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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农民题材油画创作时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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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农民题材油画创作时代性

提要:艺术是时代的产物,也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反映时代风貌,引领时代进步。本文以不同时代的代表性农民油画形象为例,梳理我国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历史嬗变,解析农民油画形象变迁与时代精神更迭的关系,以此观照当下我国农民油画创作基本态势。从社会历史、市场经济和艺术潮流等方面分析农民题材油画创作面临的现实困境及其主要成因。基于新中国七十年农村历史性变革,以及当下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大背景,并因应时代境遇变迁的农民群体分化,提出重新认识农民题材油画的时代意义和艺术价值,从当代农民的实践创造中发现创作的主题、捕捉创新的灵感,塑造无愧于新时代的农民油画形象,推动我国油画艺术对农村现实与未来的当代性表达。

关键词:农民题材;油画;创作;时代性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精神,每个优秀的艺术家都必然感受所处时代的生活气息,表现他生活时代的风物人情。我国农民形象是在“五四”运动以后开始出现在油画作品中的,[1]迄今仍然是油画表现的重要题材。过往百年,我国农民题材油画创作发生了历史嬗变,各个时代所塑造的农民油画形象体现了当时的时代精神和审美特征,表达了当时油画艺术家对现实生活的关切,以及对农民形象时代性的理解和把握。然而,近年我国农民题材油画创作遭遇困境,与当下乡村振兴、农民发展的现实相割裂。基于此,我们亟需重新认识农民题材油画的时代意义和艺术价值,塑造出更多无愧于新时代的农民油画形象。

一、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历史嬗变

艺术是时代的产物,也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反映时代风貌,引领时代进步。不同时代的艺术家总是以其所处历史时代的社会现实为背景,表现当时的人和物。20世纪以来,我国农村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深刻改变了农民的生存状态、心理情感和精神面貌。与此同时,一代代油画艺术家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变化,并以生动丰富的油画语言表现一批批具有强烈时代特征的、鲜活感人的农民形象,反映了我国农村的发展变化,记录着时代的进步要求,不仅折射出每个时代油画艺术家的审美情趣、艺术情感和家国情怀,[2]也带来观念启蒙,形成社会思潮,引领时代风尚。其中,身处战争年代的第一代油画艺术家塑造了一批既是受害者,也是抗争者的农民油画形象。司徒乔的《放下你的鞭子》、吕斯百的《农民肖像》等成为当时控诉旧社会罪恶的“代言人”。[3]及至解放,农民翻身当主人。自信、快乐、斗志昂扬的农民形象成为油画人物作品的主角,例如张文新的《入社去》、罗工柳的《延安人》等。而在农民阶级性被无限放大的“”时期,油画作品中的农民形象是“红光亮”“高大全”的,并被异化为政治宣传的工具。[4]其时,顾盼、潘鸿海创作了《又是一个丰收年》,所塑造的农民收购员是幸福和自豪的。而后发生的农村改革使得农民境遇发生深刻变化,并在经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伤痕美术”思潮的洗礼之后,农民油画形象由“”时期的“假、大、空”回归当时生活的真实,由此结束一个“神”的时代,开始一个“人”的时代。其间,罗中立的《父亲》、陈丹青的《西藏组画》等让观者体味到当时农民的真切、温情与实在,并引发一场关于美和丑、真与假问题的大讨论。[5]而肇始于20世纪末的快速城镇化则催生进城农民工与留守农民两大群体,并为油画艺术家所关注和表现。惶惑、挣扎与无奈的农民工油画形象,引发人们对社会公平的拷问。例如,王宏剑的《阳关三叠》、忻东旺的《明天·多云转晴》等所反映的农民工境遇至今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而陈桂香创作的表现留守农民的《守望家园》等更是触及大众内心最柔软的一隅。与此同时,个别艺术感觉敏锐的油画家则将目光投向农村和农民的新变化,塑造了新的农民形象。例如,杜晓东的《预约》表现的是高大、伟岸、神采奕奕的农村富裕典型,昭示着农村发展的活力与希望。[6]而由李节平创作的《小夫妻》试图表现有别于以往、生动鲜亮的新生代农民工形象。由上可见,不同时代的农民题材油画的人物形象、活动背景和话题主旨差异较为明显,表现出一定的历史嬗变趋势,呈现农民题材油画强烈的时代性。也正是一幅幅具体、生动、感人的农民油画形象的时代图景,组成一部气势恢弘的农民题材油画的图景历史,[7]不仅反映我国农民境遇的发展变化,也体现各个时代所特有的精神、情绪和审美特征。

