王瑞兰,因为兵祸,跟随母亲逃亡。这段唱词借风雨旅途的艰辛,形象地描绘了离人的凄惶心情。兵慌马乱、国破家亡的时代气氛,也隐约出现在字里行间。
戏曲还吸收了叙事诗的抒情手法。湖南高腔《描容送行》中,赵五娘唱到:〔高阳台〕赵氏女离故乡,肩背雨伞,手拿琵琶,怀抱真容,寻找蔡郎。大翁叔送我在阳关上,叮咛嘱咐两次三番。舍不得大翁叔回头望,又只见年迈之人两泪汪汪。把几句好话对他讲,大翁叔莫哭免悲伤……曾记得翁婆归泉下,遗留下拄杖一根、遗嘱一张。倘若是伯喈回乡转,大翁叔你要打,打他一个三不孝;还要骂,骂他一个罪难当。公婆在,生不能够养;爹娘死,死不能够葬。再不能够祭奠他一双爹娘。为子的不能够披麻执杖,还要儿,女流之辈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独自一人我上帝邦。此一去,山又高、路又长,儿的鞋儿弓、足又小,山高路长鞋弓足小岂能行上,叔,何日里挨得到帝邦。似这等,对景悲,对景伤,对景好悲伤,悲伤愁断肠,泪洒西风落两行。这段唱词,叙物以言情,在娓娓的宣叙中,把人情表现得深沉浑厚,委婉动人。
从这两段曲词可以看出,借景抒情、借事抒情的手法进入戏曲以后,被置于戏剧冲突之中,在戏剧冲突的进展中,在戏剧的特定情境中,来抒发剧中人的思想感情。
诗歌与戏曲的结合,或者说戏剧的诗意性,是中国戏剧的重要美学特征之一。“诗化”是戏剧艺术的审美核心。在戏剧跟诗歌的关系上,戏曲是用诗歌来唱故事的,是诗歌与表演相结合的、发展的最复杂的形式。戏曲文学的意境美、戏剧冲突、人物性格刻画、抒情性都是“诗性”的艺术。而这一点也正是使观众进入想象的无限畅游空间,感受到最奇妙的审美体验的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