二、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现实困境

然而,近年我国农民题材油画的创作形势和发展前景并不乐观。尤其随着工业化与城镇化进程加快,农村、农业凋敝、荒芜,农民比较劣势益发明显,农耕文明难以避免地衰落。在乡土文化日趋凋敝而都市文化迅猛发展的此消彼长的文化形态转换中,油画艺术的参照标准发生了变化,农村题材艺术也日渐式微。同时,受全球化裹挟,部分油画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上“赶时髦”、追赶国外当代艺术创作的发展趋向,过分注重新观念、新媒介及新形式的表现,以至于脱离周遭、脱离现实;并刻意突显都市身份、知识阶层和院校学派的表达,逐渐远离那些依旧与土地牵绊不断,却身处社会底层的农民。而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火爆艺术市场,吸引了部分原本从事农民题材创作的油画艺术家转变表现对象,抛弃卖点相对较低的农民题材,追求社会效益优先让位于市场效益优先。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抛弃了艺术本应具有的独立和自由。虽然油画“本土化”“民族化”的话语主张一直倡导和呼吁油画创作要着眼于本地域和本民族的世情与民心,但终归还是难以改变农民在油画艺术表现中被淡化的态势。由此,农民题材油画被认为是一种“土”的代表,已经落后于时展的要求,失去艺术价值和现实意义。特别在农村城市化、农民市民化进程加快,农民群体的绝对数量和相对比例均大幅减少的趋势下,农民题材油画被断言在走出20世纪的盛典之后,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沉寂,乃至消亡。在此背景下,农民题材油画不仅在艺术商品市场中遭到冷遇,也在油画艺术表达中陷入边缘化和小众化的窘境。而坚持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部分艺术家则以“俯视”姿态观照农民这一“他者”,或以偶尔体验,或以浅表观察等方式获取农民形象的抽象符号和模糊概念。艺术家已不再是农民的代言人,更不是农民的一员,往往只以个人的感受代替农民的感受,只写一己悲欢和杯水风波,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地抵达农民内心的深处。显然,这种创作具有强烈的“单向性”。而作为表现对象的农民则是被动的“参与”,其形象也被符号化和材料化,显得苍白乏力,也就没能真正地打动人心。此外,部分油画艺术家习惯沉浸于过去的主观经验里,停留在农村是落后的,农民是愚昧的印象中,对当下部分地区正在发生的农业现代化、农民职业化和乡村振兴等历史性新变化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塑造出来的农民形象老化陈旧,更不用说全面反映当下时代的农民实际,也谈不上真正反映新一代农民群体的特征。从近年引发社会关注的重要农民题材油画作品看,挣扎与惶惑似乎是进城农民工的典型神态,凄苦和无奈也成为贴在留守农民身上的“标签”。不仅如此,部分油画作品还刻意歪曲或丑化农民形象,夸大部分农民的生理缺陷,极尽能事地渲染他们的无知与愚昧,甚至把耍泼、无赖、痞子气的表情强加给农民,作品中的人物形态越来越偏离当下时代的农民本真,显然有悖于农业进步、农村发展和农民成长的真实进程。而新型职业农民、新时代农村干部、新生代农民工等新农民形象却鲜少在油画中出现。这样的形象构成在某种程度上与丰富纷繁的现实生活是割裂的。而长期以来较为单一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造成部分农民题材油画呈现强烈的客观固有色彩和民俗审美意趣,并难以避免地落入对现实风物人情的单纯记述或机械复写的窠臼。这并不符合农村社会和农民生活的本质与主流,也缺乏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未来的理想追求,难以鼓舞农民勇敢快乐地面对现实,更遑论引导观者构筑心向往之的精神家园。诚然,农村并非到处都是诗意田园,农民也有丑陋愚昧的一面。对这些现象和形象不是不要表现,而是要解决好如何表现的问题。

三、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未来路径

我国是农业大国,重农固本是安民之基。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我国农业农村取得历史性成就。广大农民在各个历史时代都是重要的贡献者,他们既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创造者,既是历史的“剧中人”、也是历史的“剧作者”。2017年,中央部署推进乡村振兴,并在此之前提出构建新型职业农民队伍的要求。我国农业农村农民迎来了历史发展的新阶段,并将产生新的时代风貌和人文精神。因此,我们不能忽视农民、忘记农民、淡漠农民,相反应该正视农民的存在、肯定农民的尊严、歌颂农民的创造,努力营造全社会关爱农民的氛围,调动广大农民重农务农的积极性,促进乡村全面振兴。以人民为表现主体的社会主义文艺,应当给予农民更多更充分的关注,脚踏坚实大地,深入农民生活,从当代农民的实践创造中发现创作的主题、捕捉创新的灵感,深刻反映新时代农村的历史巨变,描绘新时代农民的精神图谱,为新时代立传、为新农村写史、为新农民塑像。因应时代境遇的变迁,当前我国农民群体正处于快速分化中,不同农民的生存状态与精神面貌都是可知可感的生动图景和具体形象,蕴涵着丰富的时代意涵和极高的艺术价值,并将以充裕的素材和广阔的空间推动油画艺术“本土化”和“民族化”进程。此外,油画艺术也将以其独特的造型能力和写实优势,更加直观地表现新时代的农民形象,为时代留下历史的记忆,也为历史刻上时代的印记,成为记录历史、反映时代的最适合的画种之一,也将使得农民题材继续在我国油画艺术的历史长廊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我们应清晰地认识到农民题材在油画中还有强劲而持久的生命力,不应沉寂,不会过时,更不可能消亡。对此,油画艺术家没有任何理由无动于衷,甚至有意忽视,乃至刻意排斥。令人欣慰的是,当前还有一些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的油画艺术家坚持农民题材的表现探索,并创作出一批广受关注的油画作品,让栩栩如生的农民形象成为“画中人”,让丰富多彩的农民生活成为“画中事”,也让人们深切地感受到农民在时代氤氲中的喜怒哀乐和冷暖辛酸。但是,相比农民群体规模,以及置身其中的时代境遇,我国农民题材油画创作的数量、质量、内涵和深广度还是远远不够的。未来,我们应进一步解读新中国七十年农村历史性变革中所蕴藏的内在逻辑,把农民的冷暖辛酸放在心上,把农民的喜怒哀乐倾注在笔端,描绘农民生活的时代气息,讴歌当下时代的风物人情,不断进行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深刻反映新中国七十年来广大农民的奋斗实践;并从社会历史发展的高度重新认识农民题材油画的时代意义和艺术价值,推动我国油画艺术对农村现实与未来的当代性表达,从而塑造出无愧于新时代的农民油画形象。于此,我们既要以真诚的态度关怀农民,观照他们的期盼,反映他们的遭遇;也要以平视的目光看待农民,表现他们的力量,歌颂他们的创造。我们既要带着心地深入农村,动真情地投身基层,用手中的画笔和胸中的画意表现新时代的农民风貌和农民生活现场;也要适时地“后退一步”,超越对日常生活的简单摹写,揭示农民境遇的本质真实,塑造反映时代精神的农民形象。我们既要表现惶惑的农民工和凄苦的留守农民,以期社会给予弱势群体更多的关怀;也要表现满怀希望和生活富足的幸福农民,从而鼓励更多青年农民回流农村、振兴乡村。我们既要善于以宏大叙事的手法全景式呈现广大农民兄弟的命运历程,以油画语言讲好新时代新农民的精彩故事;也要工于匠心,精雕细琢,在个体细节上下足功夫,塑造有血肉、有情感、有梦想的新农民油画形象。我们既要弘扬现实主义精神,按照时代的本来面貌真实反映农民生活,体现当下时代精神和现实生活气息;也要张扬浪漫主义情怀,赋予农业农村农民以美好的希冀和理想,描绘田园牧歌式的乡村风貌,营造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桃花源头,表现恬静闲适的原味生活情趣,既满足人们亲近自然、找寻本真、寄托乡愁、回归宁静的情感需求,也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就在前方。

作者:陈敏思 单位:西安美术学院美术学博士